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泪双叹

作者:柏舟舟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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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争执


      胡桑娴飞似地逃出园子,见无人追上便松出一口气。想起刚刚卿姐下的命令,桑娴不由得脸红,虽说自己多多少少对吕思岸有意,但叫她去接近他实在难为情,何况男女授受不亲……也不能怪自己临阵脱逃了。
      冥想之中,发觉眼前有人影晃过,连忙拽住。小宫女见是大将军,想行个礼却被桑娴抓住不放,苦着张小脸巴巴望着桑娴。
      “你赶紧去后花园去帮帮皇上,那边有人需要照顾!”小宫女一听有活干,一下子就来劲,拔腿就想跑,没跑动就又被拽了一把,“要是皇上不在那,那你就去东南面的右数……不对,是左数。也不对……反正你去找找,皇上可能就在那附近。”小丫头点点头,终于被桑娴放走了。
      无奈下,卿寂芸伸手穿过思岸腋下,硬是使劲扶了起来。脚步踉踉跄跄,一段不长的路途此时像是漫长了数倍。背上的吕思岸好歹是个汉子,压在卿寂芸身上使她不得不弯腰,而之前的伤还未愈,于是她额头上的汗珠都是疼出来的。
      一个脚下不慎,寂芸驮着思岸差点摔个跟头,咬牙切齿下努力扶稳,腰间一波一波剧痛的袭来让她紧皱眉头。
      这也是当初让桑娴背吕思岸的原因,这伤疼起来只会让她自顾不暇,多个麻烦,是徒增烦恼。
      深一步浅一步,摇摇晃晃迈进屋子,其间没有遇见一个人,一个也没有,路僻静得蹊跷。不过寂芸知道,这宫里的人本来就不多了,再者这个角落一向都比较人烟稀少。
      尽管真的身不由己,但寂芸仍然坚持把思岸轻放在床上。她坐在床沿理顺气,左手扶着腰打算起身,才发现右手挣脱不开,在吕思岸粗糙的掌心里,挣脱不开。
      不得已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紧握的手指,秀长轻盈的发丝丝缕缕拂拭在思岸的脸上,痒的感觉让他动动眼皮,他想要睁开。寂芸这时倒不掰了,她等着他睁眼,让他自己松开手。

