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梢雪

　　何笑笑同学一向情深意重，听说我回国，立刻召唤大家相聚。
　　何笑笑硕士毕业继续在本校读博士，并成功找到了男朋友。杨荟琪还在律师事务所做律师，又考上了在职硕士，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很是辛苦。邓湉在英国学习一年玩了半年，回国后和男朋友结婚，现在女儿已经5个多月。
　　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尽管一直有联系，见面的机会却越来越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难得重聚，自是兴奋开心。大家聊着各自的生活近况，回忆往昔，感慨万千。
　　何笑笑仔细打量着我：“奚雨，你从美国回来变漂亮了，气质也不一样了，感觉更有女人味。”
　　邓湉：“何笑笑，那我呢，你觉得我从英国回来有什么变化没？”
　　何笑笑一脸嫌弃：“你都是当妈的人了，只能往黄脸婆的方向发展，有变化也不是什么好变化。”
　　邓湉生气地说：“何笑笑！我这么说也是辣妈，什么黄脸婆，你最喜欢胡说，不理你了。”
　　杨荟琪笑着说：“邓湉，别理何笑笑，你没听出来她话里的酸味吗，她是羡慕你家庭美满。”
　　何笑笑：“奚雨，我刚才明明是在夸你，你看她们现在围观我，快帮我灭了她们。”
　　我喝了口蓝莓汁，悠然地说：“笑笑，现在有人帮你，用不到我了。”
　　何笑笑：“什么嘛，我最喜欢的人永远都是你！”
　　我：“那个，快吃鱼，这鱼做得不错，凉了就不好吃了。”
　　邓湉：“奚雨，我也觉得你比以前更有魅力。有男朋友了吗，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
　　我：“谢谢夸奖啊！男朋友，还不知道他在哪里晃悠呢。”
　　杨荟琪说：“我是忙得顾不上，你应该有很多追求者啊，为什么还单着？”
　　我：“我们工作也忙，没心情。而且，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没什么人看得上我。”
　　邓湉：“怎么可能，你这么优秀，是你看不上人家吧。奚雨，你现在年纪也不小，可得抓紧啊。对于女人来说，还是家庭比较重要，别只顾着拼事业，荟琪你也是，事业上再成功也代替不了家庭的幸福。”
　　杨荟琪：“知道，我有在找，可是没那么容易找到一个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的人。邓湉，我是真羡慕你啊。”
　　我说：“我也是，邓湉，你家宝宝太可爱了真想直接抱走。”
　　邓湉不好意思地说：“你们不知道，带孩子可辛苦了，一天睡不了几个小时，一大堆事情，我看我真是朝着黄脸婆发展了。”
　　我：“哪有，明明就是青春靓丽的□□。”
　　何笑笑：“你这么喜欢小孩，赶快自己生一个。”
　　我：“也不能太快，我还得给你做伴娘不是。”
　　何笑笑：“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你必须要赶快找个男朋友。”
　　回去的路上，我和何笑笑坐一辆出租车回家。何笑笑问我：“奚雨，这么多年，你应该已经放下景脩了吧。”
　　我：“当然。你该不会以为我没有男朋友是因为他吧。”是啊，见到他之前心里多少还有些不安，可见了他之后也不过如此，我应该不会再受他影响了。
　　何笑笑：“不是就好。如果我是男的，一定早就把你拿下，多好的媳妇啊。”
　　我：“谢谢你欣赏，真可惜你不是男的，要不我妈也不用老担心我嫁不出去。”
　　何笑笑挽着我的胳膊真诚地说：“奚雨，我希望你幸福！”
　　我微笑地看着她：“定不负君意！”

　　周三晚上，Paul去参加一家合作企业举办的商务酒会，请我做他的女伴同往。其实我并不喜欢出席这种应酬，我不太会说场面话只会干笑，多少显得有点傻。只是Boss相邀，况且Paul在北京也没有朋友，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酒会在一家大饭店的宴会厅举办，主要是进行新产品推介。Paul应对此类场面游刃有余，也不需要我多说话，在一旁微笑就好。酒会采取冷餐形式，我看没什么好吃的，兴趣顿时减了大半。
　　我看中了一款柠檬慕斯蛋糕，做得精美可爱，不知味道如何。乘着没我事的时候，我走到长长的餐桌旁去拿蛋糕，发现黑森林蛋糕和拿破仑酥看起来也很不错，又贪心多夹了两块。
　　吃了口黑森林，果然好吃，浓香的巧克力屑混合着绵软的奶油配着蛋糕入口即化，这家饭店以糕点闻名，果然名不虚传。
　　我怀着满足的心情准备回到Paul的身边，一转身竟发现景脩正站在我的斜后方定定地看着我。
　　景脩走近我身旁，深深望向我，他的眼神清澈纯粹，我甚至能够看见我在他眼中的倒影。他轻声开口：“奚雨，你回来了。”
