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长安

　　霍去病六日破五国，胡尘千里惊。这句话，在长安城传了个遍；我趴在桌案上，听着临水讲述这长安百姓的津津乐道。
　　霍去病率军从陇西郡出发，一路驰骋，越乌戾山，渡黄河，伐速濮王，渉狐奴水，六天转战千余里。踏破匈奴五王国，轻而易举地迫降了匈奴，又战大捷，占了河西、收了祁连山，俘了单于阏氏、王子、相国、将军等120度人，再创少年披甲速胜仗的神话，令匈奴哀唱道：“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我看着讲得眉飞色舞的临水，有精无力地点点头示意她下去。
　　官方版的霍去病的确是如此英姿飒爽，霸气四溢；然而，我派出去的小鸟说，他早几日便使了美男计，迷惑了那小何公主，以致于两人都穿上了新衣，可他又施一计，成婚未拜堂时，当场解新衣披甲上阵；实则，反吞了这部落。
　　小鸟说，明眼人都看得出，小何公主对霍去病的欢喜，几何是入了骨髓的，知晓霍去病身份后，大恨大彻……迫其爷爷自刎、灭族之仇，不复戴天。而先前计中对她的宠溺不已的霍去病恢复了冰山姿态，我本以为依照他的性子，会决绝把她杀了……可小鸟说，他不仅没有杀她，还暗自将她送回了匈奴总部落。
　　霍去病他向来对敌人不手软，而这次……怕是他……舍不得了吧……我紧咬下唇，缓缓觉得有甜腥溢出，甜腥刺鼻，后而又直滑入胸口，胸口压抑，闹得我胃里恶心翻滚。
　　‘啪嗒’一颗泪落到桌案上，开出一朵绚丽的泪花。我抬手摸了摸脸，一手湿。
　　我这是哭啥？他不过是……用计杀敌……又没真的，就算是真的……又能怎样？我明明可以不介意刘葭的；如今又怎会介意输在这貌似浅兮转世的小何公主手里？
　　我吸了口气，使袖子抹去泪水跟鼻涕。
　　郊外的满地鸳鸯藤，多数顺树而上，金、白相间，在春风中微微跳动，和谐自然。空气满是清新，阳光温和暖心，绿光森林处处惬意。
　　“怎么了？”卫伉手执一壶酒坐在大石上，问。
　　我看了看他，说来自他将古月之事讲与我听，同我也算是无话不谈的话友了，之前我还问过他，为啥要和我交心，他说，‘因为你够笨。’那时候还追着他打，现在看来……不过是他之前所谓的同类人罢了——一样伪装些什么真实的、不为人知的一面，一样藏着一个故事……他却没问我，我也觉得时机不对，便没有告诉他。
　　可是，这些事情也不过是风轻云淡的，而重要的是将要回来的霍去病，“卫伉！你说，你们男人能同时爱上两个人吗？”
　　‘嘣’他给了我一爆栗，“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别人本公子不敢说，可表兄那榆木疙瘩，是绝对干不出这种事儿的……因为他情商不够啊。”说完，又给自己灌了口酒。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最讨厌如此了解我心声的货了，“你才是榆木疙瘩，你才情商不够，你全家都……”剩下的话被自迫咽下，差点呛死我；他全家……皇帝、皇后、平阳长公主、大将军……咳咳，惹得起么。
　　卫伉挑眉痞笑，又连着仰脖子喝了好几口脖子，没搭理我。
　　转日头顶，晌午吃饭时间，跟卫伉回了长安城；才下车踏进门槛，秦叔便迎了上来，“少爷去长公主府找你好几趟了，一直没找着你，如今一个人在屋里喝酒呢。”
　　这情况……貌似跟我有关系的？
　　我加快小碎步走到内院，后而推门而入，看见霍去病正在看地图，边看边喝酒；似乎是知道肯定是我进来，只抬眸一眼，便依旧默不作声地看地图。
　　我咧开嘴，傻呆呆一笑，“你可回来了。”步移至他身侧，脱履而坐。
