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彼岸

作者:斯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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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爱过,仅此而已。


      夏枫树的耳边传来巨大的碎裂声,这声音刺痛了她的耳朵,直达她的心脏,温温凉凉的夜风拂过她脸上的泪,嬉戏般地轻佻,夏枫树轻轻拭泪,罪恶感一度埋没了她的轻松,这会儿,她开始感受那份轻松,是的,我要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属于自己房子,一个让妈妈容身的家,为了这些,我甩脱了一切,现在要轻装上阵了。许岸,你是被许多爱包围的孩子,你会恨我,可是用不了多久,这恨意会和我一起被你淡忘,像日记本上被勾涂的几个字一样,只留下痕迹。

      我们爱过,仅此而已。
      夏枫树烧光了自己的文字,删除了电脑里的小说。

      对于上班的人来说,在工作日的早晨,只有几十秒的时间会想想心事,然后就会被上班的时间催促着,脑子里装的只有早餐,班车,打卡,上司今天的心情好不好。
      夏枫树的心情也不例外,为许岸流的眼泪不多,因为她不断催眠自己做了一个多么正确的决定,许岸也将走她正确的人生,夏枫树短暂的人生中从未试过如此正面和乐观,或许她要感谢许岸给了她人生的积极一面,那被迫到角落里的感情使得她不得不抬起头看看阳光和蓝天,灿烂驱赶阴霾,她认为自己飞起来了。
      日子很有节奏,12345,然后静止两天,然后再12345.夏枫树过得庸庸碌碌,她感觉很好,好得不去想任何人,单位的贺姐说她像出家人似的,夏枫树说她不吃素。这话逗笑了几个人,夏枫树也笑了,那天她参加了所里的聚餐,她在努力学习和职场上的人相处,她话少,不想被看作傲慢,她不会逢迎,不想被排挤,她漂亮,却不愿被人追求,矛盾点太多的人是不容易被了解和接受的,更何况是在明争暗斗的职场。
      夏枫树并不顺遂,从小时为了吃饭而挣扎,到现在为了更好的工作职位而打拼,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还是取得了不小的进步,上班一个多月了,关于之后的岗位分配问题,在各个场合都会被提起,培训班是新人最集中的地方,偶尔去总部大楼办事也会听到耳语般的言论,大概就是某某肯定会被分到某营业厅,或者是能进总部,夏枫树当然清楚岗位决定着天差地别的福利和待遇,可是她现在是个断线的风筝,不像别的人都有扯线的人。
      听天由命吧!
      即使在如此忐忑的心情下,见到童展,夏枫树都心如止水,她对他没有任何企求之意,能有现在的生活,她知足了。
      童展总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出现,好在是以素不相识的方式,在这座庞大的机构里,有很多人脉是看不到的,冷漠和热情并不具备表面所呈现的意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微笑或者冷眼那么简单,可怕的是看不到的,夏枫树不善此道,却深谙此理,她如履薄冰地过着,直到意识到有人追求她。
      有她那样的脸被追求不奇怪,不被追求才奇怪,迫于某种无形的压力,夏枫树无法像在超市工作时那样,横眉冷对,换作另一种淡定来婉拒。对方贺姐的朋友,也姓贺,三十出头,是市行信息技术处的副处长,这个年纪坐这个位置可说是年轻有为了,本人也一表人材,谈吐不俗,可是夏枫树没多看他一眼,只跟贺姐说不合适,自己条件不好,配不上他。贺姐说你不是没对象吗?人家没嫌你什么呀!小夏你就别客气了,就你这脸蛋不用啥背景条件,啥配不配的。
      夏枫树笑着摇头,也不多做解释,反正就是不同意,贺姐说你别把我晾在这啊,人家都来了,好歹出去吃吃饭,说说话。夏枫树很为难,事先又没被通知,只是那人忽然出现在营业厅,要一块去吃饭好不自在。
      若是在超市,她大可扔下两个字,不行,便扭头走开,但是在这不行。
      夏枫树退而求其次地说:“您不会让我和他单独出去吃饭吧。”

