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再是昨天

　　已经差五分八点了，秦漠杨见何家欢的座位还空着，不知为什么竟有些心绪不宁了。
　　“完了，看来秦总又要换助理了。”小莫单手拄着下巴，叹口气。
　　“其实家欢挺好的，直率坦诚、没心计还没什么坏心眼儿，跟她在一起特轻松。”菲菲瞟一眼Jenny，看不惯她一脸的幸灾乐祸。
　　“走了也好，哪里不是大米白面啊。得罪了方若琳，漫说她不道歉，就是道歉以后也没她什么好果子吃。”老范设身处地为何家欢着想。
　　“嗯，这倒也是。”菲菲点头。
　　“大家早！”何家欢匆匆走进来，刚好八点。
　　集体抬头，竟都有些小意外了。
　　“小欢欢，你怎么才来，人家担心你来着。”小莫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小欢欢？”何家欢被小莫叫愣了，继而笑着回应：“你担心我什么呀，小莫莫？”
　　“我们都担心你今天不来了。”菲菲一脸认真。
　　“不来了，我为什么不来啊？”何家欢明白大家的意思，自嘲道：“我还得挣钱赔秦总的衬衫呢。”
　　“哈哈哈。”
　　“大家早。”没人留意秦漠杨什么时候来的：“N70项目产品性能模拟演示程序，研发本部专程派人送来了，老范、小何你俩今天上午去接机；菲菲你的报告我看了，两天内把人员范围给我锁定在五个人以内；Jenny安排会议室预订客房；全体明天下午一点半参加投标分析会。有不清楚的吗？”
　　“没有。”
　　“那我呢？”小莫着急了。
　　“你看家吧，小莫莫。”秦漠杨笑着回应。
　　“看来秦总今天心情不错啊，奇怪了，早上我看还阴着脸呢。”老范嘀咕着起身叫上何家欢一起去机场。
　　飞机晚点，老范跑出去吸烟，留何家欢坐在航班出口处等。出口处有一家花店，何家欢发现角落里有束凋零的矢车菊。
　　我是原野上的小花，
　　我叫蓝色矢车菊，
　　我爱清风和天空，
　　我点缀着美丽的大地。
　　何家欢默念着伐佐夫的诗句，她记得这是江泊远第一次教她德文时念给她的诗，她记得他当时告诉她这花朵象征着幸福。而今矢车菊还在眼前，可她的幸福呢？
　　“泊远哥，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吗？”
　　和国内比起来他们位于慕尼黑大学附近的家就简陋得多了：一桌一椅，一床一柜，一夫一妻，一目了然。
　　“家欢，委屈你了。”江泊远搂着何家欢，一脸自责：“我本来打算各方面都稳定下来，起码条件优越些再接你过来。可你突然来了，就只好先克服克服了。”
　　“我不委屈，现在已经很好了。”何家欢依偎在他怀里：“有你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地方，跟你在一起的日子就是最美的时光，泊远你别再撇下我一个人了，行吗!”
　　这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在这异国他乡，在这寒门斗室。
　　初到德国，她不敢一个人在家，江泊远就走到哪里把她带到哪里。他去做实验，就把她安顿在自己办公室里坐坐；他去学校，就让她去图书馆、自修室里转转。领她去餐厅吃饭，带她去市场购物，教她简单日常用语……有暖阳的下午，他们也时常手牵着手在慕尼黑巴洛特建筑风格的广场上流连，在大教堂哥特式尖顶下驻足。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形影相随地过着，风和日丽，岁月静好。
　　“hallo！雷奥。”老范跟研发本部的这位工程师很熟，见了面不需要何家欢协助翻译，也很融洽亲密。
　　何家欢收拾起思绪，进入工作状态。此行工程师日程安排得很紧，只能在这边逗留一日，主要对N70项目产品性能展示环节的模拟演示程序进行技术指导。
　　回到办公室简单寒暄后，雷奥、秦漠杨、老范、何家欢来到会议室，由老范借助电脑模拟系统对投标产品的性能进行技术讲解，雷奥和秦漠杨时不时打断他，进行探讨、纠正或指导。何家欢负责给老范做翻译。
　　何家欢知道秦漠杨会德语，可不知道讲得这么好，直接跟雷奥就艰涩的技术问题进行交流甚至争论都游刃有余；相比之下何家欢就蹩脚许多，一般对话还过得去，一遇到专业用语，她就支支吾吾不知所云。好再老范是技术出身，看模型基本就能猜出七八分，加上秦漠杨适时补充，总算没出太大纰漏。
　　“雷奥，该午休了。要不咱们先吃个饭，下午继续？”秦漠杨看看时间提议休息：“小何，你整理一下这里。”
　　大家相跟着出去，经过何家欢身边，秦漠杨停下脚步：“早就叫你看单词来着。”
