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彼岸

作者:斯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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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走高飞


      童展走了,据说他的母亲被列入某个调查名单内,不离开的结果很可能是牢狱之灾。
      太突然了,夏枫树一直认为这是秦佑滔危言耸听,制造假像迫使童展离开,这是个无耻的阴谋。
      秦佑滔没再来过,只有李丝,每天一小时探访。
      像软禁。
      到第七天,李丝也没有来。
      屋子空得可怕,夏枫树半卧在床上,伤口在流血,愈合并不顺利,她吃不下东西,嘴里长了好几个泡,她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童展之于她,竟然是如此重要的人。这让她始料未及。粥冷了,窗外的空气和颜色也都冷了,夏枫树意识到,她正在被抛弃。
      凭什么?
      夏枫树给秦佑滔打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听。“是我。”令夏枫树讨厌的自负。
      “我要见你。”
      “有事?”
      “有。”
      “晚了,明天吧。”
      “不行,必须今天,现在!”
      “已经过了探视时间。”
      “这难得住你吗?”
      对方沉默了一下,“等我两小时。”
      “你必须来。”
      连夏枫树也不知道,这将是怎样的对话,在最弱不禁风的时候和这样强大的男人对话,我要的是什么?
      是真相!
      秦佑滔敲门的声音和别人不一样,他中指上宽大的蓝宝戒指碰到门板上,清晰而有力的节奏。
      他走进来,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也没有准备安慰的话,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夏枫树也不是容易开口的人,竟然就那么安静地对坐。
      秦佑滔说:“没话问我,我走了。”
      “要我问吗?”
      “我不知道说什么。”
      “童展在哪?”
      “出国了,地球上的某个地方。”
      “他被绑架了吗?连电话都不打给我?”
      “他在一个有酒和女人的地方,也许已开心得忘了你。”
      “你把他怎么了?”
      “他回到周燕然身边了。”
      “这么快?你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以避难的名义,他的母亲亲自把他送到周燕然身边。眼下他不敢和你联络,担心会牵连你,而你也不该联络他。”
      “为什么?”
      “你不怕失去孩子吗?一旦她没有生命危险,也许……”
      “混帐东西!”夏枫树大吼了一句,下腹剧痛,“这种禽兽不如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秦佑滔并不惊,“你不要生气,要好好保重自己,要比孩子恢复得快,那样你才能保护好她。”
      “你在威胁我?你担心我会纠缠童展!”
      “夏枫树,你原本不需要活得这么孤立,每一次看似要拆散你们的时候,你总有办法化解,你坚持的是什么?我不懂。难道你天真地认为能凭这个孩子嫁进童家?撕碎你的办法至少有十个,若不是念及你怀孕,你的结果比现在惨十倍。”
      夏枫树捂着小腹,“为什么不能对我仁慈到底呢?”
      “你没有问童展,他和周燕然的秘密是什么。你很聪明,因为童展若告诉了你,他会恨你。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你。这本是我们期望的,即揭晓了那个秘密,不止能拆散你们,对我和琳姨来说都是个解脱。或许是李丝的说服力不够,你没有就范。”
      “原来那是个圈套。”
      “这就是我对你的仁慈。童展因为那个离开你,你得到的远比今天多。一张准生证而已,何必非要嫁给童展不可呢?”
      “你倒是煞费苦心。”夏枫树没有力气去争辩。
      “谈不上苦心,其实没什么分寸。”秦佑滔始终没看夏枫树,目光从窗台转向门口。“够了吗?还想知道什么?”
      “你要怎么对付我?”
      “要看你怎么选择?”
      “什么意思?”
      “你要小苗吗?”
      “什么意思?”
      “不要她,我给你一切,房子,车,工作。”
      “我要!”夏枫树厉声说。
      “那只能请你消失,我不会找你,但不保证周燕然不会找。”
      “她要孩子做什么?”
      “切断你和童展的一切联系,或者,是报复。”
      “我在她眼里,连只蚂蚁都不如。”
      “女人的事,我不参与。我想,这是我和你最后一次碰面。”秦佑滔站起来,走到门口时,夏枫树说:“等等。”
      秦佑滔看着她,日光灯下的夏枫树像棵落光叶子等待严寒的树,夏枫树说:“我恨你。”
      秦佑滔抿着嘴唇,有股热气在眼眶流转,夏枫树在他的视线里苦苦地笑,“送你的,最后的礼物。”
      秦佑滔说:“谢谢。”他快步出了病房,在走廊里,回望门缝里投射出来的灯光,那光线里,有那个女人的气息。她用一句恨切割了她不接受的爱,也是秦佑滔不敢也不能给的爱。

