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彼岸

作者:斯贴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人做什么都得先看看资本。


      走到这一步,是夏枫树没有预料到的,选择童展的理由从一个变成两个,又从两个变成三个。和郑琳仪的那次会面在她心里投下长长的阴影,她感觉到,事情并非童展说得这么轻易。或许,他们已陷入谎言,已被人用另一种方式掌控着。
      夏枫树无法享受旅程,怀孕的辛苦和心内的不安交织着每一天,童展费了很多心思博她欢颜,却收效甚微,他很恼火,他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两人又吵了几次,每次都不会超过三小时,童展便回头来哄她。就这样过了一星期,钱像流水似的花出去,越来越多的行李箱堆在房间里,感觉更加烦重。
      夏枫树想回国,她在和李丝的电话中提出提前回去,按照原订计划,他们要在这边玩半个月,李丝不太懂夏枫树的感觉,像她这样的女孩儿应该对这种豪华日本游流连忘返吧!夏枫树说:“我不太舒服,可能是水土不服。”
      这理由有点牵强,却也够了,但李丝说:“机票订好了,要改签有点麻烦。”
      “那就再买两张机票,我要尽快回去。”
      “有什么事儿吗?”
      “我不舒服。”夏枫树只强调这一句,这也的确是她能找到的唯一理由,只不过听在李丝的耳朵里,会认为她有别有所图,不便明言。
      李丝征求了童展的意见后给她们订了隔天回程的机票,童展的心情倒也没受什么影响,这里他来玩过多次,不会依依不舍。反正只要夏枫树露出笑脸,他在哪,做什么都没什么不可以的。
      最后一天,童展带夏枫树去大阪一家很高级的日本料理店吃饭,可能是要回国了,夏枫树胃口很好,这也影响了童展,两人吃了抵日后最开心的一顿饭。
      “你每顿饭都该这样吃。”童展说。
      夏枫树微笑回应,童展欢欣,“也要经常这样笑。”
      “你的要求还真多。”夏枫树白他一眼,这是童展最爱的风情。
      爱这东西很难懂。

      夏枫树一直觉得郑琳仪会做些什么,但却迟迟没有等到。
      又过了一个月,夏枫树几乎无法容忍这种平静,如同行走在一条深黑的山洞里,你知道将有怪兽将你吞噬,每一步都谨小慎微,每一秒钟都在等待,这种平静太折磨人了。那次会面后,郑琳仪的走过身边的感觉时常出现,夏枫树从不天真,她不敢相信对方就这样默许她存在。
      过了些日子,她懂了,只要她不提登记,郑琳仪也不会理会她。童展逍遥自在,两边相安无事。
      夏枫树又提了两次准生证,童展老大不愿意地说会信守承诺。似乎想回避这个问题,童展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夏枫树不以为意,有时间她就看看书,在她心里,参加司法考试仍是不想放弃的目标。她对童展不抱太多希望,不工作只享乐的男人或者说男孩儿是不会为未来做太多打算的。
      李丝来过几次,多是为了照顾她们的生活,说来好笑,两个四肢健全的年轻人,居然要别人来照顾。李丝建议给她请个保姆,夏枫树拒绝。又有一次,李丝问起登记的事儿,夏枫树一脸茫然,李丝说:“这事儿有点悬,你只靠一个孩子想绑住他不容易,毕竟周燕然财雄势大,别说她对童展的感情,就是面子上她也过不去,摆平你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要不你放弃吧!”
      夏枫树淡淡地笑,这些事她也想过。“你来做说客?秦佑滔的命令?”
      李丝不置可否,“我是好意。”
      “心领了。”
      李丝有些不悦,“坦白说,我对照顾你生活的工作早就厌烦了,你若有对我的这份倔强,倒不如想想怎么先发制人,早点进了童家的大门,风风光光地生下儿子做有钱人。”
      “这话倒受听些,谢了。”
      “其实你最有利的不仅是肚子里的孩子,还有童展对你的感情,你应该擅加利用。”
      “他不是跟家里争了吗?我还能逼他做什么?”
      李丝欲言又止,都走到门口了,又走回来说:“周燕然是关键,你没发现吗?”
