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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运!动!
“第二组,仰卧起坐。你先坐在木凳上。”蒋澈指了指房里唯一一张长木凳。
林岁看了一眼凳子,退后一步,眼里都是谨慎和拒绝。她让蒋澈先做示范,她再做。
蒋澈想,林岁可真是谨慎,这个时候都知道保护自己。他只好躺下,先给她做示范。
蒋澈的仰卧起坐与一般的仰卧起坐有些许分别。它不需完全坐起,只需将腰部折到一定角度就可以。蒋澈像弹簧一样,飞速地做了一组。
林岁见蒋澈做得轻松,有些跃跃欲试。刚开始,腰部非常有力量,速度也不差。可是做到十几个的时候,腰部就开始没有力气,想要动起来需要更大的力气,手也不自觉地加大力气。短版针织毛衣随着运动,越蹭越上,露出一截纤细软白的腰肢。
一曲一直,柔软而有力。
蒋澈觉得白得刺眼,移不开眼睛。
林岁坚持做了一组就摊倒在凳子上起不来。一截风光也重新被遮起。
“蒋澈,你这是什么运动。看着不累,怎么和跑步差不多累。”
蒋澈被她直白的语言逗出笑声。以前在警校练习的时候,这些动作连热身运动都不够。林岁还真是小姑娘呢。
“那我下次带你跑步?”
林岁立马弹起,连头到脚都散发着拒绝的信息。
“不要!我绝对不会和你去跑步的,绝对!”
“哈哈哈,那就给我继续做仰卧起坐。来,第二组。”蒋澈的口吻渐渐强硬起来。
林岁重新躺下,心想是不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了?她的原意不是只让蒋澈指点一二而已吗?怎么现在像是教练与学徒了?
待林岁做完蒋澈指定的所有动作,已经摊倒在木凳上不想动。
蒋澈给她倒了一杯水,林岁一口气喝光。
“感觉好点了吗?”
“好点了。刚才渴死了。”
“我是说,心情好点没有?”
“嗯?”林岁懵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蒋澈带她来运动的目的,是缓解心情的。
做运动的时候,林岁真的没有再想任何关于父亲、关于罪孽、关于未来的事情。虽然短暂,但是从下午到晚上憋在胸中的浊气似乎已散去。
“感觉还不错。”
“那就好。”
“今晚你要吃什么?”
蒋澈诚实地回答道:“打算买两个叉烧包。过两天就发工资了,我就可以吃好的。”
“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做好饭菜之后,带你一份。今晚也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吃饭,菜有多。”
蒋澈敏锐地抓到重点——林守明今晚不回家吃饭。这是一个机会,他的脑子快速转动起来。
“或者我去你家煮,你出材料我出厨艺,也省得你拿过来。”自从做了松鼠鲈鱼之后,蒋澈的好厨艺名声全餐厅都知道。
“这个,不是很方便吧。我拿过来就几步距离,不麻烦的。”林岁从不轻易让人进入家里,父亲同样。
这个家是唯一可以卸下防备的最后领地,林家父女都不希望有人打扰。
“那我邀请你过来一起吃饭吧,你煮菜我洗碗。”
“好。”林岁爽快答应。
蒋澈目送林岁离开,她离开时还轻声抱怨说腿抖得像狗腿舞似的,下次打死都不再做这些运动了。
他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不禁失笑。
这么不爱运动的人,怎么没长胖呢?不科学啊。
第二天一早,林守明带着一身水汽到家。林岁用昨天剩下的鸡汤给他煮了一碗面,加了一只煎蛋。
林守明喝了一口汤,紧张了一晚的胃终于舒缓了点。
“小岁,请好假了吗?”再过两天就是清明节。
“已经和胖师傅说了。”
“那我今天去买车票,后天回去。”
“好,你快吃吧。”说完,林岁便出门上班去。
**
坐车三个多小时,林家二人回到老家。一路向前蔓延的狭窄公路,路旁杂草丛生,偶尔还有公鸡昂首挺胸在路上踱步,带着领导般的眼神审视着过往的每一个人。
这并不是一条繁荣的村庄,隔着几百米才有一户人家。房子多数是红砖房,平房带私家菜园。与城市寸金寸土不一样,这里的地随便占用。
走了大半天个小时,爬上一个缓坡,在一片平地看到一间陈旧的房子。
他们终于到了。
林岁放下背包,用纸巾擦干净长条型的木凳,才坐下歇一歇。林守明已经拿起角落里的抹布,准备打扫卫生。这是他们今晚的住所。
“爸,先歇一下吧。”
拧开水龙头,水像是老慢支的气管,一卡一顿地喷出黄色液体。
林守明将水龙头拧得更大说:“我不累。你累就先坐一下。”
黄色液体颜色慢慢变淡,直至清澈,水流也逐渐顺畅。林岁看了一会儿,脱下黑色羽绒服外套撸起袖子干活。
林守明将屋内所有铺灰的地方都擦拭一遍,林岁则拿起笤帚清扫脚下积尘。中午两人就着清水啃面包。面包是从鹏城带来的,数量不少,明天的早餐还是它。
一直忙到夜晚,两人才将家中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林守明累得倒在床上和衣就睡。林岁拿出密封了一年的棉被,小心翼翼地拿出,铺在父亲身上。
没一会儿,床上的人便扯起呼噜。声音像女人一般清浅,谨慎。
林岁轻手轻脚地掩上房门,走到屋外。
空气比日间低了不少,而且房子身处山腰,山风吹来,还是觉得阴冷。
林岁向着屋后的空地走去,不远几步就可以看到一块被半人高的杂草包围碑排。暮色笼罩,看不清上面的字。
