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诊所不看病

　　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座私人小岛，岛上阴气弥漫，一个蓝色长发的男子站在岛上的山峰顶上，俯瞰游荡在岛上的孤魂。
　　江离魔化时间不久，起初还不知道如何补充能量，直到他对着游荡的孤魂流口水才惊觉，他现在的口粮有些不同。
　　做鬼千年没进食过，只是偶尔捡一些桥边路人烧给无主孤魂的供奉，他除了等待，没有别的期盼。
　　而现在，他可以操纵魔力可以吞噬鬼魂，有了实体，可以去找云约当面问个清楚。
　　“吃饱了吗？”余帆君笑得温柔，脸上的皱纹也随着这笑容舒展开。
　　江离转过身，停止手上流转的魔力，刚刚吸收了不少魂魄，也算得上饱食一顿。
　　江离欠身，恭敬道：“是的，主上。”
　　余帆君皱了皱眉，说：“不是说过，不用这么叫我，叫我名字即可。”
　　“江离不敢，”江离有些不适应地抽出手来，曾经的青楼记忆让他对肢体接触多少有些抵触，除了当年和云约在一起，他没让任何一个人碰触过自己。
　　余帆君不悦，但又无奈，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被躲了过去，僵硬着姿势收回手来，他摩挲着自己的小指，有些失望。
　　一个穿着黑衣黑裙的五十岁左右女人走了过来，她端了碗汤，熟练地吹散热气，举到余帆君的面前：“余哥，该吃药了。”
　　余帆君端起药碗，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瓷瓶，打开瓶塞，取出一粒药丸放进碗里，然后将药端起一仰而尽。
　　女人被风吹得鬓角凌乱，她自然的一绾碎发，左耳处一块豁口，像是被什么啃掉了似的。
　　江离留在山顶继续吸收游魂之力，其他人都在余帆君的示意下陆续下山，由保镖护卫的余帆君和女人走在中间。
　　“小芳，这些下人的活儿你不必做的。”余帆君委婉地拒绝着女人眼底卑微的期盼，“你应该一直都知道，我喜欢的是男人。”
　　王芳低头沉默，她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指，颤抖着抚摸过脸上深浅的皱纹，轻声叹息：“年轻时我还有姣好的容貌欺骗自己你只是没看到我的好，傻傻的等着你会记得我们的小山村，还会再次回来；现如今我已经老了，儿子也那么大了，早就不再抱着那样遥不可及的梦，我很现实，只是觉得我们既然有缘在这个城市见面，有机会一起相处，就是上天给我的一个机会，让我陪着你。你总说你喜欢的是男人，但是我没见你和哪个男人一起生活，让我来照顾你好吗，余哥？”
　　余帆君摩挲着自己的小指骨，轻轻合着双眼，说：“你见过我杀人，怕吗？”
　　王芳身上一抖，似乎想起了什么，头又低了低，柯老头濒死时被活生生掏空了灵魂的恐怖样子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怕，但我更怕你会走偏……”
　　余帆君睁开眼轻笑，看着后面的孤独人影道：“早在我下乡的那年就已经走上不归路了。”
　　“喵呜——”一只黑猫从山下一路疾奔，窜了上来。
　　余帆君伸手一捞，黑猫扒着他的肩膀喵呜了几句，他的脸色便彻底黑沉下来。
　　“王芳，你走吧，我怕有一天你会看到更可怕的我，也怕我会失去理智，亲手杀了你。”
　　余帆君带着手下抱着黑猫迅速下山，徒留下半山腰的女人，佝偻着腰，吹着山风哭泣。
　　昭明仁上课期间突然感受到背包里的一阵颤动，上次见完相亲女的时候他就把那只影子Kitty随手丢进了包里，现在那只影子在瑟瑟发抖，四肢也出现了断裂的痕迹。
　　糟！
　　昭明仁也顾不得死板又教条的政治老师正在讲解什么规章制度，抓起背包就从身侧的窗户上跳了出去。
　　“老师，有人跳楼了！”这是英明神武的小报告主席班长大人。
　　“又是那个昭明仁！气死我了，目无师长，公然翘课，我要告诉你们班主任！”这是死板又教条的政治老师。
　　“哇塞，刚刚居然打瞌睡没看见男神的飒爽英姿，不行不行，我要问问看有没有哪一只偷偷拿手机录下来的。”这是一群星星眼的小粉丝。
　　昭明仁的专属司机卡尔尽职尽责的守卫在校门口，随时迎接自己的主人翘课，哦不，放学。
　　“卡尔，回家！”
　　昭明仁感受到手上的影子Kitty已经渐渐发凉，应该是离死不远了。
　　昭明仁一到诊所就马力全开，三个追踪符甩了出去，直奔着最近的一个闪到书房，推开门就是一愣：“二师兄！”
　　昭明地甩了甩身后的一条细长红色尾巴，尾巴上的鳞片看上去像是蛇，又比蛇的鳞片尖锐，尾巴尖上挂着一团吱哇乱叫的黑雾，像是扔悠悠球一样被昭明地扔的满屋子转悠，即使听到小师弟的叫喊也没有停下来，只是赏脸地用自己勾人的眼角扫了个眼风过去。
　　“你的未婚妻要死了！”昭明仁言简意赅直达主题，人命关天的时候就不要和昭明地这种不靠谱的人计较太多。
　　昭明地貌似被“未婚妻”三个字的滚雷劈到，身体一僵，脑袋上突突冒着青筋：“那她最好现在赶紧去死，省的族里的那些老怪物还要逼我娶她。”
　　昭明仁：“……”
　　这个时候果然还是大师兄比较靠谱。
　　事态紧急，昭明仁也懒得再和昭明地说话，勾魂丝一甩，勾住那条红色的尾巴就往第二个追踪符的方向跑，昭明地很不爽地被拖着尾巴拽走，尾巴尖儿上的魇魔刚以为自己可以喘口气了，就被一只兽爪穿胸而过，刺啦一声响，被生生从尾巴上缠住的金丝上扯了下来，扯得黑雾都散了散。