      夏枫树要到了交待,是所有反对她和童展结婚的人的交待。她懂秦佑滔话里未说的话,在庞大的利益和阶级集团面前,她是一只混进来的小狗,以宠物的身份生活了一段时间。秦佑滔带走童展的方式未算卑鄙,但够残忍。或许这不是他想做,但却是他要做的。庆幸,他仅仅将伤害留在自己这里,未波及她的老家。
      有趣的是,她轻而易举就找到了体谅童展的理由,那个身体和思想极不相称的男人即使知道责任是什么,也不知道“承担”两个字怎么写。好在,她没有坚定的爱情维持对童展的思念和盼望,相信用不了多久,当生活环境渐渐适应,身体恢复正常,重新对未来做出评估时,童展这个名字,仅仅做为童小苗的父亲身份而存在,再无其他意义。
      至少小苗出生证明上的父亲一栏不是空白的。
      事到如今,还有很多疑惑令夏枫树不解,她本以为秦佑滔会说得更多,那些隐晦的,猜测中的事实和圈套会一一揭晓。有好事话和好多事,只有秦佑滔说了,她才会信,才会接受。但她不能主动去做什么,有几分钟,她觉得自己错了。
      天光放亮,夏枫树才渐渐睡去,醒来后,她给兰韦晴打电话,她要好好生活,不为别人,为了那个在保温箱里挣扎生命的童小苗。
      兰韦晴是晚上来的,风尘仆仆地从火车站直接来到这,一进门就把夏枫树抱住,甩了两把眼泪才平静下来,“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我好多了。”
      “怎么不早给我信儿啊!这坐月子得有人照顾,不是吗?”兰韦晴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我嫂子生孩子的时候,把我妈和她娘家妈都折腾去了,再加上我哥,还有她妹妹,后一个礼拜我也加入了,把她伺候得跟皇太后似的。不过遭那么大的罪生下孩子,也应该被伺候。”
      夏枫树没接话,她没法接。
      “我明天请几天假,来医院陪你,再给你请个月嫂。”
      “不用了,我没事。”
      “一大一小麻烦着呢,对了,孩子呢?”
      “孩子在保温箱里,有医生护士照顾,也不用我帮什么忙。”
      “噢,我还真忘了这孩子早产。”兰韦晴恍然大悟的样子,“童展怎么回事,怎么选这个时候出国啊。”
      “说是有不得不出去的理由。”
      “什么理由。”
      夏枫树摇摇头,平平地说:“离开我的理由。”
      “什么?”兰韦晴的眉毛登时竖了起来。
      “我想,他们家就等着我生孩子的这一天,童展没办法带我走,然后再给童展一个必须离开的理由,童展耳根子软。”
      “那你怎么不骂醒他啊,编什么理由也不能让他走啊。”
      “生完小苗几个小时,我一点力气都没有,况且,他的意志力那么软弱。”
      “谁干的呀,哪有这么干的呀!”兰韦晴骂了几句脏话,回头又想安慰夏枫树说:“童展不会那么糟,等他醒过神来,一准儿回来找你,我看得出,他特别爱你。”
      “不会,童展是个标准的丈夫。”
      “什么意思?”
      “一丈以内是夫,出了这一丈,便随风随雨了。”夏枫树轻描淡写地说着,心却电闪雷鸣,她在向自己承认,她失去童展了,尽管她还不十分确定,但已成事实。
      “那倒未必,凭他对你的感情还有这孩子在,怎么可能像断线的风筝似的。你别想那么多,先养好身体,可别闹什么病。”
      夏枫树感激地望着兰韦晴说:“谢谢你来,否则,我很难撑住。”
      “我当然要来,我还想叫另一个人来。”
      “谁?”
      兰韦晴的心翻了个跟斗,觉得自己刚才失言了,这时候提许岸,夏枫树哪里承受得了,今天的许岸,可不是当初的模样,她会将夏枫树的心挖出来,揉碎,再像纸片似的洒向空中,然后开怀大笑。
      “我的新男朋友。”
      “我的天,这种事怎么能叫人家来。”夏枫树像对亲人似地笑。

      到第十二天上,夏枫树溜达着从童小苗的保育房回到病房,她想要出院了,入院时交的押金已经见底,单人病房一天的费用不菲,童小苗的治疗费很可能超出她的能力,她必须省钱。医生护士还不知道童展的事,只是问孩子爸爸怎么没来,出差了吗?夏枫树不回答,这态度在别人眼中是一种默认。她不太会与人相处,也不逢迎医生们特有的高傲,若非兰韦晴在中间周旋,她和医生的关系会很僵。兰韦晴说不能和医生耍态度,那是对生命的威胁,得哄着他们,当祖宗供着,直到我们平安出院,再骂翻她祖宗牌位。夏枫树却认为,我不供你,也不骂你,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呗。
      夏枫树没请月嫂,小苗在医院有护士24小时照顾,她都帮不上什么,等将来出院了,夏枫树决定自己照顾这个孩子,冒天下之大不违而生下她,不就是为了与她朝朝暮暮吗?心念至此,那种令夏枫树冷得打战的孤独感便消失大半,随之而起的是紧凑坚实的生活目标。
      夏枫树把最由衷的笑容献给她那孱弱的女儿,然后再走一段幸福的路回到病房。

      电话忽然响起,是妈妈打来的,“夏枫树,你奶奶走了。”
      有什么东西噎在喉咙,令夏枫树窒息。
      “你回来吧!送送你奶奶。”妈妈的语气里夹着最后的期望,有股强压的怒气传过来,令夏枫树一阵阵紧张害怕。
      “我……我不回去。”夏枫树连最基本的谎都说不起了,除非吐露实情,任何理由妈妈都不能接受。可她不能说,不能说。
      “那就再也别回来了。”妈妈停了五秒钟才挂电话,似乎,这是她给夏枫树的最后机会。
      夏枫树没有争取,她的额头顶在冷硬的墙上,咬住下唇听着妈妈挂断电话,眼泪能化解什么?什么也化解不了,但仍然无休无止地流出来,夏枫树又匆匆走回保育室前,她要看一眼小苗,否则她撑不下去,真的撑不下去了。

      第二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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