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诊所不看病

　　如意诊所今天迎来了一个客人，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家。
　　老人眉目慈祥，眼底的深邃满含阅尽世事的沧桑，金丝环边的眼镜让他气质更显斯文，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身剪裁精致的合体中山装还带着一股民国绅士的味道。
　　老人两手交叠在拐杖上，站在屋外端详着露出院子的榕树枝桠。
　　郭小榕端来茶水，却在对上老人双眼的时候怯懦懦地回避开，尽他最快的速度，招待完客人便缩回了院子。
　　昭明天陪师父一起出门来见客，老人的微笑颔首，和昭明无极仿佛已经相识多年，很是熟稔。
　　“老余怎么想着跑我这小店来了？”昭明无极笑得亲切，但却不达眼底。
　　老人也回了一个同样亲切的笑容，说道：“来讨人情啊。”
　　老人从怀里掏出一块很有年代感的纯金怀表，也不打开，只是放在茶几上，两手交握，气定神闲地等待昭明无极的回复。
　　怀表虽然纯金打造，但是能看出来是民国时期的东西，表盖上有一个奇怪的图案，人面鸟身，看上去鸟的模样很像短耳猫头鹰，这让昭明天不禁联想到山海经里的一段文字：“有鸟焉，其状如枭，人面而一足，曰橐蜚，冬见夏蛰，服之不畏雷。”
　　这个长相倒是有点像神话传说里的雷震子。
　　昭明无极看到怀表的那一刻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他垂着眼皮不做声，食指扣着茶杯的边沿轻轻地敲击。
　　老人也并不着急，仿佛笃定昭明无极绝对不会拒绝。
　　而昭明无极也确实没有拒绝，他沉默了片刻便自己走向后院，不过十几分钟就折返回来，手里端着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
　　老人在看到盒子的一刹那眼底精光一闪，刚刚的气定神闲也都不见，交握在拐杖上的十指微微发抖，不住地攥紧松开松开又攥紧。
　　昭明无极将盒子放置在桌上的怀表旁，说：“从此我们两清了，我不会再过问你的事情，东西你拿走，但是，作为老友，我由衷的奉劝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老人哂笑，端起盒子就准备离开，他出诊所门前，他回头道：“一辈子都冷心冷血的你，是不会明白的。”
　　昭明天虽然好奇盒子里的东西，但是看师父黑沉如墨的脸色，也只好把疑问埋在肚子里。
　　诊所外有四五个穿着黑西服的男人恭敬地迎上老人，为首的一个走上前来替老人端着盒子，小声汇报：“主上，老黑那边的事成了。”
　　老人听到之后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其中一根小指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实际仔细端详会发现当对着光时，它是透明的，而现在这截透明的手指发出幽幽的蓝光。
　　“终于……”
　　若问最近云宗年最苦恼的事情是什么，肯定是每天晚上做的各种怪异的梦，每天每天都梦到同一个人，还是个男人，他自认为自己活了二十多年绝对是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男，但是每晚脸红心跳地梦到羞羞的事情，居然都是和一个男人做的，而且还是和那天见到的水鬼一模一样的男人。
　　云宗年觉得自己快疯了，现在看到床或者镜子都能回想起梦里那个人羞红的双颊和压抑的喘息声，然后他就可耻的发现——他硬了！
　　郭小榕很不解地看着站在浴室盥洗台边瞅着镜子发呆的云宗年，这两天他在镜子面前呆的时间完全超过了他睡觉的时间，难道他也和昭明地一样臭美？
　　算了，昭明地是对着镜子涂涂抹抹化半天妆，云宗年却是实实在在的发呆，双目无神，面容呆滞。
　　云宗年做了两个深呼吸，扭过头来看到郭小榕天真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一想到自己刚刚脑子里YY的东西，他的脸不争气的红透了。
　　郭小榕看他不太自然的晕红了脸，关切问道：“云大哥，你，没事吧？”
　　“没，没事，太，太热。对，天儿太热。我出去透透气……”
　　云宗年同手同脚地跑出院子，却在回廊上撞到一个人，一个雌雄难辨的大美人。
　　“对，对不起。”云宗年有些愣神，这个人他没有见过。
　　来人一头披肩的酒红色卷发，刘海下风情万种的眉眼化着略显疲惫的烟熏妆，反倒散发着一股慵懒的情韵，殷红的双唇叼着一根香烟，被撞倒时，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夹住了烟蒂，斜睇了云宗年一眼。
　　此人居然和云宗年一般高，只是身形略显单薄，在这渐渐变热的天气里却穿着一身长款风衣，黑色的衣襟大敞着，露出低领衬衣下诱人的锁骨，锁骨上有着黑色的纹路，应该是某种纹身。