　　我看着他有些失神，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面对面地和他说话了，突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缓了缓心神，把他当作客户就好，我摆出职业笑容：“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景脩：“无所谓好与不好。你呢，这1128天过得好吗？”
　　我有些惊讶，景脩竟然把我们分开的时间计算得如此清楚。我磕磕巴巴地说：“挺好的，我去了美国之后硕士顺利毕业，还找到了工作，虽然辛苦点不过很有意思。”
　　景脩淡淡地说：“这些我知道。”
　　我想他应该是看过我的简介，当然会知道这些经历。我觉得很是尴尬，不知道继续说什么，忽然感到好热，不敢再看他。
　　景脩看着我，低声沉吟道：“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凭阑袖拂杨花雪。”
　　我不确定地问：“你在表达你的心情？”
　　景脩悠然地说：“不，是在说你。”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景脩反问：“你不想我吗？”
　　我：“我为何要想你？”
　　景脩：“我送你的项链，你一直戴着，这么多年从未摘下过。”
　　这条紫藤花项链自从他为我戴上后除了洗澡时会取下，我已经戴着近四年，习惯到几乎把它当作身体的一部分。我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
　　景脩：“就像喜欢吃美食的样子一点儿也没变。”
　　我看了一眼手上的蛋糕，没好气地说：“我就是个吃货，一直喜欢吃好吃的，而且这些食物也不会嫌弃我。至于你，现在对我而言只是客户，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有其他的想法。”
　　景脩：“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我有什么资格生你的气？”
　　景脩说：“看来是了，回来也不联系我。我发现几家餐厅不错，想着你会喜欢，现在你回来有时间带你去尝尝。”
　　一股无名火蓦地涌上心头，我生气地说：“当年是你让我好好整理的，我已经整理好对你的感情了，你现在又来招惹我算怎么回事。”
　　景脩还没说话，Paul和其他几个人边聊边向这里走来。Paul看见我说：“奚雨，原来你在这儿，拿个蛋糕去了这么久。”
　　我走向他：“这蛋糕挺好吃的。”
　　Paul：“你既然喜欢，走的时候我去买几块你带回家慢慢吃。”
　　景脩也走了过来，对Paul说：“何总，这么巧，你也来了。”
　　Paul看着景脩说：“是啊，没想到和景总在这里相遇。北京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Paul一边说一边牵起了我的手，我刚才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牵我的手，只是被他的大手包围让我在景脩面前能够稍微放松些。
　　景脩扫了我一眼，对Paul说：“北京虽大，但我们都在一个圈子里，自然会经常碰面。何总，刚来北京不久，可还习惯？北京别的方面还好，只是空气污染太严重，这点跟纽约真是没办法比。”
　　Paul笑了笑：“其实还好，我没那么矜贵，景总都这么适应，我也能习惯。”
　　这时又有别人过来说话，Paul拉着我先走了。走的时候，我感到景脩冷峻的眼神直愣愣地盯着我的后背，他那寒彻的气场似乎一直笼罩着我。
　　酒会结束后，Paul带我走到饭店大堂，Paul本来是要送我回家的，不过我爸爸正好也在附近他说会过来接我。
　　Paul在大堂和我告别，他还真的给我买了蛋糕。Paul说：“奚雨，今天晚上谢谢你。”
　　我：“应该的，而且还有蛋糕吃。”
　　Paul低下头，冷不防地在我左脸颊上轻吻了一下，我茫然地看着他。他笑道：“Goodbye kiss，奚雨，晚安！”
　　我放心地说：“晚安！”
　　Paul放开我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远处景脩在对面冷漠地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我心里不由打了个寒颤。不过，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怕他。

　　恒远集团会议室，恒远高层听取我所项目组第一次工作报告，我在报告中指出上一期报表中有几次的现金日记账有问题，回款账户与备用金账户没有分开登记。景脩满脸阴沉地盯着我，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可表面还是故作镇定。
　　散会后，景脩把我叫住：“奚雨，来我办公室，有话对你说。”
　　我想，发现问题也是对你负责，职业道德和专业原则还是要坚守的，你这是要单独训话不成。
　　我鼓足勇气跟着景脩来到他的办公室。景脩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冷冰冰地看着我，他的眼眸深邃明净，眼神高度聚光。我感到他大概是在生气，却不知到底哪里得罪了他。
