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再是昨天

　　窗外下着大雪。雪花纷纷扬扬，漫天飞舞，银装素裹着把整个世界掩埋，让人越发看不穿、揭不开这世间的本相。质监复议期限将至，产品召回舆论鼎沸，而事故调查毫无进展，随行人员又受到恐吓，秦漠杨一个人久久立在窗前冥想，一筹莫展。
　　何家欢跟老范出去买饭回来，何家欢还特意买了糖葫芦，给大家开开胃口。
　　“这雪可真大，都没过鞋了，我裤腿都湿了，跟上面两色儿了。”老范抱怨。
　　“没事儿，干了就看不出来了。”何家欢摆饭菜。
　　“你俩刚才说什么？再重复一遍！”一直站在窗前的秦漠杨忽然兴奋起来。
　　“啊！？我说雪太厚，把我裤腿都弄湿了。”老范重复。
　　“我说，没什么事儿，干了就看不出来了。”何家欢不解得看着老范，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
　　“对呀，我真是太笨了。”秦漠杨恍然大悟：“老范，马上去调阅事故车辆近几年的保险及维修情况。家欢，立刻查一年来林州有降雨的天气记录。”
　　老范何家欢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那里。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秦漠杨催促。
　　“啊！”顾不上吃饭，马上进入工作状态。
　　很快相关的信息收集上来。
　　“林州地处北方，四季分明，降雨多集中在每年的六月到九月。气象数据显示，这几年林州夏季雨量充沛，特别是去年夏天，六七月间几场大暴雨，降雨量创历史记录，造成了严重的城市内涝。”何家欢汇报。
　　“保险记录显示，一号、二号、四号车在今年都有理赔记录，申请原因都是汽车进水。”老范掩饰不住地兴奋：“其中一号车定损为二级，浸水时间四小时以下，进水部位车身地板以上、座椅以下，维修更换了电子线路，无ABS更换检修记录。二号车和四号车也基本这些情况，只是四号车严重些，座椅以上，仪表盘以下进水，维修了ABS系统。”
　　“太好了，联系勘察事故车辆底盘。要是我们没估计错的话，肯定有锈点。”秦漠杨眼中的阴郁散尽，恢复了一贯的炯炯有神。
　　“好。就算没有锈点，进过水的座椅、车身地板缝隙也都会留有痕迹的。”老范点头，继续汇报：”三号车和五号车都是今年新买的，只有参保记录，没有理赔记录。六号车也没有。”
　　“六号车根本不用考虑了。”秦漠杨接过老范手里的保险记录，仔细看：“三号车和五号车嘛......”
　　“为什么六号车可以排除了？”老范地问话打断了秦漠杨思路。
　　“啊，那天去查看事故车辆时，我注意到六号车后备箱，多一块赛字的自制车牌。这说明六号车主有赛车的爱好，而只有改装或拆除ABS系统才能做出漂移之类的技术动作。”
　　“真有你的，我怎么没看出来。”老范佩服。
　　何家欢眼看着秦漠杨和老范越说越高兴，却不知缘由，也不敢打扰，一个人坐在那里浏览网页。
　　“哇，这雨水可不是一般的大。快来看，把存车厂淹成这样了。好可惜啊！”何家欢发现网友发的一组现场图片，招呼大家过来看个新鲜。
　　秦漠杨老范闻声过来。秦漠杨上下翻着看图片，查看图片上传时间，忽然说：“这就对了。”
　　“啊！对了？”何家欢疑惑。
　　“老范拿回来的三号车和五号车的保险材料显示，这两辆车虽然厂家和品牌不一样，却都是在车展前后，以明显低于市场价格购进的。这里面必有蹊跷。”秦漠杨解释：“家欢你找到的照片，不是普通的存车场，看这里照的标识，这是林州最大的汽贸城的存车厂。”
　　“那这和我们的事有什么关系啊？”何家欢忍不住问。
　　秦漠杨和老范互相看着笑起来，老范解释：“进过水的车跟沾湿的裤脚一样，处理干燥了外表根本看不出来。但是内部特别是电子线路部分，会受到严重侵害，即便是进行了清洗、检修甚至更换，都无法保证不出现问题。何况ABS系统在正常行驶中作用不大，就更容易被忽视了。”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够证明，这些事故车辆有过进水情况，就可以说明不是我们的系统有问题，而是他们使用了受损的ABS系统。”何家欢也兴奋起来：“我们现在可以证明这一点了，对吗？！”
　　“聪明。”秦漠杨夸奖。
　　第二天早上，秦漠杨布置工作：“若琳你今天去林州质监院预约复检，我已经让林俊安排人和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我和老范去修配厂。家欢你看你是跟若琳一起还是留在酒店休息？”
