无泪双叹

作者:柏舟舟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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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和睦


      卿寂芸在混沌中静默了许久,好久好久才听到一些器皿相碰的声音,还有小声但杂乱的说话声,吵得卿寂芸心烦意乱,挣扎张开双眼:“谁在这如此宫中不安分?”蓦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层厚厚的棉被,捂得都有发汗的迹象,正打算一手掀开,未想到……
      未曾想一只修长稍白的手臂格在她的右手,有力地压制住,不让有一丝松懈。他好笑地开口:“在树下睡了那么多个时辰,算是醒过神来了?我好歹将你抱了回来,如今醒了还要给我脸色看?”
      卿寂芸神识略清楚了些,听了这番话还扯近身上的棉被,严严实实地把自己捂好不留细缝:“这样好了吗?顺你的意了。”眼前笑得无害的男子,总会让她想戳穿他的善良表面。
      胡惊彪越发觉得好笑,手指拨开她濡湿的两鬓,再捋顺似月弯得有度的眉,取笑说:“还像个小姑娘一样,这么小家子气。”看着她额头上又渗出密密细汗,恐怕把她闷坏了,从被褥里将她拖出来,揽在了胸前,又伸袖拭干她头上的汗渍,一下比一下轻柔。
      卿寂芸深觉从另一躯体散出的热温暖着正不住往外冒热气的自己,她顿悟,宁可在被窝里闷死,也不愿在胡惊彪怀里羞死!她缓慢数着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心跳,只认为再跳下去自己都快承受不住:“惊彪,我认为我们这样不妥。”
      “不妥?哪里不妥?是这样?”胡惊彪抬高为她擦汗的长袖,“还是这样?”说罢又紧了紧揽着她的手臂。
      卿寂芸颇为难熬扭了几下,瓮声瓮气中夹杂郁郁不欢:“哪个我都觉得不妥。”
      胡惊彪闻言安静下来,尔后轻轻呵气,附在卿寂芸耳边淡然问:“寂芸,你是不是一直把我当兄长看待?”
      卿寂芸听到这席话,心兀地放松,慵懒靠在他肩头柔柔低语:“是啊,惊彪。你就是我的兄长,而桑娴就是我的妹妹。”
      胡惊彪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答复,做好万分准备的他,却还是被中伤了。他言笑晏晏,暗叹自己的自不量力,声音没有任何异样:“我对你如此,对桑娴也是如此,你还在介意什么?”不自觉在心里无声补上一句:对你我可以做得更好。
      烛火艳艳为她的脸上了半面金灿灿的漆,恬静安好的蒙上睡意,就在要再次陷入昏昏沉沉的混沌天地中时卿寂芸闭眼无力回答:“有你这么一个哥哥,对我这样好,我很庆幸。”
      是的,庆幸自己能遇上为自己好且懂自己的人,无论将来能否并肩同进退,都会一直关心自己。珍贵的情就珍贵在稀有,如此珍贵,所以得庆幸。
      “那就让你再庆幸一回,你别再睡了。”胡惊彪用凉冰凉冰的布蘸水擦遍卿寂芸的脸,不让她再睡觉,毕竟一天睡多好几个时辰也不利于身体。
      卿寂芸一时刻被冻得受不了,推搡着胡惊彪坐了起来:“好了好了,我去趟浴池换身衣服再去用膳,你先出去可否?”
