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苍茫

　　迷迭香萦绕着自有的茶香，洋洋洒洒，溢满了整个长廊，这条长廊我行过许多次，第一天来到凌月城，就是从这里开启了我今后的人生。从廊前一直走，径直、迂回，及至豁然开朗，那通向的便是赫迪言悉的住所——栖迟堂。
　　西城的守卫如魅影般从我身边飘过，只要我不做出格的事情，他们仍是在黑暗中一种感觉性的存在而已。
　　歌声清越，琴声悠扬，妙音天籁，如月圆时分漫涌的泉水从栖迟堂中夺门而出，流泻出一片迤逦的奢靡。
　　旖旎之声骤然而止，我挪步门前，想叩门，又似乎不太适当。正踟蹰难断之际，栖迟堂鎏金大门哐当敞开，层层坠下的薄纱隔断了我的视线，三五个婵柳之姿妖娆曼舞，熨帖着暖风浮动的轻纱，令人血脉喷张。
　　“门外是谁？打扰本少爷的雅兴！”一句斥责隔着层层纱幔，却呈劈头盖脸之势向我席卷。薄纱的尽头，那是赫迪言悉。
　　“回少爷，奴婢姚梓桑。”晚风卷起了垂肩的长发，卷起了层层飞舞的轻纱，像是秋风起时，田间刮起了一层层金灿灿的麦浪，卷帘的那头，赫迪言悉胸肌半露，一手擒着酒杯，另一手搂着曲线勾人的艳女，厅间四五个着轻薄纱衣的舞娘，身体在烛光映照下，若隐若现，□□连连，酒池肉林，荒淫无度。
　　他毫无焦点的眼眸，突然转向我，邪气的一抹坏笑，暧昧。“你来找我做什么？”
　　腰身僵直如石化般，我步履缓慢，赫迪言悉与一众裸女耳鬓厮磨，我该是怎样的勇气才能将请求他收留我在西城的要求诉说呢？“我……”话到嘴边，如鲠在喉。“我只是来看看少爷，告退了。”
　　虽不忍直视眼前荒淫的场景，但眼尾的余光，不自觉扫到了一个玉脯耸挺，肢体柔软，缠绕着赫迪言悉的女子身上，她是……屠茜儿！在凌月城里，第一个出卖我的人，怪不得当日我觉得这群女子如此熟悉，现在一一打量，无一不出自地牢之中。凌月城的地宫究竟是关押祭祀贡品的地方，还是藏污纳垢的场所？
　　屠茜儿冲着我笑，一种得逞的，凌驾在上的笑。
　　“美人儿，你认识她？”赫迪言悉见我俩四目相视，笑道，“你生的如此俏丽，又岂会认识这等丑陋的女子？”
　　此处遭尽白眼，我果然来错了地方，看错了人。屠茜儿扭动着如水蛇般柔顺的身子，将赫迪言悉缠绕殆尽，煞白的躯体在萤火黄光下显得特别淫邪。
　　屠茜儿柔声细语：“二少爷，我与她，不相识。只是，长相如此丑陋的女子，您又岂好留在身边，丢人现眼。”
　　屠茜儿讥讽之语，引得旁人窃窃私笑。春色无边的栖迟堂，满溢着慵懒的迷迭香味道，细嗅之下与过去闻到的茶香略微有些差异。
　　明明应该全身而退，受了这些屈辱便找个角落好好安放。但是屠茜儿的存在，反而激发了我的不妥协，层层风起的纱幔滑过我的脸颊，越过我的身躯。赫迪言悉轻佻的笑，因我的步近，而逐渐敛去，仿佛乌云遮蔽日月华辉。“还不快给我滚！”
　　“二少爷，恕我无理，梓桑有事请求。”我向他福了福身。
　　“姚梓桑！你好大的胆子，敢扰了本少爷的雅兴，快给我滚，有话明日再说！”我从未见他如此勃然大怒，我低头细嗅，茶香之中混合的杂味愈发明显。
　　身侧即是四五个妖娆的舞姬，难道此香是她们身上独有的味道。我默不作声，只是跪着，赫迪言悉被我扰的震怒不已。不是我想以下犯上，只是那一刻，好像冥冥中有股力量驱动着我，不能离开赫迪言悉，绝对不能！
　　“来人……”
　　“少爷！梓桑没有它愿，只想继续留在少爷身边……”言辞有些恍惚，头昏昏沉沉，我举目，眼中竟然重叠交织着几个他，或笑、或嗔。我察觉到身上乏力感陡然徒增，舞姬身上必然有诈，聪明如赫迪言悉般，难道真的在活色生香之中，愚钝匮乏，泯灭本性。唯今之计，唯有破釜沉舟，我凝重道：“少爷……有刺客……栖迟堂内所有舞姬……都……处死……一个不留！”
　　他惊觉而起，呼道：“洛青！洛柳！”赫迪言悉转身瞬间，腰间拔出明晃晃的长剑，剑端寒芒毕露，两个舞姬闻声惊诧而动，手中挥舞的长绢，瞬间化为迎风陡立的利器，剑穗飞舞，长绢奔驰，兵刃既接，我身乏体弱，在厅池中央，无处蜷缩。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