　　何家欢低头嘟囔：“我知道了。”
　　下午秦漠杨吩咐何家欢协助小莫，在办公室校对明天下午分析会要用的文案，自己和老范一起继续和雷奥在会议室看模拟演示。没过多久，秦漠杨匆匆回到办公室。
　　“付邦，坐。喝茶还是咖啡？”人力资源部主管付邦找秦漠杨。
　　“咖啡吧。”
　　“小何，咖啡，给我倒杯茶。”秦漠杨见Jenny不在办公室，只好差遣何家欢。
　　“付主管，您来了！”何家欢好像见到亲人般微笑。
　　“你好啊，小何。”付邦看着何家欢心想，傻丫头，你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方若琳。
　　“秦总不是一贯喝咖啡的吗，怎么换茶了，改口味了？”
　　“你尝尝就知道了。”秦漠杨一脸无奈，喝了口茶。
　　付邦不知原委，一口咖啡喝到嘴，眼睛瞪老大，勉强咽下去。何家欢这咖啡冲得又稠又苦。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好了，说正事儿吧。上午若琳来找我，拍着桌子让我就小何冒犯她的事情给她个交代。”付邦看看正在外面专心做事的何家欢：“所以我来跟秦总你了解一下情况，顺便请示一下您对……呃……这件事的处理意见。”
　　付邦本来想说请示一下对何家欢的处理意见，可他一直对她印象不错，包括方若琳这事在内，他也没觉得何家欢有多大过错，于是改了口。
　　“那天的事我在场。嗯，你也知道若琳她脾气大性子急，小何她也是年轻气盛，就顶了她几句。”秦漠杨轻描淡写。
　　付邦洞察了秦漠杨的意思，也正合他的心意：“那就让小何找时间给若琳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好歹若琳也算是她的上级，总得给个台阶好落地啊。”
　　秦漠杨苦笑，心想：道歉，你问她肯受这个委屈吗!
　　“嗯，这事我来处理吧，毕竟小何是我的助理。”秦漠杨起身：“我上面正有些着急的事在处理，就不多留你了，改天再请你喝咖啡。”
　　“哈哈，我也改喝茶。”
　　结束工作的时候差不多快七点了，秦漠杨做东，老范何家欢作陪请雷奥吃饭，席间除了一些寒暄外大部分也都在聊工作。差不多九点钟离开餐厅，老范回去连夜修改技术资料，秦漠杨何家欢送雷奥去预订好的酒店客房。
　　“你去服务台办下手续，然后在大堂等我，我先送雷奥上去休息。”秦漠杨吩咐何家欢。
　　“好。”何家欢想她确实不能上去，上去她就到家了，这就是她入住的酒店。
　　刚进入客房，老范的电话就到了，提出了他修改过程中遇到的几个棘手问题。于是秦漠杨和雷奥又把客房变成了办公室。
　　再出来已经快十一点了，秦漠杨按下电梯下行按钮，猛然记起楼下还扔着个何家欢，想她不会傻到一直在楼下等吧，怎么也不知道打个电话过来问问呢。心里想着，手上不由得反复按电梯下行键。
　　大厅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何家欢一个人坐在接待间里。她捧着本杂志静静坐在沙发里，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鲜果汁。接待间里柔和的灯光打在她身上，仿佛把她镀在油画里了，温暖而恬静。
　　秦漠杨拿出银行卡示意服务生：“麻烦你，帮这位小姐结帐。”
　　“对不起先生，这位小姐的账已经记入801客房了。”服务生没接银行卡。
　　“801客房，你是不是搞错了？”
　　“不会的先生，何小姐已经在我们酒店住快一个月了。”
　　听到声音，何家欢抬头：“你忙完了!”笑若皎月。忽而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瞬间收了笑颜，礼貌地站起来：“您忙完了。”
　　就在抬头远远看见秦漠杨那一瞬间，她把他当成江泊远了。不是她糊涂，是这场景太过相似，就和从前她安安心心等到江泊远来找自己时一模一样。她习惯、适应甚至享受这种等待，所以才会无意间流露出来。
　　“你一直住在这里？”秦漠杨惊愕。
　　“嗯，因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房子，所以就……”何家欢难为情：“不过这里好在离公司近，就几分钟的路。”
　　“那你还天天……”秦漠杨想说这么近为什么还总迟到，见服务生进来就给何家欢留了面子。
　　“赶紧回去休息吧，时间不早了。”
　　“那秦总再见。”
　　“再见。”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