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再是昨天

　　早上还没到公司，秦漠杨接到总裁亲自打来的电话，脸色骤然阴郁下来。来不及进办公室，他把外套和电脑包交给何家欢：“老范呢，马上打电话通知他直接到总裁办公室开紧急会议。”
　　“出什么事了吗？”何家欢关心。
　　“不该问的不许问。”秦漠杨表情严肃，行色匆匆。
　　何家欢不敢再说话。秦漠杨看看她，语气缓和下来：“赶紧打电话。”
　　放下打给老范的电话，发现今天公司气氛异常紧张。不只秦漠杨，钱总、方若琳他们也都急匆匆往顶楼赶。
　　没多久，秦漠杨老范匆匆回来。
　　“家欢，马上准备一下，今天下午两点的飞机，和我们一起去林州。”秦漠杨安排：“老范，你搭家欢一道回去收拾行李，一点钟在公司门口集合。公司派车送咱们去机场。”
　　“好。我先去交代一下手头工作，家欢你等我一下。”老范离开。
　　秦漠杨进办公室准备行李，他在办公室常年预备一套行囊，可以应对随时出差需要。正在低头整理，发现何家欢站在对面 。
　　“还愣着干什么，林州不是你老家吗？这次顺利的话也要一个月时间，你正好可以多陪陪家人。”秦漠杨把几本书装进行李箱，顾不上管何家欢。
　　“秦总，你可不可以换个人去，我不想回林州。”何家欢恳求。
　　“你不是不惜旷工也要回去的吗，现在这又是怎么了？”秦漠杨扭头看她，满眼的疑惑，一脸的无奈。
　　“没怎么，就是不想回去。”何家欢低头。
　　“这次是工作，由不得你想还是不想。”秦漠杨严肃：“赶紧准备，机票都定好了。别忘了带身份证。”
　　“哦。”何家欢勉强，不忘嘱咐秦漠杨：“这月份林州很冷的，你带些厚衣服。”
　　“知道了，快去吧。”
　　差五分一点了，除方若琳外人都到齐了。秦漠杨看看表，吩咐：“你俩先上车吧。”
　　开始动手装行李，秦漠杨看着老范就只装了个拉杆箱和一个手提包，看看何家欢问：“你行李呢？”
　　“搭老范拉杆箱上了。”何家欢指着那个手提包。
　　“就这么少吗，我们要在那边呆差不多一个月的？”秦漠杨担心她第一次出差，不会打理。
　　“知道，够用的。”何家欢抬起手里拿着的羊绒外套。
　　方若琳终于到了。付邦跟在她后面，帮她拿行李，大箱小箱三四个。
　　“若琳啊，去出差的，不是搬家。”秦漠杨帮付邦把行李装上车。
　　“我都已经精简了。”方若琳解释。
　　“好了，快上车吧。”付邦关好后备箱：“祝你们一路顺风，工作顺利啊！”
　　大家跟付邦告别，秦漠杨拍拍他手臂，上车关门一路急驰。
　　“她去干什么，还嫌事情不够麻烦吗？”方若琳看见何家欢，立刻抱怨。
　　何家欢本来不情愿，也不想反驳，扭头看窗外。
　　“她是林州人，好歹比咱们认识路吧！”老范替何家欢说话。
　　“认识路，她还能比百度地图强啊？”方若琳不屑。
　　“停车，我要下车，谁稀罕去啊。”何家欢瞪着方若琳。
　　司机看了眼副驾驶位置的秦漠杨，继续开。
　　“你们俩能不能消停点啊。”秦漠杨无奈：“老范，交代一下这次去林州的工作。”
　　全体敛声。
　　“近几个月来，林州相继出现多起因刹车抱死造成的交通事故，其中一起发生在高速公路上的造成三死一伤。”老范表情严肃：“经交管部门事故调查及林州质监院检测，多起事故均为ABS系统失灵造成，而这些车恰巧都安装的我们庞谷国际的ABS系统。”
　　“今天国家质监局已正式下达了，要求主车厂召回相关缺陷车辆的公函。主车厂也已经单方面终止了我们的供货合同。”秦漠杨语气沉重。
　　“林州质监院，我们这次去就是处理这事？”何家欢吃惊。
　　“对啊，你以为度假呢吧？”方若琳讽刺。
　　何家欢无暇理会她。想这下糟了。
　　下飞机，何家欢直接穿上一直搭在手里的羊绒大衣。秦漠杨和老范拿到行李也很快找了厚衣服换上。只有方若琳好容易把行李凑齐，又来回翻找合适的衣服。
　　等他们出来时，航空出口已经基本没什么人了。
　　林州办事处的工作人员看见秦漠杨他们，赶紧迎上来：“秦总，你们可来了。”
　　秦漠杨笑：“林俊你好。怎么，天塌下来了啊！没事儿，我个儿高。”
　　秦漠杨把大家都逗笑了，气氛一下子缓和下来。
　　秦漠杨给大家引荐林州办事处主任林俊。
　　“咱们还是直接去宾馆吧。办事处……”林俊面露难色： “办事处已经被事故家属围住了。”
　　“直接去办事处。”秦漠杨果断决定。