　　我浑身不自在，只好先开口：“景总，如果是账目的问题，我认为。。。”
　　景脩似乎极力压抑着他的怒火，他的声音中透着风刀霜剑的冷冽：“你和Paul是什么关系？”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景脩一向云淡风轻处事不惊，我从没见过他有其他的情绪，然而此刻他却是真的生气了。
　　我说：“Paul是我的Boss，我们是同事关系。”
　　景脩问：“那天晚上他为什么会牵你的手，分别时还吻了你？”
　　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说是Goodbye kiss，对美国人来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只是，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对你解释。”
　　景脩靠近我，寒彻入骨的声音响起：“和我没有关系吗？你是我的，为什么让别的男人碰你？”
　　我觉得他简直是在无理取闹，我也生气了：“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你年纪长了记性也变差了，三年前我说要做你的女人明明是你说不要，是你推开我的。
　　我以前确实很喜欢你，可是现在已经不喜欢了，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纠葛，甚至根本不想再看到你！
　　喜欢你的女人太多，所以你自恋，以为女人都会喜欢你，好吧，我可以原谅你。但是请你听清楚，我已经和你没有关系，我喜欢谁也与你无关！”
　　景脩冷笑道：“自欺欺人。”
　　我被他这种霸道得不可一世的态度彻底激怒：“当年我年纪小才会迷恋你，这三年来没有你我也过得很好，我早就把你放下。而且我现在已经有未婚夫了，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
　　请你不要再来招惹我，也放下那个可笑的想法吧，我不是你的，我只属于自己！我戴你送的项链只是出于习惯，经你提醒我已经摘掉了，所以请你不要再误会。”
　　景脩淡淡一笑：“你说的未婚夫是叶晨吗？据我所知，你们并没有谈过恋爱。
　　奚雨，我从来没有误会过你对我的心意。
　　三年前，我让你整理，是希望你想清楚对我是因为Phenylethylamine、Dopamine、Endorphin这些激素作用下一时的冲动，还是愿与我长厢厮守的真心。我并没有推开你，只是希望你能够慎重对待我们的感情。”
　　我苦笑道：“是吗，看来我的确是笨，没有领会你的深刻用心。这么说来我对你的感情可能真是一时冲动而已，你一拒绝我就放弃了。”
　　景脩问：“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了吗？三年的时间并不算短，你为什么没有恋爱？特别是独自在国外打拼，更是空虚脆弱的时候。”
　　我说：“我只是因为太忙才没有恋爱，并不是因为你，你不要这么自作多情好不好？”
　　景脩厉声问：“这是你的真心么？”
　　他一步步向我逼近，我一步步后退，直逼到墙边，我再无可退之路。我只好睁大眼睛使劲瞪着他，说不过他，气势上也不能输。
　　他忽然俯下身狠狠吻住了我，他的吻带着强烈的怒意，强行启开我紧扣的齿，毫不留情地不断深入、攻城掠地。我极力想推开他，却使不上半分力气。
　　渐渐，他的怒气似乎消散，终于放开了我。我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良久，他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奚雨，我爱你。”
　　他说爱我。我喜欢了他这么久，一直都想听他说这句话，现在他真的说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没有看他，低声说：“景脩，我再喜欢你也有我的自尊，不是你想要就来不想要就走的。我当年既然选择放手，就是真的放弃了。”
　　说完，我转身离开他的办公室，加快脚步不敢回头。
　　我说这些狠话是真的放下他了还是因为那个不知所谓的自尊心？我心里的堤防已近全面崩溃，仅够支撑我走出他的办公室。
　　我说不爱他了，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痛得让我觉得这颗心脏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连呼吸都变得愈加沉重。
　　我不知不觉走上了楼顶的天台，今日阴云密布，现在已是狂风大作，大概即将会有暴雨来袭。
　　夏季天气阴晴不定，就像人心，会有多快乐就会有多痛苦，会有和风细雨也会有急风骤雨。
　　夏天的风吹散燥热带来凉爽，本应是温柔舒适的清风，这样打过来我却觉得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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