　　云宗年觉得自己对着一个美人这么从头到脚的扫视一圈实在失礼，道完歉很自觉的站到一侧，将路让出来。
　　“呵，”美人轻笑一声，抬脚迈步的刹那将指尖一物贴到了云宗年的背后，“快去找我师兄吧，你被脏东西缠到了。”
　　这么低音炮一样磁性的声音，再雌雄难辨也知道这是个男人了，云宗年有些无语，他真的想证明自己是个直男，但为什么他见到的男人都比女人还美。
　　找到昭明天的时候昭明天在书房查找资料，所有的资料都是有关怀表的，那天老人走后，昭明无极就带着怀表离开了诊所，至于去了哪里他也没说，只是告诉昭明天好好看店，不要让云宗年离开店里。
　　昭明天这两日总是睡不好，他觉得那怀表上的图案好像有特殊的含义，但是又说不出来这种特殊是特殊在哪里。
　　他翻遍了各种关于橐蜚和怀表的文献资料，却找不到一点有意义的线索。
　　云宗年根据回廊里美人的提示，把自己这两天做的奇怪的梦全部告诉了昭明天，只除去了羞羞的事情。
　　昭明天看了看云宗年背后的符印，了然道：“看来我低估了那只水鬼的力量，之前见他在桥上哭哭啼啼的还以为是个呆萌的老鬼，现在看来他还有点道行，他给你施了咒法，给你造梦，要不是昭明地在你背上留下困魇符，我还没想到。”
　　昭明天撑桌一跳，落在云宗年的面前，双眼聚神，紧盯住云宗年的双眼，道：“现在，看着我的眼睛，什么都不要想。”
　　手下不停，指尖凝气在掌心画符，符文露出金芒，立刻双掌合十，逆向旋转，符文凝刻的掌心正对昭明天。
　　凝视对方的眼睛，昭明天将神识化作一丝迅速地在云宗年的身上寻找着困魇符的标识。
　　一星红光，在云宗年的识海深处隐隐若现。
　　昭明天双眼微眯，灵力暴涨，那一丝神识聚起灵力，将贯穿体内的金符猛地砸向那一星红光。
　　“啊——”
　　星光发出一声嚎叫，尖锐的声音，像是个女人。
　　神识迅速归位，一团黑雾被甩在了地上，黑雾的中心闪烁点点红光，而黑雾的身上都被一条金线捆缚，绑得像个粽子一样。
　　云宗年这才惊醒，看着被昭明天制服横在地上的黑雾，问道：“我做梦都是她捣的鬼？”
　　“这个是魇魔，她可以随意给人制造梦境，如果她要置人于死地，只需要把人困在梦里，灵魂被她蚕食干净就会变成植物人。”
　　昭明天蹲在地上，从黑色手串里抽出一个珠子，几下晃动变成把锋利的匕首，和天谴一样通体黝黑，刀刃无锋却带着一股妖魔避之唯恐不及的威压。
　　“作为一只有点修为道行的魇魔，你居然作案多次都没有要了这小子的命，是你更年期到了能力退化还是有人命令你这么做的？”
　　匕首在金线附近晃了晃，黑雾抖了抖，虽然听到“更年期”三个字差点炸毛，但是还好及时刹住车，没有往匕首上撞。
　　黑雾傲娇地冷哼一声，尖着嗓子不屑道：“姑奶奶整死他跟捏死只蚂蚁一样简单！”
　　昭明天也冷笑一声，把匕首往地上一插，咔一声，地砖裂了条口子，“呵，小爷我弄死你，比地上弄条口子还简单。”
　　黑雾感受到逼近的匕首威压，不自觉又抖了抖：“姑奶……”匕首又往前挪了一寸，咕咚一声，魇魔咽了咽口水，“我，我不知道，主人只是让我来释放梦境，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昭明天不再欺负地上怂的不行的魇魔，扔了把匕首逼得魇魔自己在一边抖啊抖，他站起身打量着云宗年，有些不解。
　　谁没事那么大费周章地让云宗年这么一个勉强算是帅哥的男人做梦？还是和另一个男人生活的怪梦，就算做了这种梦让他误以为和那只水鬼有个前世今生不了情什么的，又能给那个幕后的人带去什么好处？想不通啊。
　　云宗年被昭明天嫌弃的打量眼神看得发毛，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不想又撞了人。
　　扭头一看，嘿，还是今天撞上的同一个人。只是这次烟熏妆和红唇没有了，酒红的披肩卷发被一根皮筋扎了起来，露出的耳朵上箍着一个黑曜石的耳扣，少了股慵懒疲惫的味道，多了分清爽，尤其是没有加长的黑风衣，只是简单的白色短袖体恤配着牛仔裤，更像个正常人了。
　　“哥，我房间又乱了。”
　　昭明天额角青筋一抽，他就知道昭明地喊哥铁定没好事，窝了那么多天不声不响不露面，还以为他终于消停了，现在可好，又来找他去收拾残局。
　　云宗年不解地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
　　昭明地看到云宗年看他，故意努了下嘴抛了个媚眼加飞吻，吓得云宗年立刻缩了一下。
　　昭明天无语问天，伸脚一踹，把地上的金线黑葫芦踢到昭明地的脚边，“在我回来之前把这个魇魔的主人给我刨出来，我知道你能行，钥匙！”
　　昭明地把裤兜里的一串红色的玛瑙坠饰掏出来，直接扔到昭明天手上，大爷一样歪倒在躺椅上，长腿一伸直接踩在地上的魇魔背上，送上一个谄媚的笑容：“哥放心，哥慢走，哥拜拜，谢谢哥~”
　　昭明天被恶心地竖起汗毛，一手抓起云宗年的衣领便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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