　　他拿着酒壶喝了一口酒，不搭理我。
　　“嗯……嘿嘿……我刚刚跟卫伉是、去了郊外……嗯……我俩说了会儿子话……额”我貌似词穷句尽了……即便是我是真的很想他。
　　他似是置气地重放下酒壶，直起身子看着我，腾出手将我揉进怀里，还是那股子阳光味道，令我不自禁摔丢之前的种种想法；他信手揉着我的脑袋，吻了吻我的眉梢，“阿浅，我想你了。”
　　额？霍去病会说出这话？
　　眉梢的柔软化作春风，直戳心窝，我窝在他怀里，半抬头，“我也是。”
　　他勾唇惬意的笑笑，垂首压了下来，鼻尖相触，他像是若有所思地停住了；我双眸看着他的眼，心有他想，胸腔某处，遭什么东西重击，闷疼的，我险些喘不上气。
　　我迅速抽出身子，给这尴尬气氛一个结尾；我扒住桌案上的地图，伪装傻愣愣的观赏，“还在看大漠地图？”
　　他搭在我身上的手，缓缓收回；那股子阳光的味道，愈加闻不清。
　　“嗯。”
　　听他冷冷回答，五脏六腑紧绷的更厉害了；我强咬下唇，强忍着不让泪水丢人，“那你看吧，我去后院问问子易，接下来学些什么曲子。”
　　“好。”
　　我迅速起身，头都不敢回地穿履而去。
　　这世间最可怕的事情，不是你爱的人不爱你，而是你爱且也爱你的人，一点也不了解你不懂你。
　　我根本没打算去后院，而是直接出了府，不论途遇中的什么人跟我说话，我一个面都不照便直径而出。
　　我失魂落魄地游荡在大街上，由于已入黄昏，城中宵禁，很多摊位早早就收拾回家了；一路撞了许多人，其间有些被我撞的人中多有骂我些难听的话，可我充耳不听亦不道歉。
　　“大神！大神，你没事吧！”
　　“大神，你一个姑娘家，在街上游荡太危险了。”
　　“大神，大神……”
　　一群小鸟叽叽喳喳地围着我，说些关切我的话。
　　心中混乱，耳畔燥杂，闹得很是难受，抬头不耐烦地将它们吼走，也顾不得大街上的路人像看疯子一般的眼光投向我。
　　脑海中浮现出霍去病将吻我却吻不下的情景，腹中一阵翻滚，恶心的，眼泪都涩出来了；然而却不忘脚下步伐，虽摇晃不稳，却依旧走了好远；这边后知后觉地抬头，见已经到了李府。
　　我刚走近了几步，对着守门人，“我找……李敢。”
　　守门人将我从头看到尾，“姑娘是何人？”见我双目含露，放柔了粗嗓门，“小的也好禀报呀。”
　　“何浅兮！”
　　守门人应了一声，就转身进了府，才走了两步，一名身着拖地广袖曲裾的女子迎面而来；守门人顿住了脚步，“少夫人，这位……”
　　女子点点头，凤目弯成了月牙儿朝我走来，“何姑娘？”
　　我愣愣地望着她，她长的并不美，甚至是平凡；可那股子由内到外的温婉，让人不由地对她产生好感；凤目稍宽，柳眉饰目，鼻翼略窄，唇瓣浅薄；是众女子中平淡无奇的那种；所以，这便是李敢的妻，孙氏。
　　孙氏带我入府，一路同我说笑；我强颜欢笑，随声附和，转而到了一片空地，李敢正在练枪，旋招迅雷，好爽英飒，就同他为人一般。
　　“阿青！”李敢不知何时看见我，咧开嘴，将枪丢给了身边的下人后汗水都顾不上擦，大步朝我走来，“你怎么来了？”
　　我抬目看着他心里委屈翻滚不止，脸上憋得有些抽动，他当即收了笑，紧张起来，“阿青，你怎么了？”说着，狐疑地看向孙氏。
　　孙氏摇摇头，“君郎，先带何姑娘进屋吧？”
　　李敢稍微思考了一下，毫不忌讳地牵起我的手，带我进了一间屋子，屋内燃着檀香，沁人心扉，周围是些青铜摆设，其上雕刻没有冠军侯府的好看，李敢拉我坐到了桌案前；孙氏为我俩倒了两杯茶，就规规矩矩地退下了。
　　我无心顾忌作为妻子的孙氏对我黏李敢行为的想法，像个孩子一样，趴在李敢肩头嚎啕大哭；将所有的心酸与痛楚，通通随着眼泪发泄。
　　李敢倒也不啰嗦，并不急于询问我缘由，只是肩膀任我靠的随我发泄随我哭。