      睁是睁眼了,但思岸迷迷糊糊不甚清晰地瞧上一眼,就闭目要睡。寂芸不知他到底看没看清楚,重新将手伸去掰他手指,掰到最后一根时,成功在望,思岸从仰躺向她的方向侧翻,手就又牢牢抓紧并拉了一下,这一动作使寂芸上身滑在床头,头就要碰在思岸的额头上,近在咫尺。她清楚地观察到他皱起眉的小小波纹,甚至能细数出他的睫毛有多少。而思岸隐隐约约的梦呓在她面前很清晰地放大:“娘,别走……”
      寂芸的脸僵了一下,却又可见地弯起嘴角,她就知道,当初留下吕夫人是个正确的选择。唇边的弧形一直没变,像是定格住,却一直很有温度。
      忽然她听见突兀的人声:“奴婢该死!不知皇上在……”小丫头剩下的就支支唔唔说不上了,谁让她刚进门就目睹皇上和吕公子靠成那样,并且吕公子还那么紧那么紧地抓皇上的手……而且皇上这个样子好像要轻薄人啊!更惊悚的是,皇上还带着笑啊带着笑!莫非……
      “还在那里傻站做什么?过来帮朕松开他的手。”卿寂芸沉着脸命令道。
      小丫头唯唯诺诺,小步快速走来,看着两只紧紧交握的手,显得无从下手。
      卿寂芸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小心掰他的手指。”闭眼又睁开,吸气吐纳,重新开口:“罢了,由他去吧,给我打盆水来。”
      小丫头应声而去,瞬间屋里又剩下他们俩人在床榻上。卿寂芸不想再去动手,她闭目休息,昏昏沉沉之下,并没有发觉吕思岸的眼皮动了动。
      “皇上……”小丫头捧着盆子回来了,拧了白布走了过来,寂芸用另一只手接过,对她吩咐:“你再去让御膳房做碗醒酒汤来。”
      寂芸单手拿布,仔细擦着思岸的脸。由前额向下游移,无一遗漏,她的指腹隔着粗糙的布摩挲他的脸。
      重新将白布浸泡在冷水中,捞起,单手拧布,无法拧得很干。所以寂芸乘着布湿哒哒的时候覆盖在两两交握的手上,思岸的手刚一碰就缩回去了。寂芸见如此拧起秀眉,收回自己的右手,瞧见右手手腕一圈都勒出淡淡的红色,是思岸用虎口掐很久才出来的痕迹,换作别人细皮嫩肉的早就受不了了。
      她身子往上靠,欲把手里的湿布敷在他的脖子上,当他们近在咫尺的时候,寂芸的手腕被一股蛮力钳制住。她低头看着他,他仰头凝视她,千百滋味在这一刹那交集。
      他先开的口,语调又冷又讽刺,让她觉得像是面对另一个刻薄的自己:“你要杀我?怎么还不动手?”
      她的眼神变为蔑视:“朕一直以为你的脑子不算笨,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思岸涨红了脸,猛地推开她。
      寂芸猝手不及摔在一旁放水盆的小桌上,水盆晃啊晃,最终水盆落地水也侧翻洒出,水滩隐约映出寂芸面容轻微扭曲,她的腰撞到桌角了。
      思岸按捺住冲天的怒火,支起半个身子,目光如炬对着眼前女子,没有发觉她的异常之处。冷笑出声:“说我笨么?那你刚才在做什么?垂涎我的美色?”
      寂芸觉得腰要断了,此时她想,宁可腰断也不要承受这样的痛楚。偏生有人不识时务,逼着她发火,略微哆嗦的声音步步紧逼:“三杯酒入肠,连被带进阎罗殿也不自知,酒量还真是好啊……”
      “皇上,醒酒……”小丫头回来撞见这一幕哑巴了,眼睛睁得极圆极大,端着碗不知如何是好。
      “给朕好好看住他!”寂芸甩开宽大衣袖,一脸冷然步伐凌乱离开了。
      小丫头疑惑地目送扶着腰的皇上,明眼人一看便知伤得很重,而……她疑惑的目光也投向半坐在床上的男子,还在想着什么,却被粗暴打断思路。
      “你还在那里傻站做什么?没事就走!”思岸重新躺回床上,他不是没瞧见寂芸受伤,各种想法涌进脑子,思前想后像都是他的错,现在他需要平静一下。
      小丫头小小地惊讶一下,嘴形成小巧的圆,她发现皇上同公子的问话方式有异曲同工之处耶!然后把手里的碗端高一些,乖巧低头应声道:“皇上吩咐给公子准备的醒酒汤,已经……”
      “都给我滚出去,我不要她的假慈悲!”
      怎么都是一样的性子不让人把话说完呢小丫头扁扁嘴,绷着小脸放下汤回身离去,丝毫不顾刚刚皇上的命令,推开吱呀作响的门扉,悄然关上,徒留背靠床沿面无血色的男人在房。