      胡惊彪无言以对,点点头离开了偏殿,踩踏落地的余晖,静心数数岁月的不饶人,同时也安抚自己受伤的一条处于右胸腔的裂缝。
      卿寂芸双脚着地,抬手在颈边拢拢衣领,漫散的青丝调皮地在颈处盘旋,她无暇理会,利落挑起塌边一套宫女早已备好的龙袍,只身向后殿的浴池走去。
      “都退下罢,朕独自一人不必你们服侍。”卿寂芸坐在池边,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然而前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大片热水升起的雾气,迷迷茫茫又温暖至极,但这并不模糊她那澄清透亮的双眸。在一池的氤氲中,宽松的里衣于细腻白滑的肩头滑落,静躺在地上。乌黑发亮水泻般长顺的发盖住纤细的腰肢,随着一步步靠近浴池,发丝寥寥飘动,然后再慢慢浸没无波澜的静水之中,散布浮在水面上,丝缕缠绕之间隐约可见水下妖娆美色。
      卿寂芸略显疲惫地用手掌舀起温热池水,再细水长流般浇灌在脸上,周而复始。水流细细游走在眉眼之间,一条条弯曲的水纹时隐时现,冲淡了她郁结心中的压抑惆怅。
      江山多娇、盛世太平又如何?尖峰上的皇位又如何?她在晓得怎样在艰险异常的困境中力挽狂澜、化险为夷;也懂得怎样使百姓们更加幸福生活,但这些都需要她牺牲太多,牺牲一些她想要珍惜的,牺牲一些她梦寐以求的,去换得这些理所应当的。她真的觉得累了,找个人来替代也不错。
      她又想起了吕思岸,指尖触摸上腰间的淤青,麻麻疼疼的,无法自己地咬住下唇。但一想起近日来心中的怨恨在午时都剑剑刺在吕思岸身上,有着报复的快感,她明明知道自己当时失控了,但回想起来还是不禁失笑。她从未觉得,有什么事情能使她幸灾乐祸,而如今对吕思岸的无辜受难有这样的情绪,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池水面升腾的白雾模糊了水镜中妍丽的娇颜,霍地一声被打破得残缺不全。透亮的珠子顺势溜下卿寂芸的白肤,一沾地就销声匿迹,一路水流直到衣服旁。略微下腰,修长的指尖尚未触及绣有张牙舞爪的飞龙的绸缎,腰间的疼痛已经肆虐袭卷全身,沉闷的痛吟自喉底逸出,却坚持直到握住衣服才无声一笑。
      跨步来到前殿,那一席山珍海味摆放在笑得无害的男子面前,翠竹色竹筷被他执在指间,探向桌上正中央红烧狮子头。卿寂芸过去拎起他手边的酒壶,捏起靠在酒壶旁的琉璃酒杯,汩汩香醇入杯,转瞬滴滴再入喉,斜目笑笑:“怎么在这里喝酒吃肉?多扫兴致!”
      胡惊彪摇摇头矢口否认:“不是我让她们摆在这里的,刚从你那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了。”说着随手端起两盘菜肴,有他最爱的红烧狮子头,大步往萧瑟的殿外走,还不忘吩咐后面的女子:“记得替我满上酒,要温一温。”
      卿寂芸秀致的双眉跳了跳,抬腕就着壶嘴饮酒,一般般的冷入喉后带来不一般的热,扼在胸腔里的火热暖遍各处。细细感受自身变化,油然而生的热意让她不畏飒飒冷风,她也端起两盘菜,淡声吩咐退避两侧的宫女:“去拿两壶酒来,要温的。”接着迎向外面的艳阳与劲风离开前殿。
      她远远望见胡惊彪品尝美食于凉亭内,他身旁还坐了个桑娴。到他们俩面前搁下手中盘子时,惊彪闲闲问起:“我要的酒呢?”
      一侧的桑娴听后先是为卿寂芸打抱不平,指尖戳戳兄长的胳膊:“你怎么又使唤起卿姐来了?”后又移走那一盘还冒热气的红烧狮子头,不肯让他吃。
      卿寂芸不大赞许地摇摇头,用竹筷扒拉那少得可怜的狮子头,推还给胡惊彪。当桑娴正在疑惑不解,当惊彪以感激目光注视寂芸时,寂芸凉凉地对桑娴示意桌上的酒菜:“那盘红烧狮子头就给他一人独享,其余酒菜你我包了。”倾刻惊彪一颗心哇凉哇凉沉浸水底,忧忧伤伤看着桑娴一副恍然大悟的反应外加小鸡啄食样的点点赞同,接着再次忧忧伤伤目睹两只洁白带茧的小手架着竹筷伸向别的美食……他很想护着怀里的红烧狮子头然后掀桌离开这俩没心没肺的东西啊……迫于无良亲妹的胳膊肘往外拐,他只能将就将就享受他的独食了。

      寂静无声了一段时间,日光在不经意间挪开步伐,桑娴同样不惹人注意地挪开步伐,拾起不远处的一柄长剑,回首笑笑:“那我开始一如既往地练武了。”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于是她开始一招一式比划,刚才毫无反应的另外两位都不约而同抬头看着她练武。与其说是练武,还不如说是在舞剑,桑娴的剑法并不凌厉,同她的内在一样柔弱,用一个贬人的词就是外强中干,默默看着她的卿寂芸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又饮下一口酒,不经意瞥见刚受不平等待遇的某人正偷偷摸摸打算偷吃,伸筷就挡了过去,某人戚戚然收回去,故做掩饰的认真看着桑娴,却听见耳畔轻飘飘的嗓音:“你帮我个忙,帮我培养……辅佐……扶植……吕思岸上位。”
      胡惊彪这时候要是有喝酒估计得被呛死,他惊异回头,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是不是疯了?要我培养个人来反你?”
