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刻入骨

　　舒凌从十五岁遇见穆左就看得出，穆左爱贺清冉。
　　她从两个人从小到大的合影里明白，穆左的所有情绪都是由贺清冉牵引着的。
　　当舒凌觉得穆左就像是照亮她生活的骑士，一颗心都沦陷到他的身上时，她常常整夜失神发呆坐到天明。
　　当穆左在她和成祥面前炫耀前一夜彻彻底底攻陷了贺清冉的时候，她目光好巧不巧的落到了他脖子上，那一个猩红的点，就算她再愚蠢她也知道那代表了什么。心蓦然狠狠地揪了起来，她才发现自己所有的乖巧都无法继续伪装了。
　　之后的一个月里，她也试图开始接受了同年级男生的追求，跟一个人还不是很熟悉的人开始了交往。
　　后来，她泡过吧，抽过烟，酗过酒。
　　后来，她忍不住跟穆左表白。
　　再后来，她吸食毒品。
　　最后，她逃离了那座让她历经苦难与折磨的城市。
　　……
　　此刻她和成祥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车里，连听到的呼吸声都不再显得那么微弱。
　　车子里有些闷，成祥按下车窗，一缕初秋的晚风吹进车里，让有些失神的舒凌稍稍回神。
　　舒凌忍不住用手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脸，试图用疼痛感惩戒自己的失神。她有些嘲笑自己清晰的记忆，是啊，多可笑，自己竟然还清楚的记得之前的种种。
　　成祥转过头看她，夜色里舒凌的脸更显得苍白，一双澄清的眼睛里神情平静的几乎麻木，嘴角抿地快渗出了血滴，让他有了一丝触目惊心的感觉。
　　“小舒…”
　　“……”舒凌是听到了的，但她却不想开口。
　　“我们结婚吧？”
　　舒凌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盯着成祥的眼睛，似是想从他的眸子里看出一些破绽。
　　成祥别扭的撇开了眼，用手搔了搔头，“我不是因为阿左他们……”
　　“我是觉得，这四年你也足够了解我了。我也一直都很爱你。我很想陪你起床，给你做饭，陪你散步，虽然我现在也在做这些，但我觉得一辈子都不够，我想把我的余生都给你……”
　　“我想用自己全部的爱，让你余生幸福喜乐。”
　　“……”
　　唯有成祥知道，他此刻内心是不安的，他真怕穆左的出现扰乱了他们已经平静的生活，他怕舒凌还是会选择义无反顾地爱穆左，而他也不再会心甘情愿的退居幕后。
　　他知道舒凌现在还对自己有所保留，不算爱，不算喜欢。但却给了他能给予的一切。
　　舒凌看着成祥温和的眼睛，里面的炙热仿佛就快将她燃尽。
　　舒凌若有所思的样子让成祥有些忐忑不安。他怕她不回答，或是吞吐的拒绝。
　　“那…为什么没有戒指……”舒凌的声音有些轻，却让成祥觉得这句话好听到不行。
　　“我，我马上，不，太晚了。明天，明天就去买。好吗？”成祥微微颤抖的声线已经暴露出了他此时紧张不已的心情。他欣喜，这，这是不是说明舒凌同意了嫁给他？
　　“好。”舒凌似怕他听不见，又点了点头。
　　“小舒…”
　　“我有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爱你，从第一次看到你哭的那么无助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
　　“谢谢你，小舒”
　　舒凌虽然知道成祥待她的感情，但是头一次听到成祥如此直白的表白，她还是忍不住微微红了脸颊。她不得不承认她这四年来是自私的，当成祥是救命稻草抓住不肯松手，她怕沉溺在穆左那片深海，溺水而亡。
　　这四年的点滴都在舒凌的心里，她不是一个傻子。
　　成祥是她很好的选择。日后她会很好的对成祥。
　　亦如他爱她一样。
　　成祥有些痴迷的看着舒凌，有些病态的脸上有一抹娇羞的浅红色，让舒凌在月光下显得美艳动人。他自然的将舒凌搂入怀中。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刻能像现在这般让成祥觉得美好。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愿彼此相伴到老。
　　他轻轻捧着舒凌的脸，动作明明轻柔极了，却让她丝毫都动弹不得。他的手很暖，把她因晚风而凉得惊人的脸也一点点的捂暖了起来。
　　当舒凌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晌午，温暖和煦的阳光从窗户直射入屋内，舒凌有些懒散的睁了睁眼，偌大的房间里仅剩下她自己，凌乱的床铺却无法抹盖昨夜激情的事实。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做，早在两年前他们就已经突破了最后一层防线，但这却是有史以来最疯狂的一次，疯狂的她双腿之间有些酸涩，仿佛身体像散了架子一样。
