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彼岸

作者:斯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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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讨厌依赖性,带着那种东西生活,没有安全感。”


      见到童展,兰韦晴啧啧赞叹财貌双全。了解了他的背景,兰韦晴斩钉截铁地告诉夏枫树,“抓他去民政局,法办!”
      夏枫树被逗笑了,兰韦晴对结婚登记的说法还真是刺激。
      “管他什么未婚妻,未婚就不是妻,哪那么多顺理成章的事儿,只要和他结婚,主流上流都占上了,灰姑娘的境界。”见夏枫树不为所动,兰韦晴加强语气说:“上帝虽然让你贫穷,但给了你美貌,我要是有你这张脸,早就不当中产阶级了,哪像你啊,还工薪呢。”
      “我没想过和他结婚,不过是各取所需。”
      “别跟我说这种酸话,听着牙疼,事到如今,所有和清高有关的思想都应该抛弃,否则你何必抛弃许岸。”
      许岸两个字太有杀伤力了,夏枫树声音弱了几分,“我和许岸是没有结果的事儿,我和她都不可能不顾及家人。”
      “啧啧,总算听到你心里话了,现实点,嫁得好就是成功,你也不想想,没有他你现在什么样,会住在这么好的公寓里疗伤,连外面的雨点声儿都听不到?”
      夏枫树微微动容。

      童展的日子不好过,由于脸被印到报纸上,他和夏枫树的关系在行里人人皆知,也不可避免地闹到他那当副市长的母亲大人那。这几天,他正承受强大的压力,和周燕然的婚事已经迫在眉睫,近于压力,他答应和周燕然去美国结婚,换来短暂的自由。
      作为男人,童展的方向感不大好,从小到大,他可以在家中为所欲为,但出了门就要听从妈妈的指引,东西南北他分不清,只要按照妈妈手指的方向走就行了。
      他没有任何与母亲对立的理由和想法。

      而现在。

      “夏枫树,你真是要钱不要命了,他要钱你就给他啊,何必被打成这样。你这个女人智商向来很高,为什么一遇到钱就归零了。”
      夏枫树的眼睛有了神采,童展的话也多了,偌大的空间里,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窗台边。
      “蠢啊,你的穷酸要用多少钱能埋起来,你开个价,我给你。”
      夏枫树打开侧窗,让风吹进来。
      “我有多窝火你知道吗?女朋友被打成这样,我却不能还手。他凭什么当你爸呀,你为什么要放过他,那种人应该关起来好好改造。”
      窗外的草坪上有两个小孩儿在玩球,他们的母亲坐在不远的石凳上,关注地目光一刻都不曾离开自己的孩子。
      真幸福啊。
      “夏枫树,那个出租房你不要回去了,暂时住在这里,等我给你找好地方你再搬过去。”
      “你打算照顾我到什么时候。”
      童展没料到这句话会得到夏枫树的回答,而且是如此强有力的反问,“我会一直照顾你,绝不给那个警察机会,乘虚而入。”
      “包养我吗?”
      “你这个女人怎么专挑难听的话说啊!”
      “事实往往是难看的。”夏枫树慢慢站起来,事过五天了,想法和观念都在重建。
      “我最近就要去美国结婚,在走之前,你的事我会安排好,我看过你的岗位志愿,你想进法律事务科,我尽力让你如愿,不会再让你窝在那个小营业厅。你暂时不用回单位销假,休息到你认为你能上班为止。”
      “凭什么得到你这样的照顾呢?”
      “怎么这么烦啊!”童展忽然发作了,“怎样安排你都接受就好了,我又不会害你。”
      “不会害我?”夏枫树用一个疑问句。足够令童展无语。
      夏枫树不愿深究,“我不愿意接受,我怕习惯了就离不开你了。”
      “你在跟我表白?”
      “我讨厌依赖性,带着那种东西生活,没有安全感。”
      “我承认,我不是能带给女人安全感的男人,只有一个女人不这么认为,所以我就要娶她。”童展有些伤感地侧着头,像在思考,像在逃避。“夏枫树,我给你的,好的坏的喜欢的厌烦的,你都收下吧。”
      夏枫树看着手臂的淤青,那不是刺青,很快就会消散的。这个男人就像这淤青一样吧,曾激烈痛苦地存在过,有种无法永远的悲哀在折磨他吧。他太用力地抱才会留下伤害的痕迹。
      长夜漫无边际,每一秒钟都过得漫不经心,不敢经心,害怕,伤心。