　　不等何家欢回答，方若琳表态：“她还是呆在酒店吧，我可没时间经管她。”
　　“我一个人在这里……”何家欢有点不安。
　　“那你就跟我们去修配厂吧，那里环境差些，本来没打算带你去的。”秦漠杨也觉得把何家欢一个人留在酒店不太放心。
　　驱车来到城郊事故车辆修配厂，在一间破败的车间里，秦漠杨他们看到了三号新迈达和五号普华汽车。没有吊装车辆，秦漠杨脱了外套交给何家欢，和老范一起直接钻进汽车下面的地沟里。
　　“把手电给我，在外套兜里。”秦漠杨在下面喊。
　　何家欢掏出手电递过去，一股腐败夹杂着血腥的味道从废弃多年的地沟和面目全非的残车里传上来，让她脸色忽得煞白，忍不住作呕。
　　“自己找个通风的地方呆会儿，别走太远，这里荒，不安全。”秦漠杨接过手电嘱咐。
　　“我就呆在这儿，你俩儿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何家欢不走。
　　查看底盘后，两人又对汽车座椅，地板缝隙，后备箱进行勘察，最后秦漠杨伸手取下备胎查看。
　　何家欢凑过去看，果然汽车座椅被重新包裹过，里面的海棉有明显的水印，散出发霉的气味；汽车地板接缝间有细小的泥沙沉积；后备箱和备胎金属部位也有锈迹。
　　成功取证，三人相跟着回到酒店，引起大堂一阵骚乱，大堂经理认出他们后，不得不给他们开了专用电梯。这时何家欢才注意到，也不知什么时候蹭的，自己衣服上也跟秦漠杨老范一样，东一块油渍，西一块污泥，身上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洗完澡出来时，秦漠杨和老范已经收拾妥当，开始整理取证资料了。秦漠杨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把手机里的照片导进电脑。看见何家欢出来：“把换下来的衣服放门口吧，一会儿拿走干洗。”
　　何家欢抱着脏衣服到门廊，发现几件衣服堆在边凳上。秦漠杨的折叠整齐装在纸袋里，老范的则胡乱丢在那里。何家欢坐下来整理，预备叠好一起拿去洗。
　　方若琳阴着脸走进来，看见何家欢在替秦漠杨收拾衣服，想到昨晚俩人的亲近，心里酸溜溜的不舒服。
　　“哼，照顾得蛮周到的嘛，我那里也有几件换下来的，你去拿出来，一起送去洗了。”方若琳盛气凌人走进中厅。
　　“有需要洗的就自己拿出来，我已经通知酒店服务员过来取了。”秦漠杨目不转睛地工作：“质监院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方若琳瞪了何家欢一眼，忿忿不平地走进房间，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丢给她：“告诉她们小心点洗啊，我这衣服纹饰是手工蕾丝的。”
　　“嗯。你衣兜里的东西掏干净没？”何家欢叮嘱，也不和她多计较，反正老范的、自己的衣服都要叠，也不差她这两件了，不管怎么说她们现在也算室友了，理应相互关照。
　　秦漠杨看一眼埋头认真检查衣兜的何家欢，同几个月前跟Jenny因为一张名片针锋相对的那个她相比，已经温厚通达许多了。不由得欣慰。
　　“问你质监院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对比一贯骄横不知自省的方若琳，秦漠杨有些许无奈。
　　“唉，别提了。憋了我一肚子气。”方若琳喝着饮料：“检测接待处不接咱们的申请，说庞谷国际的监测项目已经移交国家总局了。”
　　“老范，你过来看一下，这个事故调查报告还有什么需要补充完善的，再改改，下午就给总裁发过去。”秦漠杨起身，表情严肃地看着方若琳：“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去国家局吗，时间还来得及吗？”
　　“不仅是时间问题，我托熟人打探了一下。即便国家局接受复检，也还是会交给林州质监来处理，我们没必要也来不及兜一圈再回到这里。”方若琳解释：“他们给我出了个主意，直接打复查申请，请林州质监院主管处长批复一下，就没问题了。可惜今天主管处长回绝了我的约见。”
　　“回绝，为什么？”秦漠杨问。
　　“理由还是庞谷国际的监测项目已经移交国家总局了。要不我们近早赶赴国家总局吧，免得在这里浪费时间。”方若琳无奈。
　　“若琳你安排一下，今天下午我们整理申请复议的材料和证据，明天上午一起去质监院，直接找主管处长面谈。”
　　人还没见到，秦漠杨绝不轻言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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