但是没关系,一字一字都早已刻在林岁的心头。
碑文的落款是“爱女林岁”。制作时林岁问父亲,不能联名吗?至少他们在长寿的石头上一家团聚。
林守明说,他不配。
她站定在石碑前,一动不动。风渐渐静下来,似乎在等待一番话。
“妈妈。”林岁缓缓提起手,摸着冰凉的碑面,触感和当年凉掉的躯体无异。
“妈妈,我和爸爸回来了,我们来陪陪你了。”粗糙的石头表面,用手永远都磨不平。
“你还好吗?上一年是下雨天,今年是个大晴天。肯定是我做了不少好事,老天爷奖励我们的。”
林岁不在意脚下是泥地,干脆坐了下来。一边清理着碑旁的杂草,一边絮絮叨叨。她准备了好多好多话要和妈妈说,比如今年胖师傅给她升工资了;比如她会做鱼饼,味道赶得上母亲的手艺了;比如向母亲报备父亲的身体状况,祈求她在天之灵可以保佑父亲。
“我今年快二十三岁了,但我觉得自己还是太小,别急着把我的桃花种下。我还想多快活几年。”
眼前的一块地被清理干净了,林岁挪动屁股,向着碑排的侧面移去。
林岁专心致志,眼里除了石碑就剩杂草,耳边除了风声还有心声。连林守明走到身后她都没有觉察到。
直到旁边想起窸窣声音,林岁吓了一跳。看到是父亲在弯下腰除草,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爸,你下次能走出点声音吗?”
林守明扔开一把杂草,语气毫不在意说:“职业病,习惯了。”
“怎么不睡了?”
“老了,不像以前那么能睡。以前你妈妈还在的时候,她老埋怨我只顾着工作,剩余时间就是睡觉,不陪她。
老婆,可是我到现在还是没办法多陪陪你。”
最后一句,明显不是和林岁说的。
林守明摸着石碑,欲言又止。
如果妻子还在世,一定会打他骂他,甚至要闹离婚。他居然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还带着女儿。可是他也不忍心看女儿孤独一人,她想好好疼女儿。他也只剩女儿会疼他了。
如果你能听到我的祷告,就为女儿安排一个好良家吧。疼她护她,家庭和睦,不让她受委屈就好,不富贵也没关系。
这样他才放心让女儿远走高飞,离他越远越好。
老婆,要不你找一个金发碧眼的当女婿吧。
林守明越想越觉得自己脑洞清奇,嘴角往上勾起。
林岁看着父亲迷之微笑,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爸,你笑什么?别吓我。”
“小岁,你接受一个外国人当你丈夫吗?”林守明当着妻子的墓碑前问出,就当是三人家庭会议了。
“你为什么忽然问这个。”林岁不能理解。
“要是你喜欢,得让你妈妈听见。我没这个本事找金发碧眼的男人给你,只能靠你妈妈了。”
林岁听完哭笑不得,原来为了这般。她笑着笑着,却渐渐收了笑容,笑不下去了。
为什么要让他嫁外国人,原因很简单。林岁跟上了父亲的思路。
“我还是喜欢黑发黑眼的。”
林守明听到女儿的回答,失望的是:“那我就没有混血孙子了。你看那些混血儿,多漂亮。我们家族的基因要有新血液。”
“你就是嫌我长得丑咯。”父亲比往日多话,语气也比往日松快。林岁的心情也被带动起来,聊天里添了几许开玩笑的成分。
“不丑,我们女儿漂亮。”
林岁不买账,拆穿说:“我要是长得丑,也是因为你的基因作怪。”
不知这句话哪里引起林守明的笑点,他仰头大笑起来。林岁听着久违的笑声,混着偶尔的蛙鸣,心里像是刮过一阵轻柔的西南风,潮湿温暖,带走心上的轻尘。
两人一碑,月色当空,快乐时光如箭飞逝。
林岁站起,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向着无言的石碑说:“妈妈,明天我再来,晚安。”
林岁走在林守明后面,慢慢走回房子,一片黑暗,有点阴冷。
林守明捡了些木柴,用打火机生活。房里才温暖了些。
林岁烧了一壶水,泡了两个泡面。村里没什么菜市场,这是今天的晚餐。
林守明大口大口地将面条吸进嘴里,没几分钟就吃完。他走进厨房里,将锄头翻出来。
“早点睡,不用等我。”他从背包中拿出一个裹着皮革的物体,拿起锄头就往外走。打开门,风呼啸地进入房中,一直安稳燃烧的火焰跳跃了几下。
林岁知道他手里的是什么,也知道他要去哪里,干什么。林守明以为瞒得很到位,以为林岁不知道就是保护她。
可是林岁从没想过让自己置身事外。
她跟踪过父亲,知道地点。她也曾掀开过皮革,一探究竟。
看到的那一刻,她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
怪不得要挖个坑埋起来,一行行的数据,接货人、运送人、什么货、交易额。随便拎出一条,都是致命的线索。
那是林守明的账本,是他和老鸦的命门,也是林岁的命门。
除了祭拜母亲,这是他们每年都要回来这里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干他这行,不都有几个秘密根据点么。
“早点回来。”林岁不多问。
林守明嗯了一声,走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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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蒋澈三观非常正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