      翌日,一觉醒来的夏枫树悄悄离开秦佑滔的公寓。
      她看懂了童展眉宇间的沉重,不曾心痛过这个男人,层出不穷的伤害已为他们的感情绑上死结,他是爱着的,用他自己都不喜欢的方式。
      我可以靠自己活下去,现在不是我命里最艰难的时候。夏枫树这样告诉自己。
      回到她的出租房,不在乎有多少人注视,她堂堂正正地走着。
      破掉的东西都丢掉,没有家俱也没关系,干干净净地就好。买个旧电视机吧,对抗由安静制造的寂寞感。换个新窗帘吧,选择向日葵的图案,让整个房间亮起来。
      积极努力地活着,忽略那些包围我的爱,避免产生依赖性。
      当下最大的麻烦是肚子里一天天长大的胎儿,要尽快解决。趁着这次病假就做了手术吧,不被任何人发觉。这事有多不光彩足以抹黑夏枫树整个人生。若没有这件事,夏枫树心中童展的爱应该多于伤害。

      电视开着,新闻频道,不嘈杂又有内容的声音。
      明天去手术,710块,真贵呀!好在今天发工资,否则下个月就活不下去了。夏枫树吃了蛋炒饭,喝着温开水,心里盘算着以后的日子。
      电话响了,陌生人的铃声。
      夏枫树有不好的预感。

      “你是夏志愿的女儿夏枫树吗?”
      “是。”
      “我这里是沈北105医院,你爸爸前天送到本院,刚刚脱离生命危险,现在欠医药费四千二百四十一块三毛,请你尽快到本院缴费。家属也尽快来医院配合治疗和护理。”

      夏枫树下意识地拿出童展给她的那张银行卡,刚刚□□的生活勇气又开始虚弱。对她来说,能够完全靠自己的力量生存是至关重要的,这几乎是她坚持自已的最后一道屏障。尽管她自欺欺人地将与童展的性关系作为自立更生地一种手段,但是这笔所谓的补偿费是她不愿挪用的,因为这个胎儿不是他们合约中的一条,是对方耍诈造成的。随着这笔钱的不断使用,夏枫树所谓的自立越来越师出无名。这笔钱买断了她的权宜,用了,就是妥协了,忍让了,再无骨气可言。
      挪用第一笔五千块时,夏枫树一度认为那钱不是用在堕胎上,还有尊严可讲。现在想来,是多么荒谬的想法啊。她只是在那个人的暴力阴影下想尽一切办法自保,而那笔钱只要动了,结果就没有分别了。

      李一民比她更早接到医院的电话,那人醒来后先报的名字和电话竟然是他。得知此事的夏枫树十分过意不去,他们约在街口的甜品店见面。
      “你还在这住?”
      “嗯。”夏枫树有留意到李一民脸上闪过的微小喜悦。
      眼前这个女人怀孕了吗?李一民有些疑惑,那天她的表现是承认吧。而现在,眉清目爽地坐在眼前,全然看不出有另一个男人笼罩她的生活。她搬回老房子,是要固守她原来的生活吧。那么,对我来说,这感情还有追逐下去的价值和可能吗?“那个……夏大叔好像是去北京上访,被户口所在省驻京□□办事处的人拦下来,然后遣送回乡,车在京沈高速公路上临时停车,减速的时候,夏大叔忽然跳车,万幸的是命保住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接到电话后我托沈阳的朋友查了查情况。”
      “噢。”夏枫树应了一声,谢字没有出口,即使仅将这件事视为一个麻烦,她也不愿因那个人再说谢字。
      “其实你弟的事儿夏大叔很早就和我说起过,我也托人查了卷宗,翻案的可能几乎没有,你是学法律的,选修这个专业时,应该也想过能为弟弟做点什么吧。”
      “没有,没想过。”夏枫树冷若冰霜。
      李一民有点难堪,这个推测做得很无知。“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从没听你叫过他爸爸,并不是你冷淡的性格造成的。”李一民不由得想起那天他赶到现场时,墙角的血迹和屋子里那股毁灭的气息,他一度担心见不到夏枫树了。“你会去沈阳吗?”
      “还不知道钱汇过去行不行。”
      “肯定要家属到场的,有些后续治疗需要签名什么的,后天我去北京出差,顺路去看他吧。”
      “一点都不顺路。”
      “很近了,飞机火车都方便。”
      “请你不要去。”
      夏枫树的坚决令李一民微怔,“我和夏大叔也算是忘年交。”
      “你去看他是因为他打电话还是因为我。”
      “不用分那么清楚吧。你也不会对他置之不理。”
      “那是我的事。”
      李一民无语,这几句话对下来,他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总是话音未落夏枫树便顶上来。眼前的女孩儿冰凉的目光分明在表明态度,即使她还住在老房子,也不代表她选择了平淡生活,倾向于我。
      夏枫树不吝冷漠,决绝地说:“我们连普通朋友都做不了,不能成为情人也是朋友这种话我听都不想听。我是来和你说对不起的,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请不要再理会那个人的电话。”
      “那,祝你幸福。”李一民说着这样的话离开,算失恋吗?不算。算失败吗?似乎也不算。若他的目的是给予这个女孩儿幸福,他没有给成。
      夏枫树没有回应,因为她不知道幸福是什么东西。吃光一大份芒果冰,从里到外的凉,手心冰冷,心也正是这个温度吧。

