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彼岸

作者:斯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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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那么把许岸甩了,甩得干脆利落,我看好你


      夏枫树缓过气来,背后是窗户,听得到外面人声嘈杂,想必吸引了大批看客。包被翻了个底朝天,掏空的钱夹丢在墙角,钥匙包掉在眼前不远的地方。夏枫树用最快速度抓起门钥匙,用尽全身力气快速打开窗户,将钥匙丢出去。然后抱着头蜷住身体,她知道接下来是更凶猛的拳头。
      一声脆响,玻璃的碎裂声响在耳边,巨响从头顶传来,夏枫树昏厥了几分钟,醒来时,门已经开了,她的眼前是童展的脸。她哭了,抓紧童展的衣服,这个人只会伤害她,不会杀了她。
      “我来晚了,我不知道你住在哪,打去行里问了好半天。救护车就要来了,你别怕,我陪着你。”
      眼泪稀释了血液,“我不要去医院。”
      “怎么?”
      这时,夏枫树听到相机的快门声,她连忙将脸埋在童展胸口,童展懂了,他用外套蒙住夏枫树的头,抱着她躲开记者的问询,穿过密集的人群,驾车离去。
      李一民在派出所见到夏枫树的爸爸,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夏枫树险些被打死。警察拘留了打人的,却联系不上被打的。
      第二天的早报社会版登出了这则新闻,此时的夏枫树躲在秦佑滔的公寓里,童展带她来的,这里能躲过更麻烦的一个人,周燕然。
      当晚,童展把相熟的医生请到公寓为夏枫树处理了伤口,更详细的检查准备等到明天去医院做。夏枫树睡了,劫后余生的模样。
      童展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是带着进寸步不离的决心坐在这的,那个人真的是夏枫树的父亲吗?有那样的父亲,夏枫树是怎么活到今天的?除了那条长椅,屋子里的东西都招呼到夏枫树的身体上,就为了钱把女儿打成这样吗?
      秦佑滔来了,听完整个过程,他感兴趣的是夏枫树的冷静,如果说从窗口丢钥匙是求生的本能,那么拒绝去医院就是她天生的判断力,全身检查不可避免地会传出她怀孕的事,这点秘密是经不起媒体探究的。清醒的童展没想到,意识模糊的夏枫树却想到了。

      骨头没断,内脏没伤,肚子时的胎儿安然无恙,夏枫树的坚韧似乎不只在精神上,或许是因为长期的暴力生活里,她学会了保护自己。因为怀孕,不能吃消炎药止痛药,医生并不知道她不要这个孩子,夏枫树也没强调这一点。从小到大没为挨打吃过药,那种疼她都习惯了。
      她不会告那个打她的人,从派出所出来后,那个人便带着五千块钱走了,是回家吗?夏枫树有点担心,若那个人不知去向,妈妈会打电话追问吧,要如何交待。
      “还好,脸没伤到。”童展捧着夏枫树的脸仔细看,忽然吻在她额头上,笑嘻嘻地说:“没忍住。”
      不料夏枫树就势抱住他的腰。
      童展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吓了一跳。
      夏枫树完全靠在童展的身上,没想什么就是想靠着。
      这女人完全属于我了吗?童展疑惑地拥抱。
      夏枫树睡了,醒来时,夕阳西下,余辉穿过窗纱晕染整个房间,童展不在,身体的疼痛令夏枫树的睡意消散得极快,头是昏沉的,还缠着纱布,童展给她请了一周的假,被打的事已经反应上去了,批假是没问题的,只不过对她的前途影响很坏。
      她想照照镜子,从事发到现在,一直飘飘忽忽的,现在才两脚着地似的。这公寓明明住了一天了,却仍然陌生。
      看得出房主喜欢灰色和蓝色,洗手间里的色调以这两个颜色为主,有些深沉,像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的居所。秦佑滔是这样的男人吧,夏枫树目光流转,凝神望着镜中的自己,苍白啊,没有半分神采的女人,若非睁着眼睛,就像死去了一样,血被抽干似的脸,即使好看,也美得阴森。
      “我怎么了?”夏枫树恐惧地后退两步,上一次照镜子是什么时候?好久之前了吧,和许岸在镜子前比鼻子的高度,嘴唇的宽度。夏枫树忽然大哭起来,声音大得像嘶吼,沉积在身体里的一股气也喷涌上来,激发眼泪滂沱。身体渐渐无力,她索性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就只是机械地痛哭。有人走进来,轻扶她的手臂,她就势靠在那个人的怀里,像汲取力量似的,哭得越发用力。