      夏枫树微怔。
      “周燕然和童展之间有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看周燕然的紧张程度,可以肯定这秘密对她来说是死穴。”
      夏枫树忽然想起上次问起这件事,童展烦躁地挥开她。
      李丝说:“掌握了这个秘密,童展的大门就彻底为你敞开。”
      “这手段太阴险了。”夏枫树摇着头望着李丝,她有点看不懂对方眼镜后的那双眼睛里,藏着怎样的企图。
      李丝说:“你快点达到目的吧,否则我就要向秦佑滔辞职了。”
      “如果你对我的提醒,仅仅是为了工作上的解脱?那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
      “我给秦佑滔打电话,说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李丝冷笑,“那我岂不是颜面扫地。”
      “最风光的莫过于我离开童展,你功成身退。”
      “不管你进不进童家,至少让你母子平安吧。”李丝意味深长地说。

      兰韦晴对许岸突然回归,不去姑姑家住,到自己这来蹭床睡十分不理解,而且还傻吃呆睡的,一看就受过强烈的刺激。她肯定,有事情发生,追问有用吗?
      她决定问。
      许岸倒坦白,“我离家出走了。”
      “你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孩儿不整几回离家出走的戏码,觉得人生不精彩是吧?”
      “嚷嚷什么,再住两天我就滚蛋。”
      “滚去哪?你说这种自暴自弃的话,是要我别追问你为什么吧!”
      许岸仰在沙发里,半晌说:“别急,等我想想,想想发生了什么,想想怎么说。”

      夏枫树很寂寞,寂寞这东西存在于惴惴不安的空虚中,她的身体一天天膨胀,通常一觉醒来就觉得自己胖了五公斤。一个漂亮了二十几年的人,忽然有一天在镜子里看到一个臃肿丑陋的自己,腊黄的脸色,浮肿的眼窝,脸颊上那些悄然出现的小斑点。夏枫树没有捶镜子,连叹息都没有,只是对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感到嫌弃。这个被自己嫌弃的身体正在失去童展的爱和关注。然而对于童展,夏枫树采取逆来顺受的态度。
      忽然有一天,这个男人夜半归来,沮丧地坐在床边对夏枫树说对不起。
      夏枫树睡眼惺松地望着他,童展这半个月几乎都混在外面,他交了什么朋友,玩什么,夏枫树一无所知,她也不问,觉得这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连为腹中的麻烦争取个准生证都不行的妈妈,何必去要求这个男人的忠诚。
      “对不起什么?”夏枫树语气的懒散透着对童展要说的话的不在乎。
      这激怒了童展,对于一个经过挣扎想道歉的男人来说,面对的竟是如此不在乎的女人,他忍不住发火。“你不想我吗?夏枫树,我从早上九点离开,到现在已经十五个小时了,你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
      夏枫树拿枕头垫起笨重的身体,“这样说,我得对你说对不起啊。”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女人啊!”
      “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我也不能说是。”夏枫树的脑子格外清醒,她意识到,这是个很好的谈话契机。
      语气仍然是冷淡的,但语言里的脆弱却打动了童展,“我懂了,你这个女人,在生我的气,你在用这种冷淡抗议我对你的疏忽,对吗?”
      能展现一个男人的纯真,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如童展这般以自圆其说的方式将对话引向美好的想像。
      夏枫树没言语,她不能肯定童展说的是对的,便不能附合,那是说谎。
      童展握住夏枫树的手,注视着她的脸说:“对不起,我,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夏枫树以为自己会不在乎,但她的心一痛,不自觉抽回自己的手。
      “我没控制好自己,夏枫树,因为你现在的样子,我们不能#爱,我是个容易冲动的男人,壁球俱乐部里有很多……靠向我的女人……”
      “可以不说了吗?”夏枫树打断童展的解释和歉意,“我可以不说无所谓吗?”
      童展想再握住她的手,却被夏枫树闪开,然后盖上被子,背对童展躺着。她想哭,因为被背叛的委屈,有种意外的伤心袭击了她未加防备的心。她以为不在乎的其实很在乎。
      童展的内疚成倍增加,到第二天早晨,已经重得让他抬不起头了。
      他关了手机,足不出户守着夏枫树,吃饭,散步,去超市买东西,夏枫树看书,他就看电视或者打游戏,时间似乎没那么难捱。吃晚饭的时候,童展看着行动不便的夏枫树坐到桌前,说:“为了孩子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值得吗?”