      元庆殿中,床榻上的人平躺,眼直勾勾盯着上方的梁,像是欣赏刻在上面的游龙图案。久久,才侧过头目对跪在离床三尺的中年男子:“朕的伤势如何?”
      男子拱手,并无抬头,声音略为低沉浑厚,听着像敲响闷钟所发出来的:“皇上的问题,说严重则严重,但说轻也轻。”
      “愿闻其详。”
      “皇上的腰,若静躺休养,臣可保七日痊愈。七日内不可动武用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倘若朕动了武用了腰,那将如何?”寂芸调整脖颈,目光从男子身上移开,缓缓游向殿门口,墨色的眼内容纳进门外的一棵古榕。
      “如何?”男子突然低声呢喃,却又抬头,嘴边有抹笑跟着胡须一耸一耸的,“其实也不怎么样。只是臣深觉,屈国如此之大,实不该为一个废人所治理。”
      寂芸的思绪飘远,但也回他一句:“哦?你怎知废人无法治理好一个大国?”
      “一个废人,尚不能出战亲征,又谈何与敌厮杀搏命?做皇帝,不是只会下棋就可以的。”
      这话真是新奇,不过倒也说进她的心坎里,寂芸时常最引以为傲的,不是治国手段与缜密心机,她更是喜欢在战场上打败敌人,一个国家连武力都胜不了,那还谈什么安定
      寂芸牵回思绪,眼睛却始终离不开榕树,她爽朗轻笑:“好一位有胆识的太医,刘易阳。”  “皇上过奖了,臣不过是就事论事。臣只不过希望病者能早日康复,能治屈国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寂芸愣了一下,投以男子赞赏的目光,一时间思绪潮涌,有些许感慨:“真是个奇人,朕很是欣慰,区区一个太医便有如此抱负,愿我朝的众臣子们皆有此心。”
      “这又何难?但在此之前,我希望我的病者能好好养病。”
      “行行行,你下去吧。”
      “是,皇上。”

      寂芸聆听风翻阅窗棂,蹿进鼻中的空气里有浅浅花香,是镌刻在心底那熟悉的香气,她沉醉着这一丁半点的味道,昏昏欲睡。
      有些不协调的声响传入耳朵,有如屋顶瓦片敲打的轻响;再者是窗被推开,轻盈的脚步落地,向着她的方向急匆匆走来。
      就算不睁眼,她也知道是谁来了,尽管如此,她还是抬动眼皮,沉沉看着来者,没好气地问:“我怎么不知你改行做起刺客来了?还学着从屋上翻下破窗而入了?”
      “又不是得了伤寒,怎么尽胡说?”来人说着还抚上寂芸额头,又细细向她说明,“方才在屋顶看到个人影,替你当了一回护卫。你倒好,倒打一耙说我是刺客,这世间还有没有真理可寻了?”
      她倦意深深,眼眯成一线:“有何异常?”
      惊彪摇摇头:“没发现什么。怎么才没见你不到一个时辰,就变成这副鬼模样?”
      听到这寂芸有点舌头打结:“一个时辰哪里很短?一天也就十二个时辰,不见一个时辰这中间能发生很多事情的……”
      “那你告诉我,这一个时辰内能发生什么大事,把你困在床榻上七日动弹不得?”惊彪适时止住她的长篇大论,不然的话,他最后会忘自己要问的事情。
      寂芸拿下停在她额头上的大掌,对他浅笑示意无事:“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说也罢。”
      “你真当我好唬?再不说我就去问阿娴。”
      寂芸听到这里,没多少血色的脸浮现起诧异,正色问他:“惊彪,近日来是否事务太过繁忙,把你都累傻了?不然的话怎不知,我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任你怎么查也……”
      惊彪忽然大手一挥,神色疲惫地打断她:“好了寂芸,可能是我最近真的劳累了,你既然不想说就别说了。”帮她掖了掖被子,松一口气,“这几天你就好好养着伤,公务我来处理。至于阿娴,我会让她常常来陪着你。”
      “事务繁忙,大臣们都疏懒惯了,也该让他们活动活动了。”寂芸抓住为自己盖被的手,企图规劝。
      惊彪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这些都没什么,你快点好起来减轻我的负担就行了。”没有再看她的神情,就这么步伐迅速地走出殿门。
      而寂芸,眼看窗外生机盎然,乱花渐渐迷人眼。却面冷心冷,犹如落进冰窟酷寒,眉头紧锁的她,嘴边呢喃细不可闻:“惊彪,你究竟都在躲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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