      云尚海鲜。
      难道在这里请客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吗?
      贺处长说这是会员制,吃饭一定要预订,否则即使包间空着也不接待,贺姐有点小兴奋,似乎在这里吃过饭可以拿回去跟家人朋友炫耀一下。
      夏枫树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不进来,冤家路窄一进门就遇到那个马经理,她装作不相识,对方也只报以职业笑容。很快进了包间,贺姐啧啧赞叹着装修的奢华,翻开菜单又说这的菜不算贵,贺处长说这里的服务很好,会员一卡难求。这些夏枫树一概不知,她来这里两次都没关心过这些,因为每一次都是坐立难安。
      饭桌上聊的事零零散散,贺姐有意发问些让贺处长高谈阔论,看似很不经意地彰显贺处长的能力,只有在说到新员工安置的问题时,夏枫树竖起了耳朵。
      菜陆续上齐了,本来在这种饭局中,夏枫树还有个乐趣,就是吃,但是今天,她连吃的念头都没有。
      问一句,答一句,有时连答都不答,只微微一笑。
      贺处长出去的时候,贺姐对夏枫树说:“人家在这请你,说明是真中意你了,小夏,你可别放过机会,三十二岁能当副处长,前途无量的。”
      “贺姐,你帮我婉拒了吧,真的不合适。”
      “怎么呢?你们多般配啊。是不是觉得他大你九岁,我跟你说,男人大一点好,你别看你现在的小脸美得像玉似的,再过十年,你和他根本看不出年龄差来。”
      “不是因为这个,就是不合适。”
      “女人找对象就是投资,贺姐跟你说句实在话,这人是我远房堂弟,他舅舅是省行的大人物,你跟他好上了,想安排到哪还不就是一句话吗?你们要是成了,我都跟着借光,小夏,就窝在咱那小所里有啥好啊,又累又受气,挣得是全行最少的,明年又要盖宿舍楼了,在现在的职位上,根本就没机会。要是分到郊区的营业厅,上班下班就累死你。”
      房子,夏枫树的心弦微颤,这时贺处长回来了,一切又静止了,夏枫树自问没本事再勉强自己托付到这个男人身上换房子。

      亏心事不能连续做,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没办法压制良知和感情一意孤行。

      夏枫树在措词,令对方明白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时,马经理来了,恭敬的的态度俨然将在座待如上宾。
      顾客是上帝,但在云尚这种地方,势力和身份的差别是以最礼貌的方式存在的,郭处长绝对没有这个身份能让马经理以这种规格来接待,因此他也有些受宠若惊,马经理带来一瓶唐培里侬,亲自为每个人斟酒,并且告诉他们这一餐免单。
      惊讶的郭处长正要问为什么,马经理微微躬身对夏枫树说:“夏小姐,祝你用餐愉快。”
      场面微僵,郭处长说:“原来小夏是这里的VIP?”
      夏枫树不知如何解释。
      郭处长的脸色很难看,此前夏枫树的冷淡都变了方向,不能再理解为性格使然,完全是一种傲慢嘛,自己还好大显摆地在这里请客,结果人家完全没放在眼里。
      “我只是在这吃过两次饭,不是什么VIP,我连会员都不是。”夏枫树慌忙解释。
      “我在这吃过十几次饭,恐怕这位经理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
      马经理一脸从容地说:“郭先生,我怎么会不记得您,只不过这位夏小姐是我们老板的客人,我是接到老板的命令,特意来向夏小姐表达敬意的。”
      贺处长的惊讶不断升级,云尚海鲜的老板他见都没见过,据说是个神秘低调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夏枫树像个躲在草里的兔子,突然被大镰刀割光了草,战战惊惊地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对面站着一只讨好她的狼,可她身后站着一只低调的大老虎。
      贺姐好像全明白了似的,那眼神分明是说:夏枫树,真没看透你啊!
      贺处长坚持要结帐,夏枫树一言不发地坐着,贺姐说:“小夏,我们先走了,用送你吗?”
      “不用了,我自己坐车回去。”夏枫树觉得自己还是先走的好,她可不想被甩在这里,云尚对她来说就是个华丽的监狱。

      九点,还有公交车,夏枫树站在公交车站台上,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点,对她来说,世界上最舒服的车就是公交车了。
      贺姐正在不远处盯着她,等上了贺处长的车,她说:“我看小夏不是傍了大款,大老板怎么会让她坐公共汽车呢。”
      “算了吧,我看她对我没那个意思。”年轻的贺处长有点沮丧。
      “越漂亮的女孩防得越严,你啊要是真喜欢人家,就有点耐心。”贺姐还在劝着,显示她不甘心。
      “她等的不是公交车,是悍马。”
      贺姐闻言再次望向夏枫树,一辆黑色悍马停在公车站台前,车里的男人正在和夏枫树说话。
      贺处长的雷克萨斯飞快地从旁边驶过,夏枫树没有注意到他,因为她正在和秦佑滔说话。

      如果有一个人和你说话,你会不由自主地挺直脊背,这说明什么?
      两个不爱笑的人说话的气氛很奇怪。“送你回去吧。”好像,似乎,这是秦佑滔第一次和夏枫树说话。
      “为什么。”夏枫树这句为什么并不止问他为何开车相送。
      秦佑滔何等精明,“上车跟你说。”
      夏枫树迟疑着。
      “上车吧,我占着公交车道呢。”车门已经推开了,站台上还站着其他人。夏枫树想了想,伸手推上了车门,她不打算上车。
      秦佑滔盯着夏枫树,他是有些疑惑的,“你是童展的女朋友,到我这我肯定要照顾一下。”
      夏枫树转身张望远处驶来的公交车,童展这个名字令她很不舒服。
      秦佑滔走了,反光镜里的夏枫树越来越细小,车子转弯看不到了,秦佑滔才将视线转向前方。