      夏枫树回想刚才若知道那人是秦佑滔她会不会靠在他怀里,会吧,她像一个徒步千里的行者沦为乞丐一般,沿街乞讨着关心和帮助。原来,她的身体在给许岸打完那个电话后就被掏空了,后面的日子她行尸走肉般地活着,直到糊涂地怀孕,悲惨地被打,孤伶伶地走到现在,她撑不住了。
      “童展有急事回家,他拜托我来照顾你。”秦佑滔的解释简单明了,安排上也井井有条,晚饭,换药,然后他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和初次见面一样,他偶尔打个电话,总是不苟言笑的样子。
      夏枫树想说些抱歉和感谢的话,但这男人的表情是消灭话题。
      有点不受欢迎的感觉,夏枫树坐在床上,一时也想不到去处,那个家还能回吗?想到家,立刻想到妈妈,夏枫树连忙找到手机,这两天家里肯定打电话了。
      一开机,手机就显示低电量,偏偏就有电话打进来,对方竟然是兰韦晴,“报纸上说的是你吗?”
      “嗯?”
      “早报上那个夏某某是你吗?照片上看不到脸,可我觉得像你。”
      “什么报?”
      “下午我去你单位,说你请病假了。夏枫树,报上那个挨打的倒霉鬼是不是你啊。”
      “啊。”面对这样的追问,夏枫树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回答。
      “你在哪儿呢,我去看你!”
      “我在……”夏枫树倒也不是不想说,而是她不知道这里的地址。
      “啥意思,不想让我去啊!”

      夏枫树征求了秦佑滔的同意才给了兰韦晴地址,门铃声响起,秦佑滔开了门。兰韦晴来了,风风火火的脚步,好像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似的。
      “这男的谁啊!报上登的那个不是他。”
      夏枫树也不知从何说起,索性不说话。
      “不欢迎啊,你不是说喜欢和我做朋友吗?”
      “没想到用这种方式联络。”夏枫树缓缓坐在床上,事实上她每动一下都会痛。
      “我这个人爱热闹,专程来看热闹的。”兰韦晴出口无好话。
      夏枫树不以为意,“随便你来看什么,能来看看我就很高兴。”
      “我看看,脸没事儿万幸。”兰韦晴抓着夏枫树的下巴左看右看,忽然看到她脖子后的於青,大块地像墨水似的染向她的背。兰韦晴没办法再用幸灾乐祸的口气说话,她打车穿过半个城来到这,也不是只被好奇心驱使。“检查了?骨头没断吗?”
      “没有,只是软组织挫伤。”夏枫树轻轻侧身,躲开她的手。
      “恶有恶报。”兰韦晴不冷不热地说:“不过还是便宜你了。”
      秦佑滔敲门,“厨房有饮料,你们自便。”
      “我想来杯咖啡,谢谢。”兰韦晴很不客气,好像听不懂秦佑滔说啥似的。
      夏枫树说:“我来。”
      秦佑滔一摆手,转身去厨房。兰韦晴对夏枫树说:“干嘛,舍不得使唤他呀。”
      “我凭什么使唤人家?”
      “你的意思是,你和他不是……”
      “不是。”
      “那怎么住他这啊。”
      “他是他的朋友。”夏枫树不知道这样解释够不够清楚。
      兰韦晴自然听得懂。“这家伙是个阔佬,这套公寓至少值三百万。我坐的这把椅子也是一万块以上的货色。”
      “你在哪工作,房产经纪?”
      “原来在旅行社,现在改卖保险了。我的名片!”
      “营销部经理,头衔不小。”
      “混呗,换男朋友就换工作。什么赚钱就做什么。”兰韦晴洒脱地说,“夏枫树,知道我为什么来看你吗?”
      “不管我说什么,都会被你否定,我还是不猜了。”
      “狡猾的女人,我是来看看你投靠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秦佑滔端了一杯咖啡进来,兰韦晴凑上前去说谢谢,然后递上名片,“我是夏枫树的闺蜜,赏脸买份保险吧!”
      秦佑滔接过名片便走开了,兰韦晴还想深聊几句似的,夏枫树说:“我够麻烦人家了,你别那么不见外行吗?”
      兰韦晴大咧咧地一笑,“他跟你的他是什么关系?”
      “不清楚。”
      “我对他感兴趣。”
      兰韦晴丝毫不掩饰功利之心,夏枫树也不阻止她,“那去找他,我要睡了。”
      “下逐客令啊。”兰韦晴看了看那张大床说:“我不走了,在这混一宿。”