      卿寂芸一脸淡漠,轻晃手里琉璃杯,眼神呆木随酒的荡漾而荡漾,无形的风卷去她凝在嘴角的话音,将其刮到惊彪耳边:“老匹夫就这么简简单单死去,没留一点遗憾,很是无趣。”
      惊彪很是了解她,随即低声宽慰她:“还有什么好报复的呢?他的王朝不是都改姓‘卿’了吗?再说,你这样对得起先帝吗?他对你的一番苦心栽培……”
      “先帝为什么让我继位?无非是我身上流有倾国皇族的血,我比任何一个皇子皇女都有理由,去侵吞倾国,去拓大屈国的疆土。”卿寂芸面上毫不在意,而动作却泄露了她的心境,右手紧紧攥着竹筷,可见发白了的关节。
      “至于先帝……我若真是他老人家的子息,那我还会穷尽一生去守着屈国,可我不是,我只是个亡家又亡国的人。前十几年的日子,那是无可奈何,龙椅太冷,如今我只想要快意江湖。倘若先帝有异议,那他今晚应来给我托梦,劝我改变主意,要是那样的话,那我会听从他的意愿。”剖心得累了,寂芸又重新低下脸去喝酒。
      惊彪不去看她故作镇定的模样,将目光转回到桑娴身上,语重心长:“你觉得好,我就帮。”
      卿寂芸由面色沉重到轻松,她就知道,惊彪一直都很善解人意的,这令她很欣慰,所以又蹦出一句无头无尾的话给他:“那么明日给我带些做扇子的东西来。
      惊彪听完抬手饮酒的动作滞了下来,略带着颤音出声:“你是自己要做扇子?”
      卿寂芸左手托着腮遥遥注目桑娴舞剑,右手用竹筷使巧劲夹起酒杯,将其衔在嘴角含糊不清答话:“难不成还找你帮我做?”
      惊彪突然很惊喜,要知道在屈国,女子们有亲自做扇子并提诗来赠情郎以表情意,如今寂芸要制作扇子,怎能不让他激动万分?为了压一压激动情绪,惊彪看似有意地握拳掩嘴并加干咳两声,很正人君子且矜持问她:“是准备送给我的吗?”
      未等他问完,只觉发间一阵疾风掠过,看着刚刚还在寂芸嘴边巴着的琉璃杯此时打着转摇摇晃晃于盘子附近,那女子已经赤手空拳奔向桑娴,只余他一人落寞面对同样落寞的饭菜,连话也不让他问出口。

      绚丽的剑花一朵朵绽放在卿寂芸耳际,却对她束手无策,任由她一次又一次以微小差距躲开利刃,她显而易见的心不在焉让桑娴渐渐恼怒,手下的剑法也越发无顾忌起来,掩不了重重杀气。寂芸见状也没怎么改变战术,仍旧慢悠悠徘徊在刀尖之间,蓦地一个踢腿,就把灵活飞舞的长剑真正踢上天去飞舞。哐当的落地声敲打桑娴心扉,她魂飞魄散的黯眸倒映出寂芸的浅浅笑容,还有寂芸张张合合的檀口,也是一字一句叩响心扉,她看到寂芸说的是:“你的剑术还有待长进,明日你可要好好见识什么叫使剑。”
      “卿姐……”
      “起来吧。”寂芸没有弯腰,而是略微曲膝,一把把混混噩噩的桑娴扶了起来,摸摸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小女孩,温和笑给她看,“没事的,多练练就好了。”看着桑娴还呆呆愣愣的模样,寂芸心境平复下来,脸上的笑没有隐下去,她明白是她太近功及利,欲速则不达,要把桑娴练成材,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做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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