　　汽车刚刚在办事处门口停下，十几个人就围上来。情绪异常激动。
　　“不法奸商，血债血偿”的大幅标语堵住办事处入口，侧面的展板上张贴着事故现场血淋淋的照片。
　　“大家别激动，别激动。我们就是专程过来调查这次事件的。”秦漠杨一边劝解，一边开道带大家往里走。
　　发现掉队的何家欢一个人停在展板前。急忙返回来单手别过何家欢的头，护着她往里走：“家欢，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感情用事，知道吗？”
　　“嗯。”何家欢眼里噙着泪，脸色煞白，秦漠杨关切地看着她，他揽着她的手，能感受到她身体在微微发抖。想这次或许真不该带她来，应该是吓到了吧。
　　“马上找个专门房间，安排接待事故家属。堵在大门口，像什么样子。”秦漠杨吩咐方若琳：“联络媒体，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林俊给你十五分钟详细介绍一下情况。”秦漠杨带领大家落座：“通知所有家属，先休息一下，二十分钟后召开见面会。”
　　二十分钟后，办事处会议室里家属见面会如期召开。
　　“请大家安静，这位是庞谷国际中华区营销总监，是专程过来调查这次刹车抱死事故的。”林俊主持会场。
　　“事情明摆着，还调查个鬼？摆明了就是想抵赖。”
　　“就是，交通事故认定书在这里，质检报告也在这里，你们还要调查什么？”
　　“人还在医院里躺着，才二十几岁就要截肢，你们的良心让狗吃了！”
　　现场一片声讨。
　　“大家的心情我们都很理解。如果是我的亲人朋友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想我一定也会和大家一样，站出来替他们讨个公道。”秦漠杨接过话筒：“但是我们必须惩治真凶，这样才是对当事人以及罹难者最大的宽慰。这也正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会场安静下来，大家都觉得秦漠杨说得入情入理。
　　“希望大家冷静下来，给我们一些时间追查事故真相。”秦漠杨诚恳：“现在请大家到那位小姐处进行一下登记，我们会逐一核实，一定尽快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
　　秦漠杨引导大家到何家欢处登记，示意老范也跟过去，保护何家欢安全。
　　事故家属依次登记，陆续离开，有几个人围着秦漠杨不依不饶。秦漠杨认真倾听，悉心劝解，直到送走最后一个人。
　　“唉。”秦漠杨长出了口气，松松领带，接过何家欢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大口。
　　不等水咽下去，接过何家欢手里的登记表细看。
　　“来了二十几个人，怎么就登记这几个吗？”秦漠杨问。
　　“都是一家来好几个人，实际的伤亡事故就这六起。”何家欢解释。
　　“好，辛苦。”秦漠杨看时间不早了：“抓紧去酒店安顿一下，通知大家晚饭后开会。”
　　四个人入住相邻的四套标间客房，简单吃了晚餐，方若琳联络媒体朋友，何家欢和老范聚到秦漠杨房间开会。
　　“这里是林俊他们收集整理的关于这六起交通事故的资料，以及相关的质检报告。”秦漠杨摊开一桌子的资料：“现在我们需要利用这些线索，寻找解决问题的突破口。”
　　大家点头。
　　“家欢，你坐电脑这边来制表。我们分别索引不同信息跟你汇总，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收获。 ”秦漠杨布置。
　　“好，一号到三号事故，第一项，品牌。”秦漠杨翻看分到自己手里的资料：“依次是新迈达、振华、新迈达。”
　　“四号到六号事故车辆品牌，依次是普华、普华，瑞翼。”老范家接着说。
　　“第二项，事故时间，依次是去年12月，今年11月，今年11月。”
　　“我这边依次为去年11月，去年12月，今年11月。”
　　“第三项事故描述，一号侧滑翻车，三死重伤一人；二号侧滑撞车，重伤一人；三号严重追尾，四车连撞，重伤一人轻伤三人。”秦漠杨见何家欢面色苍白，关切地问：“怎么了，要是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老范你来打。”
　　“啊，不用，我不累。”何家欢继续。