      “为了这么丑的女人,把自己窝在家里,值得吗?”夏枫树的眼睛看着盘子里的鸡翅说。
      “你不怀孕,我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那两不相欠,你也不用觉得对不起。”夏枫树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你要怎样才原谅我!”临睡前,被冷了一天的童展忍不住了。
      夏枫树不吭声,但是也看不下去手里的书。
      童展蹲下身体,微仰着脸对夏枫树说:“那件事,我做了就知道错了。我知道,我不说你也不会问什么,甚至可能不知道。可是我想忠于我们的爱情,不再受那些引诱,不管他们想用这种方法把我从你身边带走。你原谅我,我才有勇气继续守着你。”
      夏枫树望着童展的眼睛,她有些怕他看着自己,她知道自己现在很丑。“过去就算了。”
      童展把她的手放在唇边,眼圈又红了,“你真的原谅我了?”
      “嗯,别……再睡别的女人睡了。”有泪滑出夏枫树的眼眶,她来不及拭去。伤感控制着她的情绪。是怀孕令她这么脆弱,这么在乎这个男人吗?还是“麻烦”在乎着他的父亲?
      童展把脸伏在夏枫树的膝头,他的压力,他不愿分给夏枫树一点,但只要夏枫树能表达一点点爱,便给了他成倍的勇气和坚定。
      似乎,他们的心,在贴近。
      忽然,童展抬起头来,因为他感到夏枫树肚子里胎动,“他,他动了,撞了我的脸。”新奇和兴奋令童展的脸发光。
      夏枫树轻抚着肚子,“他六个月了,当然会动。”
      童展的手在她的肚子上乱摸一气说:“怎么不动了,只动了一下。”
      夏枫树享受这抚摸,脸上不禁有了笑意说:“这个时候,麻烦已经睡了,估计刚才是翻个身。”
      “麻烦?你叫他麻烦?”
      “我就叫他麻烦。”
      “不行,这名字太难听了。再说,他怎么是麻烦呢?”
      “他不是吗?”
      “不是,我不是因为他才娶你的。”说完这句话,童展有些理亏似的补了一句说:“我一定会和你登记的,只是再等些天。”
      “到底是什么,让周燕然非你不嫁?”夏枫树问得很直接,倒也不算突然,毕竟话题是在这里打转。
      “她爱我呗。”
      “她那么爱你吗?”
      “反正比你爱我多。”童展有些含糊其词。
      “你不愿说,我也不多问。”
      “你想知道什么呀!”童展是带着对夏枫树百依百顺的心情问这句话的。
      夏枫树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没什么,我困了,想睡了。”
      或许这是个获得秘密的机会,但她放弃了。
      上床的时候,她认为自己这个决定是对的,既然这个秘密对童展和周燕然如此重要,那就永远属于他们吧。只要”麻烦”有个属于他的父亲,我便没有别的奢求。

      童展又张罗登记了,但是他拿不到户口薄,而且这一次,他也不想偷偷去做。毕竟和母亲有言在先,时间过去这么久,他们的约定也该兑现了。
      郑琳仪来到他们的家,下厨做了一桌子饭菜,连秦佑滔都来了,李丝随行。
      这种突然的举动,似乎就是要制造紧张的气氛。秦佑滔坐在客厅悠闲地看着杂志,李丝在厨房围前围后地帮忙,童展坐立不安,时而望向母亲,时而看着夏枫树,夏枫树不愿看他这副热锅上的蚂蚁模样,便坐到客厅里和秦佑滔说话。
      “好久不见。”夏枫树笑得柔和,声音也是软的。
      “是的。”秦佑滔觉得突然。
      “忙?”夏枫树亲切得像个可人的幼儿园老师。
      “忙。”即使这女人的容颜有了毁灭性的变化,秦佑滔仍然不能控制悸动。
      “这么忙也没忘了照顾我们家童展。”夏枫树简直拿秦佑滔当恩人看待,这夸张的表示让秦佑滔受不了。这女人要干什么。
      “这话从何说起。”
      “我家童展……”夏枫树拉长了句子,似乎在强调什么,其实不用强调秦佑滔也听出来了,童展是她家的,她已视他为丈夫。“他这段时间过得可滋润了,多亏你介绍那么多好朋友给他。”
      秦佑滔笑了,“他们那一挂朋友我不熟,都是些高#干子弟,有钱的公子哥儿。”
      “纨绔子弟啊。可我听说,他最常去的那个壁球俱乐部是你新近投资的呢?”