      夏枫树的日子清净了,可她的心一点都不清净。没头没脑的闹得慌,起初,她以为这是和许岸分手的后遗症,直到有一天在超市看到卫生巾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个月大姨妈没来。
      夏枫树的大姨妈向来不规律,她也不以为意,可是这快五十天了还没有消息,她不能不重视,大姨妈不来意味着什么她也知道,尤其是她有过性生活。
      她买了验孕棒,无比顺利地看到了两条线,也许是在验之前就有这种预感,她没有惊呼为什么会这样,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第二天,她又去医院做了检查,奇迹没有发生,医生笃定地告诉她,你怀孕了。

      回到单位,竟然和童展走了个对面,他行色匆匆,似乎有公务在身,眼神在匆忙中碰触,夏枫树真是一秒都不想对着这个人,那十分之一秒的幽怨令童展停下脚步,“咦?不对。”
      夏枫树不理他。
      童展扯住她的手,“你去哪了?”夏枫树想抽回手,没抽动。“出什么事儿了,能让你像刚才那样看我一眼。”
      “这是单位门口,你自重点行吗?”
      童展不以为意,还大大方方地向里面望了望,“怕他们看出来啊,看就看出来呗,和我有关系不丢人。”
      夏枫树没什么力气对付他耍无赖,“他们都看见了,你放手吧。”
      “听说你相亲了,顺不顺利?”
      “告诉你的那个人没告诉你顺不顺利吗?”
      “我听到的是办公室消息,不准,还是问问你比较准。”
      “这和你有关系吗?”说这句话时,夏枫树不由得想到肚子里的,声音被眼泪哽在喉头。
      童展倒慌了,语气也从挑衅变成安抚,“我能不关心吗?你以为我没事跑这来干什么,就你们这破地方,我一年都懒得来一回。”
      夏枫树慌忙抹去眼泪,童展愈发温柔地说:“我还头一回见你哭呢,是我惹的吗?”
      “不是。”夏枫树斩钉截铁地否认,“我看到你就是心烦。”
      童展的脸色铁青,不要指望小学生有什么涵养或者承受力,“得罪我的后果是什么,要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
      若是平时,夏枫树断然不会被这么小儿科的威胁激怒,她通常会快速离开,但今天不行,她的心都要炸开了,“后果?还有更可怕的吗?”
      “什么意思?”童展异常警觉。
      “没意思。”夏枫树转身就走。

      下午,夏枫树在计算着几时去医院流产手术才合适,不可能因为这个请一周的假,也说不出口啊。周五最好,周六和周日能休息,不过还要查一查周末有没有培训计划,如果有就要再推一个礼拜,不,不能再拖,明天,明天就去。
      要花多少钱呢?一千块够吗?
      这就是人生吗?意料之外的代价还要付出多少才能结束。为了这份工作,我付出的还少吗?夏枫树不敢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她怕自己会疯。
      心思恍惚的夏枫树还没意识到同事看她的眼光在变,那些关于她的流言也在慢慢产生,迅速流传。
      下班时,童展等在外面,简直在为流言助威,夏枫树真想换张脸,从童展身边走过去,可惜她没那个本事。
      “我有事问你。”
      “说吧。”夏枫树没有面对他。
      “今天你请假去哪了。”
      夏枫树心一沉,她可不打算让童展知道这件事,“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
      “我下班了,不想接受这些盘问,你放过我行吗?”
      “你去医院了?”
      夏枫树倏地转身,“你……”
      “我怎么会知道?”童展难掩得意,“我只能说,这不是无心插柳。”
      “什么意思?”
      “我经常来这看你的脸色,就是想知道,我种下的种子有没有发芽。”童展笑得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你笨呐,连我戴没戴套子都分不出来。”
      夏枫树眼前有些模糊,她努力让自己听懂童展说的话。
      “夏枫树,心情糟透了吧!怎么办啊,有了心烦的人的孩子了。”
      “童展,从前我真不知道你要我怎么样,现在我有点明白了,你就是想让我死得很难看。”
      “死?你会死吗?”童展冷笑。
      “我告诉你,我死也不会求你。”
      夏枫树笔直的背影像块碎裂的冰,洒在童展的脸上,好久好久都不能融化。

      认为对方的痛苦会带给自己快乐的人,是不懂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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