　　“四号追尾，车损严重，一轻伤；五号侧翻，二重伤；六号侧滑摆尾，撞护栏逼停，车损严重一人轻伤。”
　　“第四项，购车时间，依次为去年7月，2011年3月，今年7月。”
　　“四号2014年12月，五号是今年10月，六号2013年4月。”老范看秦漠杨，一脸阴郁。
　　接下来他们又分别对比了这六起事故的发生地、现场刹车痕迹、ABS检测数据等信息。都没能如愿找到期待中的突破口。
　　“好了，大家也累了，今天就到这儿吧。都回去休息吧。”秦漠杨看看时间，吩咐大家休息，自己一个人坐下来继续查看。
　　何家欢不敢问秦漠杨，低声问老范：“没什么发现吗？”
　　“非但没有，而且不同型号的车，在不同时间和不同路况情况下，发生完全符合刹车抱死情形下的典型交通事故，客观地说，除了认定ABS防抱死系统出问题，目前真没有更合理地解释。”老范摇头叹气。
　　“可这些车购买时间跨度较大，用的一定不是同一批次的产品，没道理就个别出问题啊？”何家欢质疑。
　　“那也不排除还有出现过类似问题或存在类似安全隐患的车辆，我们还不知道，所以产品召回也不是没道理。”秦漠杨看着手里的材料解释：“不早了，去睡吧。”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他们夜以继日地收集资料，核对数据，勘察事故车辆，可始终没有实质性地进展。
　　“漠杨，总裁来电话了。说公司官网已经发表公开声明，否认庞谷国际产品存在质量问题。”方若琳走进来。
　　“知道了，我也接到总裁电话，要求我们停止调查，马上联络当事事故家属，进行和解。”秦漠杨语气沉重。
　　“你好，前台快递包裹，请签收。”服务员站在门口，递过来一个包裹。
　　“家欢。打开看看，估计是公司邮来的和解协议。”秦漠杨示意何家欢处理。
　　“啊！”打开邮件，何家欢一声惨叫，整个人捂着头紧闭双眼坐在沙发里。
　　秦漠杨、方若琳、老范应声跑过来，也都吓了一跳，邮包里是一双沾满血的童鞋。
　　秦漠杨快步上前，捡起和童鞋一起散落在地上的信纸，是打印出来的庞谷国际否认产品质量存在问题的声明，下面填了几个鲜红的大字--血债血偿。
　　“通知林俊，报警。”秦漠杨吩咐老范，转向方若琳：“跟酒店方联系一下，换一间大些的套房，从今天起，我们四个住一起。”
　　秦漠杨拉住何家欢的手，这手吓得冰凉，不由得攥紧了帮她暖：”没事了家欢，有我们在呢，你不用害怕。”
　　何家欢摇头，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流：“全是血，全都是血，都是我的错！”
　　“别瞎想了，这跟你没关系的。”秦漠杨扶何家欢进卧房：“先在我这里躺一会儿，压压惊。”
　　晚上，四个人搬入同一套三开间套房，秦漠杨老范各住一间，方若琳何家欢搭伴儿同住一间。何家欢状态始终不好，连晚饭都没吃就躺下了。
　　半夜里饿醒了，出来找吃的。发现秦漠杨还在中厅里工作，不敢打扰，预备退回房间。
　　“醒了，是不是饿了。”秦漠杨看见她：“你等等，我给你下碗面条。”
　　“不用了，我随便吃几块饼干就行。”
　　“等着，一会儿就好。”秦漠杨关了笔记本电脑，走进厨房，动作娴熟地给何家欢煮面条。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地面条端到何家欢面前：“趁热吃。”
　　“谢谢秦总。”
　　秦漠杨苦笑，想她还是客气得生分：“不谢，快吃。”
　　“家欢啊，回来一周多了，一直忙也没顾得上安排你回家看看，要不明天你回家吧，多在家里住几天。反正这边也就这样了。”秦漠杨有些落寞。
　　“我不，我要跟你们在一起。你不是说找到真凶，才是对当事人以及罹难者最大的宽慰吗。也只有找到真凶，送邮包恐吓我们的人，才会知道他错怪我们了。”何家欢一脸坚定。
　　“好。看你吃的，嘴边都是。”秦漠杨帮何家欢擦嘴角：“把荷包蛋也吃了，不许剩啊。”
　　方若琳起夜，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由得羡慕嫉妒，还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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