      “是我投资的。”
      “你对童展还真好呢!前两个月,他刚迷上壁球你就开了一家。”
      “巧合。”秦佑滔不想迎接这样的试探,尽量减少要说的话。他当然清楚童展在壁球俱乐部里的风流帐是怎么算的,夏枫树来兴师问罪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他很意外她这样的小女人姿态。
      “你把李丝撤走吧!”夏枫树忽然转了话题。
      “怎么?她做得不好?”
      “让她来帮我过日子,是你对我的提醒,提醒我在过什么样的日子,要我对他呼来喝去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她在我一点都不让我轻松。”
      “是吗?那我换个人来。”
      “不必了,如果你想帮我,只要做一件事,我就对你感激不尽。”
      “噢?”秦佑滔征询的目光落在夏枫树脸上,这个女人不知不觉吊起了他的胃口。
      “置身事外,行吗?”
      “我像是没分寸的人吗?”
      “真的不看好我和童展会过得幸福吗?”
      “任何事都有一个过程,但结果往往是注定的。”
      “你看到了那个结果?”
      秦佑滔专注地望着夏枫树的眼睛,他没说话,但他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夏枫树正要追问,忽听童展酸溜溜地说:“你们说什么呢。”

      在今天之前,夏枫就理解童展的处境,换作是她,未必会违背母亲的意愿,做这么大的努力。从这一点来说,她感谢童展,如果他不愿负这个责任,夏枫树没有任何办法。她没有全心全意地爱过他,这是最大的亏欠,也是她能原谅他的重要原因。她是为了”麻烦“,而”他是因为爱才留她在身边的。
      和秦佑滔谈过了,他会在这顿晚餐上保持中立吗?
      夏枫树没有把握,她只知道这顿饭不容易吃。
      菜很丰盛,大蒜黄鱼,糖醋排骨,马铃薯笋焖鸡,鱼香土豆泥……竟然都是家常菜。
      郑琳仪满面春风地招呼大家试试她的手艺,“这个糖醋排骨可能会有点酸,倒醋的时候走神了。”
      童展是最不客气的,吃亲妈的菜客气就奇怪了。
      童展的吃相打开了有点僵的局面,秦佑滔拿起筷子,李丝殷勤地布菜,郑琳仪对一动不动的夏枫树说:“小夏,吃吧!尝尝我的手艺。”
      “好。”夏枫树的语气迎合郑琳仪的,在拿起筷子的时候,她甚至和她对视了一眼。
      “很久没吃这么好吃的菜了。”秦佑滔说了一句。
      “上次在我家吃饭还是四年前吧。”郑琳仪和秦佑滔聊起来,李丝给夏枫树夹了块排骨,像个称职的管家。童展也不停地给夏枫树夹菜,“多吃点,你吃饱了我儿子才不会饿。”
      夏枫树笑了,每当童展提起“麻烦”,她总是忍不住笑。有种母亲的骄傲澎湃着她,也驱赶了她性格中的冷漠,尽管她的美貌失去七八,但却补足了十分的温柔,她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目光流转在童展的脸上,那柔情令人侧目。
      “不是女儿吗?”郑琳仪说。
      童展和夏枫树都是一惊。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孩子的性别。
      这时,夏枫树的电话响了,她起身去接,是妈妈打来的,说奶奶病重,希望她能回家看看,夏枫树不敢答应,她现在这个样子哪也去不了。只说工作很忙,暂时走不开。妈妈倒也没勉强,但最后说:“不管咋说,你总得回来见一面,时间你自己安排,务必回来一趟。”夏枫树答应了。
      童展问妈妈:“妈妈,你怎么知道?”
      “妈妈很关心你。”
      李丝在一旁笑着,不难猜出这是她的功劳,照顾夏枫树的饮食起居也包括孕检。想得知胎儿的性别,太容易了。
      童展有点失望说:“真的?是女儿?”
