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泪双叹

作者:柏舟舟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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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断残念


      接下来七日,除了刘易阳日常来诊脉换药,与内侍宫女侍候,竟无一外人前来叨扰,寂芸也乐得如此清静,平常也就批阅一些折子,剩下闲时只用来制作一把扇子。
      在屈国有这样一个习俗,每当女子到及嫁年龄,就会亲自制作折扇,为此扇题诗作文,适逢七夕就将其赠与意中人。平凡人家姑娘,题诗作文这类事一般交与他人帮忙,是因为秉承“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类说法,大多女子并不会识文断字;而有些女子做扇后送不出去,则也会留扇以做纪念,通常此扇会随女子出嫁,若在婆家被夫君翻出,这纪念也不免得成了尴尬,所以留与不留这个问题,曾在屈国引出轩然大波。
      如今卿寂芸做这扇,不是因为有了意中人,也不是到了出嫁之时。她现在也只是老姑娘一个,想嫁也未必有人敢娶,只是豆蔻时的美梦,不想没留下一点儿痕迹。
      也是打算趁着手艺还没忘却,先赶出一把精致绝伦的,免得将来还得借他人之手,那可就无多大意义了。
      在包裹中找到三十二根扇骨,扇骨材质都挑上好檀香木,小骨大边俱全。扇骨既然已经精心挑选备好,倒就省去大笔时间,只需将扇面做了,再加以雕刻,最后再绘上几笔便可。
      虽说少了许多麻烦,却让寂芸高兴不起来,选竹子木材制扇骨本就讲究技巧耐心,出来的扇骨更是注入心血的见证,就这么省了委实可惜。
      把玩着扇骨,感受掌心里的平滑冰凉,棱棱角角尽被磨了去,寂芸半点欣喜都没有。

      不能下床的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靠在床沿摇着扇子听惊彪一一回报朝中大事,心里始终深觉愧疚,却无法令他轻松些,只有每日多配合刘易阳的医治,使自己快些好起来。
      夜晚静谧时也无人来扰,寂芸趁着空当也细研兵书,有时抄几本兵器谱瞧瞧,几次下来,寂芸照书上所画图样,再加以自己设想修改,一件兵刃赫赫然跃于纸上。
      寂芸完成后才如梦初醒,纸上所绘兵器,赫赫然是一把长枪,她万千思绪从脑海中游走而过。自己竟无意识中在想着吕思岸!她越想烦躁,极不喜欢这种脱离无法掌控的想法,信手一丢,图纸就往灯盏的方向飘摇而去。又觉得不舍,边角快要拂过火舌时,一指弹风穿破薄纸直达灯芯,灭了那抹橙黄。
      霎时殿内只余浅浅月白在窗口,无声中似有叹了又笑的声响。
      七日之限已过,果然寂芸病已大愈,阔别已久的奏折如潮涌来,忙得她几日来三餐都得在御书房用。
      桑娴来过一回,说是近日来都在与吕思岸互相切磋武艺,她的剑法大有长进,恳请寂芸抽空去指点一二。寂芸应允了她,并把长枪图纸交付与她,让她吩咐宫中铁匠打造。
      寂芸在凉亭内作画,正当春和日丽,暖风习习吹动宣纸,黑白交错洒满石桌。
      她神情专注,专心致志画一株红桃,已经画出数十幅姿态不一的桃枝,只待点上艳丽的桃花红,就可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几笔细勾,就将最中意傲挺的桃枝往扇面上带。狼毫转至清水,顷刻黑墨洇开浅荡在白底瓷碗当中,浸泡在水中的笔毛尚未全部四散,转眼笔杆就磕在另一碗沿。
      笔尖红中带丝墨迹点点在枝丫处绽开,妖娆怒放在深春亭中的心寂人的笔下,亦点在佳人灼灼眉眼间。她笔走的同时苦笑道:“二十又一了,这株桃可开得真晚啊!”
      笔尖渐近扇面,寂芸却想不好要提什么诗,一番思索,也想不出好句来,只得搁了笔离开亭子。
      前脚刚走,另一身影自一树后步出,踩踏暗淡重叠一起的花影叶影,衣袖掠过一簇诧紫嫣红。日光欲追上那人脚步,错落有致投在他附近,躺在锁骨上的翡翠玉坠把日光散成柔和的碧绿。直到他上阶入亭,那些光还不死心地投近半分,巧巧照在一张落地的桃枝画。
      他将一桌凌乱收拾好,细细观摩那桃花,提起那尚有余墨的狼毫附上一句。然后踱着步子静静离开,迎风迎日,消失在乱花繁叶深处,去往风日不及的地方。