　　好一会儿，我是哭的没一点力气，全身心的倚着李敢，小声抽泣。
　　“乖！哭会儿歇会儿，一直哭很伤眼睛的。”
　　我抬起脸在他鼻涕眼泪一大把地蹭在他的衣裳上，有气无力问，“三哥~霍去病他，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
　　李敢本在我后背拍得很是有节奏的手猛然一顿，“你是因他而哭？”
　　我不吭气，算是默认了。
　　“我一直跟着父亲，直至去病打了胜仗才同他会合的，他在军营里大搞了一蹴鞠场和赌场……也没看见有别人……”他应的很有脾气，手掌依旧轻拍着我的后背，很是让我安心；可我也知道，他的内心也一定不好受。
　　连李敢都不知道小何的事情……那，就只有王子易才。
　　可我，没力气再问了。
　　‘哐’一身玄衣的霍去病如同疯子一般撞门而入；他看见的一幕，一定是李敢抱着一脸委屈的我一脸疼惜与宠溺。
　　“去病？”
　　霍去病冷冷挖了他一眼，大步走来，直径将我从李敢的怀中夺走，打横抱起，漠然道：“李敢，我俩，是兄弟。”完，不多废话，抱着哦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霍去病抱得很紧也很粗暴，勒得我很痛。
　　“去病~”
　　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是目视前方走路；一直抱着我走出了李府，抱上了马车，依旧都不松手。
　　我偷偷瞟着他寒冰如铁的脸，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啥味儿都尝了个遍。
　　马车晃悠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头看我，只是看着我也不说话；继而抬起手，替我抹掉了掉在下睫毛的泪珠，随之缓缓低头，双唇贴在我的双唇，我心跳猛然一顿，他轻轻合上了双目，享受着温柔允吻着齿牙贴上，使劲一咬，甜腥散开，痛楚触动了痛神经，我惊慌失措却不敢出声，只得用手乱舞着反抗，须臾，他便松了口，张开眼看了看我，随后又吻上，舌尖温柔地触了触被他咬伤之处，我猛然一激灵，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少爷，到了。”
　　车外马夫猛然叫道。
　　霍去病的唇离开我的，自顾自下车，我缓缓掀帘走出，霍去病站在车边看着我，伸手将我抱住，直径走进府里，他仍然一脸冷漠地将我抱回了寝屋，直接丢上了床。
　　他立在一边，瞪了我许久。
　　“三哥只是哥哥。”
　　他只是看着，一言不发。
　　“我方才，不过是借了个肩膀……”看着他快结冰的脸，我不敢再继续下去。
　　想恨他，恨不起来；委屈想哭，泪水刚才哭完了；想质问辩解，怕他脸冷得冻死我；总之，我也不知道做什么神情才能安稳地度过这煎熬的时刻。
　　白影忽地撞入眼帘，王子易手托着一个盘子，缓步朝我走来，淡然地坐在了我身边，将盘子移到我跟前，我闻见一股子烤鸡翅香味儿，“流云非要我拿来给你尝尝。”
　　我定定地望着他，又抬目谨慎地瞅了一眼霍去病，他依旧如初，面无他色；我移目至烤鸡翅之上，咽了咽口水……早就饿了……只是……不管了，反正，什么伤感又都断片了……刚才我为啥哭来着？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抬手飞速拾了一个往嘴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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