      夏枫树这时回到餐桌前坐下,郑琳仪说:“女儿也很好,像你这么不听妈妈话的儿子有什么好的。”
      “妈妈,你不以我为荣吗?”童展一挺胸。“你见过比我更帅的男人吗?”
      “帅有什么用,是父母给的,是你努力的成果吗?”
      “妈,公平点好不好,气质是天生的吗?品味也是天生的吗?”
      “你……”郑琳仪哭笑不得,“我怎么生了这么爱漂亮的儿子,真应该送你进演艺圈。”
      “我才不去,我的理想是有自己的服装品牌。”
      “是吗?那怎么从不见你去做?”
      “我……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童展的声调不自觉地降下来,在座的每一位都知道,他只是说说罢了。即使他对时尚和服装有兴趣,他也很难专心去做什么。
      郑琳仪也不追究,看了看夏枫树说:“我今天来,和你们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呀,您这么煞有介事的。”童展一只手搭在夏枫树的椅子上,不自觉地列出个保护的架势。
      “你们现在这样子就算我想给你们办婚礼,也不太好看。我想安排你们去澳大利亚,到了那边……”
      “我才不去那边!”童展激动地打断了郑琳仪的话。
      郑琳仪不悦地停下来看着儿子,气氛瞬间僵住了。
      夏枫树拍拍童展的腿,童展会意,“好啦对不起妈妈,你先说,我听着呢。”
      郑琳仪看了看表,她现在的神情已与这一桌家常菜划清了界限,“去那边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再考虑其他的事。”
      “不是吧,你要我的孩子做外国人?”
      “按我说的做,你给我惹的麻烦够多了。”郑琳仪已准备离席,“没得商量,除非你们想自力更生。”
      “妈,你拿这个来威胁我?”童展拉长声音,不满地问。
      郑琳仪刚刚穿上外套,听儿子这么说,三步走过来,干脆地赏了童展一耳光,“逆子。”
      童展被打懵了。
      郑琳仪走了,她的秘书侯在楼下,这顿中饭已持续很久,尽管她只吃了半碗饭。
      夏枫树挟了块鱼,放在童展碗里说:“活该。”
      童展瞪着夏枫树,不明白她的意思。
      “吃饭吧,别浪费了你妈的手艺。”夏枫树胃口大开,怀孕的人对食欲根本没有什么抵抗力。
      “我活该?”
      “她说的没错,你就是个逆子。”
      “夏枫树,你敢再说一句!”童展踢开椅子。
      夏枫树咽下嘴里的鱼肉和米粒,抬头望着暴怒的童展。“我不会讨人喜欢也就算了,连你也那么不会说话,她不打你打我?”
      这又嗔又怨的话惹得童展心猿意马,搂住夏枫树乱亲一气,夏枫树的反应像被一只毛猴子抓住,不恼但抗拒。
      夏枫树是冷到骨子里的人,她也羡慕李丝那样的玲珑,但她做不到。在目前所生活的阶级里,不伦不类的处境令她像个怪物,她仅有的信念也是她的初衷,为麻烦争取一个合法的父亲,给她完整的爱。做母亲的信念从某些方面改变了她,比如对童展的迁就,比如对身份的争取。
      秦佑滔觉得吃什么都酸,索性放下筷子。
      他告诉童展,这次他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必须去!这次换届,郑琳仪的处境变得十分微妙,她已做好退下来的打算,这其中的很多问题,使她想安排好儿子。眼下和周燕然的事告吹似乎已成定局,郑琳仪失去了大靠山,也失去了转回的余地。这个时候,童展再不听从安排,谁也没有耐心再陪他任性下去了。
      夏枫树总算了解了秦佑滔坐在这的真正目的,而且童展被他说服了,充满歉疚地向他打听妈妈的境况。

      夏枫树是凭直觉拒绝去澳大利亚的,她不信任任何人,更不认为这是无奈之举,仅仅因为大肚子去登记丢脸的原因而出国生产,理由太不充分。童展却认为足够了,他懂妈妈的为难,出国生孩子是个很好的解决办法。
      他和夏枫树争执起来,因为无法说服对方,争执变成争吵,夏枫树生冷的面孔令童展怒火中烧,任他吼一万句,夏枫树都一言不发。