      女人打呼噜怎么也说不上性感,兰韦晴是倒头就睡的主儿,而夏枫树的神经在暴力阴影下已相当脆弱,不习惯身边睡个人,也不能在呼噜声中入睡。
      出了卧室,她想喝杯水,客厅的台灯亮着,秦佑滔正在沙发上看文件。两人没打招呼,寂静的深夜里,不打扰对方是种美德。
      喝完水,夏枫树吐了,全身都疼,因为呕吐是全身运动。小腹坠痛,夏枫树撑着水槽不让自己倒下。待痛感渐轻,才撑着身体走回卧室。
      秦佑滔不动声色。
      第二天,童展仍然没来,秦佑滔也没离开公寓,夏枫树有些不安,“我没事,你不用陪着我。”
      秦佑滔对着茶几上铺满的文件说:“童展晚上来。”
      “我没什么事儿了。”夏枫树强调着。
      秦佑滔竟不再理会他,专心致致地翻阅文件。夏枫树讨了个没趣。
      妈妈终于来电话了,询问那个人的情况,显然,她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夏枫树不能说出实情,只好撒谎说一切都好。挂断电话她开始思忖那个人的去向。唯一的知情者是李一民吧,搬到这里后还没和李一民通过消息。
      夏枫树拨通了李一民的电话,对方的声音里有了冷淡和疏离。夏枫树不意外也不难过。
      “我送他到火车站,他买了回老家的车票,不过我没看着他上火车。”
      “他没再联络你吗?”
      “没有。他没回老家吗?”
      “嗯。”夏枫树的心一沉,嘴里仍要客气地感谢一句。“麻烦你了。”
      “会去哪呢?”
      “总之谢谢你帮我这么多。”夏枫树想挂电话。
      “你,好些了吗?”
      “我没事。”
      “有什么消息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查。”
      “谢谢。”
      对于那个人的去向,夏枫树并非毫无眉目,他在乎的无非是酒和儿子。若不是回家,很可能就是去告状。

      濒临绝境的时候,人的想法会变,其实就是换个角度去看去想。
      如果没有童展,夏枫树的处境比现在惨得多。
      如果说工作是她在这个城市的立足点,这场事故会动摇她的立足点,她的隐私她不愿公诸于世的家庭都将无所遁形,她会在人们的同情和嘲弄中生不如死。
      童展给了她一个依靠,几乎无法去检视是否靠得住,夏枫树毫无选择地倒向他。

      流产手术暂时不能做,夏枫树的身体禁不起折腾,精神也不行。

      兰韦晴又来了。
      这人天生不系外,没有她不敢去的地方,没有她搭不上话的人。三分姿色七分打扮,她用力令自己耀眼,这一点和夏枫树截然不同,在自卑中长大的夏枫树总是想缩小自己,在别人讨厌自己之前讨厌别人。她无声无息地努力生存,兰韦晴是敲锣打鼓的宣扬自己,深怕别人看不到她的存在。
      只不过,这人虽然招摇,却不讨厌。
      秦佑滔成了她的新目标,她拎着果篮来探望夏枫树,一转头就坐在秦佑滔身边大卖保险。
      男人锁眉是一种魅力,有种深不可测的大气,当兰韦晴这样对夏枫树形容秦佑滔时,夏枫树却认为那是被骚扰得无处可躲的无奈。
      不管怎么说,兰韦晴推销出一套二十万的保单。
      “别看不起我,不管怎么说,我没住你那么破的出租房,也没有你这一身寒酸气,我用CUCCI的钱包,现钞没少过两千,银行卡N张,从来没刷爆。我只交男朋友不结婚,二奶三奶都无所谓,存够资本,就能过我想要的生活,随心所欲。夏枫树,你应该佩服我!”
      夏枫树点点头。
      “你呢?有什么目标?做个异性恋融入主流社会?”
      夏枫树不知如何回答,她的目标曾是一套房子,把妈妈从老家接来,摆脱家暴过上好日子。她会做一切能让妈妈满意的事,包括结婚。此时,她已意识到这太难了,她没办法把妈妈从那个家里拉出来,因为妈妈不想出来。拯救妈妈的办法可能是拯救整个家,那需要多大的力量?
      兰韦晴似乎看懂了她的迷惘,“不管你的目标是什么,一旦下定决定就不能左顾右盼,狠下心一条路跑到底。你就那么把许岸甩了,甩得干脆利落,我看好你!”
      夏枫树瞪了兰韦晴一眼。
      兰韦晴不依不饶地说:“人这辈子不做几件亏心事,踩几个人的肩膀,永远也到不了想要的高度。”
      “你忘了之前怎么骂我的?”
      “许岸例外,我偏执地认为,她是世界上唯一值得你爱的人。”
      “为什么?”
      “不切实际的往往是最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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