　　她还记得成祥如何在她身上疯狂，犹如攻略城池一般。
　　他一遍遍不厌其烦的说爱她。
　　他说他要把这些年的‘我爱你’都补给她。
　　手机一响，她顺手抹了过来，是一条微信。
　　【小舒，我在医院。我煮了粥在锅里，等我忙完带你看戒指。】
　　舒凌眯了眯眼，真的要结婚了。
　　【好，等你。】她很快就回复了过去，又附赠了一个俏皮的笑脸。
　　【我刚看到了穆左陪贺清冉来产检。】成祥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把看到的事实发了过去，他好像怕昨晚是一场美梦，怕小舒会反悔，所以他必须先给她沉重的一击，告诉她现实。
　　她许久都没有回复，成祥想再说一句，就看到提示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便耐心的等待。
　　【嗯，帮我恭喜他们。】
　　成祥在接到这条微信之后，无奈的笑了笑，单凭这几个字他就能读懂舒凌现如今内心的酸楚。但他宁肯她难过，也不愿意她离开。他会陪着她，纠正她的爱情观，治愈她所有的伤疤。这些年都等了，更何况以后还有一辈子的他们呢？
　　直到挑选戒指的时候，成祥还觉得一切来得不真实。
　　现在站在他身边的女人，是他从十七岁就爱慕的女人。这个女人曾经心心念念的都是穆左，或许现在还是，但他仍是抑制不住爱意，他相信终有一天她会明白，有些人适合一阵子，而有些人适合一辈子，他自己就是后者。
　　舒凌认真看着柜台里的钻戒，认真的听着导购小姐的介绍，偶尔抬头看一眼成祥，眯着眼睛笑着询问他的意见。
　　“舒小姐，您先生真体贴。”看着一切言听计从的成祥，导购小姐羡慕地对舒凌说，连她都觉得舒小姐简直是嫁对了男人了。
　　“嗯。”舒凌冲导购小姐笑笑的点头，眯着的眼睛此刻宛如月牙，苍白的脸色仿佛添抹上了一丝血色。成祥轻轻揽过她的肩，侧头在她耳边道：“有喜欢的吗？会不会很累？”
　　舒凌摇了摇头，黑色的长发也随着微微晃动。
　　“不会累到的，你放心。”
　　“就选这款吧。虽然很大众，却不会过时。”舒凌扬了扬戴在右手上的钻戒，给成祥看了看样子，眼睛一眨一眨地似是询问的看着成祥，模样显得格外俏皮。成祥有些呆愣愣的看着她，心里痒痒的。尴尬的咳了咳，点头。
　　“这一对戒指，麻烦给我结账，谢谢。”
　　一周后，成祥带着舒凌回了一趟B市。按成祥的说法，结婚虽然是两个人的事，却也是两个家庭的结合，他必须郑重地去舒家提亲，请求舒爸爸将女儿托付给他，这样他才安心。
　　其实对于成祥这样的说法，舒凌一边满是感动，一边全是愧疚。
　　在飞机上，舒凌紧张的绷直了身体，她不是没见过成祥的家人，成祥的母亲一直都不喜欢她。现在就算两个人要结婚，她也没有把握成妈妈就会因此喜欢自己。
　　他懂她此时此刻是多么紧张不安，能做的就是分散她的注意力。“你想过我们去哪里蜜月旅行吗？”成祥捏了捏她的小脸，笑。
　　对于他幼稚的行为舒凌无奈的撇撇嘴，思忖片刻。“还有两个疗没做，等到时候再考虑也不迟。”
　　“其实我是担心的，成祥。”
　　“担心我会不会还爱穆左，担心我会摇摆不定，担心我会对你始乱终弃，担心你的家人会不会接受我，更担心我不能陪伴你多久。”她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是因为第一句，还是因为最后一句？她该死的清楚极了。
　　“再看到穆左的时候，我简直呼吸都要静止了。他就是片沼泽，我早就沦陷在里面无法自拔。我是在自欺欺人…”舒凌渐渐地没了声音，她的头低埋到胸前。她是自私的，在答应了成祥的求婚以后，还要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穆左就是他们之间的一层面纱，成祥无法掀开纱直面舒凌，舒凌也从不曾想过要撤掉纱让成祥看清自己。
　　成祥暗自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晦暗了下来，他苦笑一声，“舒凌，如果你真的不想结婚，我不会逼你。就当之前是黄粱一梦。”就当是一场做了两年的美梦。
　　“我……”
　　成祥打断了舒凌。“小舒，我还是会等，等到你能够看到我的时候。这几天…你可以当作是回家探亲。”他难过的别开眼，看向机窗外。对于爱情，他输得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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