      童展恨不得揍她一顿,最终还是忍了,在摔门而出前,他愤怒地摔碎了客厅里的花瓶。水无声地流动,湿滑了地板,当夏枫树去厕所时,她滑倒了,沉重的身体使她摔得很结实。她感到腹中的痛楚瞬间遍及全身,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下半身很不对劲。她担心自己昏过去,担心会失去麻烦,打电话给童展,竟然打不通,打给兰韦晴也没人听,她索性打给秦佑滔,当电话对方传来秦佑滔的声音时,夏枫树哭着说:“快来帮帮我。”
      秦佑滔比救护车来得快,夏枫树紧紧握着他的手,似乎这样能阻止麻烦提前出世,孕妇的无助来自对孩子的珍惜,秦佑滔不敢动她,便坐在地板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手紧紧握着。这女人的手掌一点都不温软,又硬又薄,都说这样的女人没福气。难道真是这样吗?他想说些安慰的话,却觉得说不出来,掌心传来的力量似乎告诉他,她不需要。
      救护车把夏枫树送到医院,秦佑滔也终于打通了童展的电话,当夏枫树转危为安时,她看到的是酒气夹着怒气的童展。他对秦佑滔送她来医院的事耿耿于怀,夏枫树没力气解释,若不是秦佑滔将童展拉出去,夏枫树真担心童展会向自己挥拳。她讨厌男人喝酒,讨厌得无以复加。
      兰韦晴来了,发现夏枫树的电话便立刻打回来,得知情况后风风火火地跑来,没有比她更够朋友的朋友了。
      那一夜,她陪着夏枫树度过。第二天一早,李丝来了,她才悄悄离开。
      夏枫树在医院休养了一周,每天她们都通电话,出院那天,她又来了,买了一大束花,看着童展将夏枫树扶上车,挥手告别。
      童展还是会生秦佑滔的气,他的嫉妒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夏枫树不多解释,因为哪怕被童展抓到一点点话柄他就会对这件事没完没了。因为这一摔,童展又暂时不提去澳大利亚的事,也不再外出,专心守着夏枫树过日子。
      这种平静不会太久,夏枫树并不想童展天天守着她,两个寄生虫蛆在一起生小寄生虫吗?思想尖刻的时候,夏枫树总会觉得很痛苦,可是她也不对童展抱事业上的期望。或许这就是她消极性格的体现吧!对于期待别人,她更愿意期待自己。或许有一天她要工作来养父子俩,那样也好吧,至少有一个家,一个完整的家。若是那样的境遇岂不是和妈妈很像?童展,他不会酗酒吧。想到这,夏枫树冷得牙齿打战,仿佛掉进了某种宿命的冰洞里。
      兰韦晴到家来了一趟,在夏枫树的盛情邀请下,关于自己的处境,夏枫树没什么好说的,更不想分享什么,她只想表达让兰韦晴感受到她的感激之情。
      兰韦晴还是大咧咧地说话,关于许岸,她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件事说出来,只会给夏枫树增加感情负担。
      一星期后,童展拿着机票回来了,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要夏枫树和他一起上飞机。夏枫树拒绝的很干脆,“我不出去,我害怕。”
      “怕什么,有我陪你。”
      “就是怕。”
      “登记真的那么重要吗?是不是我和你在这边登了记,你就放心了。”
      “别把我说得死皮赖脸。”
      “夏枫树,我为你做到这一步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将就我一次呢?”
      “我没将就吗?”
      “你不要提我的风流帐,那永远都算不完。”
      “童展,我已经身不由己了,只怕出去了,我便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什么意思啊你!”
      “上次摔倒后,这种感觉更强烈,如果当时我在国外,我能打给谁?”
      “我啊!”童展吼着,“你不要以一当百,出国后我会寸步不离的,我们多请两个保姆照顾你好不好。”
      夏枫树紧闭着嘴唇。
      “你根本不信任我,是不是?”童展狂躁地摊开双手,“如果你信任我,你会随我到任何地方,夏枫树,你爱我就会信任我。”
      夏枫树心揪揪的痛,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爱?