      夏枫树最为难的事不是钱,而是李一民提出的要不要去沈阳,堕胎和上班都是不能再拖的事,去一趟沈阳,一来一回至少要三天,好在明天周五,应该能保证周一上班吧。只是将堕胎手术的时间挪用。再拖一周胎儿就三个月了,几乎错过最佳的堕胎时间。夏枫树咬着牙做了这个决定,指望那个人不惊动妈妈是不可能的,能赶在妈妈前面把事情处理妥当吗?
      在所有人面前一败涂地,只能在妈妈面前证明自己了。
      我不惜一切去做的,就要不顾一切做到底。

      火车很慢,周六上午才到达医院,即使买了卧铺,仍不能好好休息,睡眠不足的夏枫树有些恍惚。奔波之苦能说给谁听,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地点,夏枫树不断催动自己前进再前进。
      医院的热闹总与别处不同,穿过门诊大楼,住院处的院子里多了肃穆,此处并不冷清,是争生逃死的地方,悲伤与欢乐在大于号和小于号两边不停挪动位置。
      6号楼下面有一块绿地和凉亭供人休息,夏枫树在石椅上坐了一会儿,她没吃早饭,连水都没喝,喉咙干得发痛,胃里是空的,却还有想吐的感觉。手臂的淤青尚在,真觉得腿有千斤重。
      要见到那个人了,说什么呢?我只不过是来送钱的,找个特护,具体怎么治疗我是不会参与的。夏枫树思忖着,努力让自己站起来,快点办完一切吧,坐晚上的火车赶回去。
      “枫树!”一声轻唤,夏枫树倦意全无。顺声望去,母亲手里拿着饭盒,在她身后几米处望着她。
      想见您,却不想用这种方式。
      妈妈是昨天半夜到的,像女儿担心妈妈一样,妈妈也不想惊动女儿。
      抱头痛哭应该比沉默无语更能释放母女二人的感情吧。
      她们偏偏是沉默无语的。

      好久。

      粥要凉了,妈妈才说:“又拖累你了。”
      夏枫树没说勇敢的话,只是握着妈妈的手。
      “你这胳膊咋整的?”
      “放心,不是他打的。”夏枫树此地无银地否认,没力气说谎,就硬着头皮否认吧。
      妈妈叹了口气。
      “他的工作干不下去,跟我要了钱就走了,我以为他回家了。”
      “妈知道他啥样,多好的工作他也干不长远,难为你了。”
      这是安慰吧,夏枫树心安理得地接受。
      “医院说脑袋里的血块儿取出来了,右腿膝盖粉碎性骨折,好了恐怕也不能像原来那样。没摔死是命大,好歹人还活着。”妈妈眼里的忧虑因无力而悲哀。
      “医药费我来想办法。”夏枫树说出了她唯一肯做的,妈妈应该很想听这句话,果然,妈妈露出欣慰的笑容。“妈就带了两千三百块钱来,好不容易从你舅那借来的,到这一问,这点钱根本使不上啥劲儿,你不来妈也得给你打电话了,枫树,妈也不知道跟你说啥了,没有你,妈就得把老房子卖了。”
      夏枫树挤出个笑容,她想喝点稀饭,但妈妈手里的那盒粥是给那个人准备的。
      “我把你奶奶托给隔壁的胖婶,再加上你爷爷应该能照顾过来了。你奶奶已经不认识人了,就知道吃和拉。估计过不了这个冬天了。”妈妈是叹着气说这些话的,在她的脸上,已看不出忧愁,有种麻木的疲劳感占据着她的表情,她的眼睛不再明亮,头发略微稀疏,苍老并不足以形容她的样子。“那时候我就能腾出身子看着你爸,他要告状我就陪他去,要打工我也陪他,一定不让他再拖累你。”
      眼泪呼之欲出,夏枫树无法收下这辛酸的承诺。
      目送妈妈去给那个人送早饭,饥肠辘辘地夏枫树回身去门诊大楼缴费。
      拿出那张含金九万五千的银行卡,夏枫树递了进去,正当她计算着回程的时间时,卡被丢了回来,“这卡用不了,销了。”
      夏枫树傻眼了,卡是童展名下的,夏枫树从没想过把钱转到自己名下,更没想过童展会销卡。为什么,不是说要好好分手吗?难道他认为好好分手包括收回这笔钱吗?
      手机里还有童展的号码,拨过去,对方关机。

      医院门口有小贩在铁板鱿鱼,夏枫树觉得自己就是那被肢解的鱿鱼,穿成串还不罢休,要放在铁板上煎熬,最后被吞掉才会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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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蓝海说小说好灰黑,是的,这一部分是整部小说最压抑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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