　　“啊啊啊！！！”痛死魔了，这种有违魔权的虐待，她一定要报复回去，只要给她一个松口气儿的机会，她一定要在梦里虐他们千百遍！
　　昭明地变出兽爪抓住魇魔，有些无语地跟上昭明仁，明明身量还没张开，怎么比他短不少的小腿儿跑那么快。
　　奔到昭明地的房间，昭明天正拽着苦力云宗年一起打扫房间。
　　满地的符印痕迹，还有到处散乱的玻璃碎屑和绒毛飞羽，很难想象这个鸡飞狗跳的灾难现场之前是多么富丽堂皇的华丽模样。
　　昭明仁有点嫌弃地停住脚步，没有勇气迈进去，只能把昭明天先拉出来。
　　废话也不多说，昭明仁只是把快没有生命迹象的Kitty影子塞到昭明天的手里。
　　昭明天先是呆滞三秒，刚刚收拾东西收拾的脑子有点短路，然后也不记得手上还拿着扫把就直接以扫把为剑，把Kitty往天上一抛，旋转扫把用力一刺，直接把娃娃戳穿，漫天的棉花飞舞，一张红符被戳了出来。
　　红符已经没有之前放进去时的鲜艳，变成了红褐色。
　　昭明天将食指含在唇上咬破，鲜血点到红符上一阵挥舞涂抹，红符的颜色终于不再发黑下去。
　　“带上家伙，跟我走。”
　　昭明天打头，昭明仁跟上，云宗年一想到会和自己母亲有关也毫不犹豫追上去。
　　昭明地见人都走了，只好不情愿地收回尾巴将黑雾像个包袱一样甩在背上跟着一起去。
　　众人赶到小区的时候，那个相亲的女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昭明仁蹲下身检查了一下，说：“大师兄，这个女人的四肢骨髓都被抽干了。”
　　昭明仁看着女人脸上狰狞的痛苦，突然很痛恨自己的学艺不精，要是能更早感知到Kitty影子的异样，也许她还不会变成这样。
　　一只大手揉了揉昭明仁的头，昭明地冒出个脑袋，安慰道：“小鬼，她的大难是命中注定的劫数，如今我们赶来及时还能救得她一命，她应该感谢你，要不然，她只能等死了。”
　　昭明仁晃晃脑袋，晃掉那只大手，有点不太满意自己的内心居然因为这个他不太满意的二师兄两句话给安慰了。
　　但是没有那么深的自责，总算没觉得胸口压抑，及时拨打了急救电话，只需等待医护人员的到来就好。
　　昭明天在他们说话时就已经去翻女人的手包了，这个女人没有外伤却被抽空了四肢的骨髓，虽不致死，但是也已经离死不远了，那么唯一让他觉得有可能导致别人盯上她的理由就是生辰八字了吧。
　　连翻了几个包，终于找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份证，掐指算了算。
　　又算了算。
　　算了，这个天干地支的东西他一直没算对过。
　　“唰——”昭明仁接过飞到门面来的身份证，听到大师兄说：“你数学好，算一算她的生辰是不是有问题。”
　　昭明仁眼睛一扫，也不用掐指计算，只是心中默念数秒，便道：“果然是这个问题，她居然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算是纯阴之人，对于想要走邪门歪道的人而言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她的四肢骨髓，不知道是不是被用去做了药引了。”
　　“药引？你知道？”昭明天问。
　　昭明仁也不隐瞒，说：“其实师父的藏书我基本都看了一遍，其中有一些放的许久的古籍里确实有这样的推论，有人说这纯阴之人的血，尤其是骨髓血可以作为魂魄离体的引子。”
　　“魂魄离体？”一直安静的云宗年开口问。
　　“不错，魂魄离体本身不死，那就是个生魂，生魂离体有可能是因外力而促就，变成小说里写的穿越或者是灵魂互换之类，也有可能是□□有损，想要换一个健康的驱壳。”昭明仁解释道。
　　昭明天听完眉头一紧，“你这样解释，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有人想要借纯阴之人的骨髓血行夺舍之术？”
　　昭明仁点头。
　　昭明地也若有所思，突然，他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使劲儿一掐手中被遗忘了半天的黑雾，问道：“你的主人想要夺舍，派你来在梦里骚扰云宗年却并不伤他性命，是不是云宗年才是你主人想要的那个驱壳？”
　　这样一理便说得通了，这两日警方还未破的垃圾堆腐尸案其实只是一个实验场，他们在用孤寡老人做实验，实验夺舍的成功率。
　　为什么选用老人，很大一个可能就是——魇魔的主人就是一个老人。
　　昭明地把推论一说开，众人也觉得甚是合理。
　　只有一直颤巍巍被挂在一旁的魇魔惊吓的不轻，虽然她并没有透露主人的身份，但是在她被抓的期间要是被他们查到主人，并坏了主人的大事，别说未来主人会分她一截完整的小魔晶来助她修出实体，主人估计会用五雷咒分分钟炸碎了她。
　　“我想到了一个人。”
　　昭明天突然开口，他看着魇魔的方向说：“前两天来我们诊所找师父的一个老人，师父叫他老余。”
　　魇魔在听到老余两个字的时候又不自在地颤了颤，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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