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楼忆

作者:清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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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路遇不测


      给父亲上了坟,游了枫山,这一行也算是圆满了。商讨过后,二人决定结束此次出行,明日返程。
      第二天,楚毓蓁起了个大早。她收拾好随行的物品,将包袱背上肩,准备下楼退房。想了想,又把包袱解了开来,将放在最上面的兔子玉雕塞进叠好的衣服之间,重新绑好行李,这才出了门。
      到楼下时,楚毓葳已经等在客堂了,正和修闻说着什么。楚毓蓁走上前去,同修闻打了个招呼。
      “时候不早了,二位出发吧。我叫人在山下备了马车,山路崎岖,送二位一程。”
      三人走到客栈外,楚毓葳回过身对修闻说:“修闻兄止步吧,店里事务繁多,不必再送了。”
      修闻:“好,那两位一路多加小心。”说完后修闻顿了顿,表情似乎有些严肃,“楚公子,至于我家少爷,修闻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希望楚公子不要觉得在下冒昧。修闻是想,少爷与楚公子自小关系就很好,兴许见到您,你们二位叙叙旧谈谈心,少爷会振作一点。少爷现在很消沉,谁的话也不听……”
      楚毓葳拍了拍修闻的肩膀,说:“你放心吧,最近家中也没有什么事,这一行结束后我必定去拜访沈伯父,同沈翊聊聊,试着开导开导他。”
      修闻:“劳烦楚公子了。修闻不知如何表达谢意,若楚公子今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修闻当是全力相助。”
      楚毓葳:“别这么说,沈翊和我本来就以兄弟相称。若不是你今日告诉我这些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这些日子以来过的如此不快活。自家兄弟有了难处,帮是自然,不必太放在心上。好了,你回去吧,我们走了。”
      修闻点点头,三人就此别过。