      风摇树阴的时候,寂芸已在亭内,背着风正持刻刀专注为一把枪刻画什么,那把枪显然就是前几夜草图所画的兵器。
      收了枪她信步离开亭子,穿花越林来到吕思岸的住处,她扣响了门。
      身着湖蓝长袍的他开了门,两人面面相觑却波澜不惊。寂芸首先开口,把长枪横拦他面前:“给你个机会,赢了我放虎归山,输了我斩草除根,你就用这枪跟我打。”
      这女人终于要置他于死地了吗?几番对打下来,他知道她总会留情,尽管还是会重伤他,可却不轻易取他性命。从那女将军口中,得知女帝也不尽是绝情之人,用酒杯救他、照顾醉酒的他,这一桩桩一件件实在令他摸不透这个女子的心思,如今却是要他死了……
      吕思岸伸手抓住枪身,寂芸也慢慢张开五指,甩袖转身迈步。去向这东南角最大的一棵梨树,累累雪白下隐隐覆住一杆红缨枪,堪堪钉在土里。
      吕思岸还没跨步,薄茧准确无误卡在枪上,却意外触到一处异样,掌心覆盖处摊开来看,赫然一个刀刻的吕字印入眼底。他抬眼注目已没入树阴的女子,看她拔出另一杆来,看她侧面低头专注端详手心,那躺有从枝头飘零下来的梨花,思岸蓦然觉得寂芸此时的娇颜,艳丽得惊他的心且动他的魄。
      他皱眉垂首,短短一眼给了他漫长的感觉,低头的一刻也深觉自己的心跳得异常沉重漫长。
      待她自漫花雨叶中回首时,他已神色如常肃杀临身,提枪来迎最后一战。
      三刺四挑五横扫,枪刃光影掠花穿叶而过,碎石劈木往往一擦身。
      思岸使出此前所学全部武艺,倾身而出,战至枪落肩伤方歇。
      枪头在他鼻尖前一寸定住,寂芸飒爽展袖。风吹鼓双袖,如张扬鼓足的船帆,猎猎声响牵引她破碎低哑的声音送到他双耳:“如今,你可服了?”
      他垂眸失落盯看枪刃,上倒映有卧于锁骨的翡翠玉坠,翠色无法在此时令他精神振起。
      坐在地上的思岸左手向前一握,握好枪头,仰视站立睥睨他的如花佳人。提起嘴角苦涩笑笑:“服了,今次什么都输了。”
      接着赴死的悲壮于他脸上展现,半仰起头左手拽住枪头就往自己咽喉刺去。
      寂芸见状忙施力拉回,另一手运气从侧打往枪身,长枪落地。
      寂芸似恼,沉声吩咐:“将罪人吕思岸押入死牢,待候问斩,绝不可令其自行了断!”
      思岸诧异睁眼,探进她静水无痕的眸底,虽一丝涟漪皆未起,然而这岂不是意味着斩钉截铁绝无再改?他无力回旋,那无情深深扎进心窝,连疼都尝出苦味。
      吕思岸任两旁侍卫架起双臂,脸庞略浮冷笑,实则为暗地自嘲:果真痴迷一瞬只可换绝情死局!
      无尽春风吹拂他冰窖般的心,丝缕春意皆被寂芸无情捻碎。

      晌午已过,桑娴在长廊里走着,手里还提了盅补汤,心里头美滋滋想:“她近日来与吕思岸习武,功夫已大有长进,倘若去求求卿姐,卿姐必会心软留吕思岸一命。再一求,或许就将吕思岸赐予她当师父,日日伴在她身边,如此来……”红霞不禁浮在桑娴的脸庞上,真越想越是羞煞死人了。
      迎面走来一内侍,那人像是专门候着她的,走前上来行礼:“陛下去了御书房还未回来,不肯见人,还请将军在正虚殿候着陛下。”
      怕是在处理公务,那她也不便打搅,转个弯下了长廊,往正虚殿方向走,侧过脸去问虽在身后的内侍:“陛下今个儿都做了些什么?”
      “陛下早时去了西南角,听说是打了一架,然后就回了御书房。”
      卿姐去和吕思岸打了一架?桑娴奇怪,本来不是要她与吕思岸打,然后让卿姐看看,看她进步飞跃,然后她就可以顺势求情吗?怎么卿姐自己就打上了?于是桑娴又问:“那结果如何?吕思岸怎么样了?”
      “自然是咱们陛下赢了的,那吕思岸,被押入大牢里了。”
      轻飘飘的几句话,却震得桑娴迈不动步子,她回身扯住内侍的衣领,惊诧道:“什么?他怎么会被押回牢里?”
      “奴才……奴才也不知啊!将军您轻着点下手!”
      冷哼一声,桑娴松开了提衣襟的手,正色道:“我要见陛下!”
      内侍苦着脸跪倒在地:“见不得啊将军!陛下吩咐了,日不落不见人,将军就不要难为奴才了,您去正虚殿候着,也是能见到陛下的。”
      桑娴深知拗不过卿寂芸,一旦她决定了任何事,谁都没法撼动她改变她,也就不强求了,深吸一口气,接着朝正虚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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