      童展又开始摔东西,但这次,他没有出去喝酒,只是睡在客厅里。
      冷战。漫长的冷战。
      他们错过了那班飞机。
      日子格外难捱,对童展来说,这是牢笼一样的生活,他开始怀疑,这样的生活能持续下去吗?他和夏枫树会幸福吗?
      夏枫树也在猜测,问题到底出在哪?是不爱童展造成的吗?
      这一天,是去医院做定期检查的日子,上次摔倒后,医生严重警告过夏枫树,胎儿并不稳当,必须按时来做检查,一旦发生情况留院观察。夏枫树起得很早,做了早餐,她想和童展好好谈谈,日子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他们的关系正在走向崩溃。
      童展坐到餐桌前时,粥已经凉了,夏枫树挺着大肚子去给他盛了碗热的,然后对童展说:“一会儿陪我去医院吧。”
      童展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你的脸越来越丑,脾气也越来越坏。”
      这话真伤人,夏枫树的冷脾气通常要回敬两句,但她忍下了,“我好看的时候,给你做过饭吗?”
      “那时候不管生多少气,一看你的脸,就什么气都没了。”童展喝了口粥,继续说:“我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你懂吗?”
      夏枫树说:“现在不喜欢了,因为我变丑了。”
      “你丑了,应该变温柔些。应该对我百依百顺才对。”
      “丑了,就没有和你对话的资格了。”
      “虽然有些肤浅,但确实是这样。”童展自顾自地说,“人做什么都得先看看资本。”
      夏枫树怎么也忍不住眼泪,连忙用手掩住脸,童展发现了,连忙坐过来哄她,“我开玩笑的,故意说这样的话气你,平时你都反唇相讥,今天怎么了。”
      夏枫树只是哭。
      “别哭了,我错了,平时你都很强的,今天怎么了。”童展手足无措,“你是变丑了,可是我也没有少爱你一点啊。每天窝在家里陪着你,你不跟我说话我也陪着,这还不够吗?”
      夏枫树越哭越厉害,有一种潜在的歇斯底里正在呼唤她的眼泪冲击理智,压力太大了,昨天又接到妈妈催她回老家的电话,她解释不了,只能以工作忙来应付,这在妈妈看来,完全是推托,不愿回家的推托。而来自郑琳仪的压力存在于每一天。
      童展哄不好她,急得又想发脾气,他大吼了一声,“拜托你不要再哭了!”
      夏枫树忽然觉得小腹一痛,全身纠紧,冷汗淋漓,这感觉和上次摔倒很像,“童展,送我去医院。”
      后面的时间痛得死去活来。恍惚听到医生说:“要生了,送产房。”

      夏枫树生了一个1300克的女儿,小得可怜。
      童展叫她小苗,因为她妈妈是树。
      29周便出生的童小苗躺在保温箱里,她不能吸吮,靠胃管喂养,吸氧。她弱得像只小猫崽,眼睛都睁不开。
      童展闷闷不乐地对夏枫树说:“我们小苗怎么那么小啊。”
      夏枫树苦笑,“是我不好。”
      “是我不好,我不惹你哭,她也不会这么早出来,她想帮妈妈来骂我这个爸爸。”
      夏枫树心头一热。“你有点爸爸的样子了。”
      “当然。”童展握着夏枫树的手,“看到小苗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差劲儿,根本不像个爸爸。夏枫树,以后我会努力的。”
      “谢谢。”
      “孩子妈妈,我是孩子爸爸,你跟我说什么谢谢!”
      夏枫树展颜一笑,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她太累了。童展安抚她睡去,朦胧间,听到秦佑滔的声音,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觉得语气不善。夏枫树努力让自己醒过来,她听到童展说:“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她。”
      “暂时的分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小苗还没脱离危险,要等七十二小时。”
      “你没有七十二小时,只有一小时去机场。你妈妈在机场等你,你不上飞机,她也不会上。”
      夏枫树用力睁开眼睛,她看到童展歉疚的望着自己,一种离别的气息覆盖她气息奄奄的身体,她忽然很害怕,怕这个男人说出抱歉的话。她想阻止他说什么,然而,她力不能及,童展的对不起冲口而出,后面的解释都淹没在他们的泪水里,他向她保证,一个月后,接她和孩子走。
      秦佑滔带走了他。
      此时童小苗出生不满十小时。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2786029/47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