      下山的过程比来时轻松了许多,楚毓蓁跟在哥哥身后,随意地欣赏着路两旁的风景。
      经过一岔路口时,一个荼白色的身影从楚毓蓁的余光当中一闪而过。待楚毓蓁扭头去看的时候,那个影子已经完全扎进了茂密的枫树林当中,只能从草木的间隙看见若隐若现的荼白,正快速的向山上的方向走去。
      楚毓蓁的呼吸停滞了一下。她停下脚步,看着在丛林间移动着的身影,努力地捕捉记忆中那忽隐忽现的熟悉感。
      白玊?
      这个名字刚一出现,立刻就被楚毓蓁否定了。荼白色的衣服并不是什么少有的颜色,满大街都能找得到。仅凭衣服的颜色来辨认是不是这个人,未免太荒唐了些。何况她刚刚也只是用余光瞄见了个影子,并没有看到那人究竟是何模样。
      楚毓蓁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直到那丛林中的影子彻底消失。楚毓葳发觉她没有跟上来,停下脚步叫她的名字。她回过神,才发现已经和哥哥拉开了好一段距离,赶忙追了上去。
      一定是我想多了。楚毓蓁在心里对自己说。楚毓葳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提醒楚毓蓁好好跟着他。枫山岔路多,容易迷路。
      到山下的时候,修闻安排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二人将行李放好便坐上车,只听车夫“驾”的一声,马车即刻缓缓行驶起来。楚毓葳见楚毓蓁一直看着窗外,问她在想什么,怎么一直在出神。楚毓蓁将神思从树木间的荼白色身影中抽离出来,摇了摇头,说她只是在想事情。接着想起了什么,又问道:
      “对了,哥,刚刚准备下山的时候,听见你和修闻说什么沈家的少爷怎么了,还要你最近去看看他。怎么回事啊?”
      楚毓葳闻言叹了口气,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道:“沈翊和沈伯父的关系闹僵了。”
      楚毓蓁好奇道:“怎么,他们父子俩的关系一直不好么?”
      楚毓葳摇摇头:“不,他们父子间的关系十分亲密。沈伯母去的早,沈伯父和沈翊多年来相依为命,关系特别好。所以我也很奇怪,父子俩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楚毓蓁:“修闻没说是为什么吗?”
      楚毓葳正了正身子,道:“大约五个月前,沈伯父寿辰上发生的事。听修闻说,沈伯父寿辰当日,沈翊去了别的地方谈生意。因为那桩生意很重要,沈翊就亲自去了。原本寿宴上气氛正好,可是半途闯进来一个女子大闹寿宴,说自己与沈翊已有嫁娶之约,还说是沈翊叫她来的。但是众所周知,沈家的世交顾家有两个女儿,顾家的小女儿顾灼华与沈翊自小就在一起长大,两家虽然没有明确地表示过给二人定亲,但是在周围人的眼里,沈翊与顾灼华的婚事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已。所以沈伯父寿辰当日,那女子的出现让沈家很是尴尬,也惹怒了顾家。据说顾灼华的父亲顾远之大怒,觉得沈家不仁不义,骗了他们一家,也欺骗了自己女儿的感情。要知道,顾家在伏县也是名震一方的大家族,那女子在众人面前这么一闹,顾远之自然难以接受。”
      楚毓蓁听了,皱眉道:“可是修闻不是说沈翊当日并不在家中么,如果那女子说的是真的,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让个姑娘家只身去做这些事情?”
      楚毓葳点点头,说:“没错,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一开始大家都以为那女子有问题,觉得她在说谎。可是那女子却拿出了一封信,信中说要这女子当日到沈家以沈翊未婚妻的身份向伯父祝寿,并且告诉她沈翊会当着众人的面向女子提亲。从字迹来看,这封信的确是沈翊写的没错。而且那女子还拿出了沈翊贴身的一块玉饰,说是她与沈翊在一起的时候,沈翊送给她的。那玉饰沈伯父认识,是沈翊母亲的遗物,沈翊从小就戴在身上。”
      “所以那女子说的都是真的了?可是为什么沈伯父和沈翊闹僵了,是因为沈伯父一心想要沈翊娶顾家的女儿么?”楚毓蓁问道。
      楚毓葳摇头:“因为那女子害了顾家的大女儿。”
      楚毓蓁瞪大眼睛:“什么?”
      楚毓葳:“我刚才说过了,顾家不仅是沈家的世交,也是伏县很有名望的家族。顾远之当时十分气愤,一定要沈家给个说法。但顾家的二女儿顾灼华却是个明事理的女子,既然她与沈翊并无纸书婚约,说白了沈翊是自由身。她深知感情的事情勉强不得,遂劝说父亲将此事作罢的好。原本这事就要这样过去了,谁知那女子却闹了这么一出呢。
      顾灼华有个姐姐,名叫顾桃之,一年前已经嫁了人。沈伯父寿宴当日,顾桃之跟夫君也出席了宴会。顾桃之身子弱,又带着身孕。那女子不知何故推了顾桃之一把,导致顾桃之当场小产。如果说前面同沈翊谈恋爱是二人的自由,别人无权干涉和过问,顾远之不予追究倒也罢了。可自己女儿被这来路不明的女子所害,顾远之还能再坐视不管么?”
      楚毓蓁看着哥哥,没有说话。楚毓葳接着说:“顾远之要求沈伯父给他们顾家一个交代。至于他们怎么交涉,又是如何处理了这事,修闻没有说。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沈伯父叫下人将那女子乱棍赶出了沈家。你要知道,说是乱棍赶出,实则要那女子偿命。顾远之默认了沈伯父的做法,这事就这么了结了。”
      楚毓蓁摇摇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自己女儿被害,顾远之却甘心把凶手交给别人处置。心可真大。”
      楚毓葳耸耸肩,说:“后来沈翊归家,知道了这件事。他没有多说,立刻带人去找那个女子。只是那姑娘当日被赶出沈家之后就不知去向,沈翊快把伏县翻个过儿了,也没有找到。沈翊相信顾桃之的小产不会是那女子的过失,他说他了解她,她绝对不会去害别人,更不可能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下手。听修闻说,那姑娘应该是离开了伏县,去了别的地方。但沈翊觉得她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你想想,那女子若真如沈翊所说,是个聪慧善良的姑娘,她就一定会想到,沈翊回家后得知此事会立刻来找自己;她需要向沈翊解释,也需要沈翊的解释,怎么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何况一个姑娘家被人乱棍驱赶,能吃得消么?”
      “如果那姑娘正的像沈翊说的那么好,沈家这么做,也着实太过残忍了些。沈翊和自己的亲爹闹成这样,是因为沈翊觉得那女子的死,跟沈伯父有莫大的关联吧。”楚毓蓁说道。
      楚毓葳点点头:“没错。修闻说沈翊寻人无果,整个人就开始消沉。以往的沈翊是个爽朗明快之人,可自从出了这事,沈翊就变了。他还是会很用心的忙沈家的生意,照顾沈家内外,只不过话少了许多,人也没那么开朗了。特别是与沈伯父的关系,从原先的父慈子孝变得水火难容。虽不是视若仇敌,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是真的,怎么说也是血浓于水。可是沈翊没有办法原谅沈伯父,甚至不愿见到沈伯父。即便住在同一屋檐之下,不可避免的相见了,也是形同陌路,无话可说。生意上若有了问题,沈翊也是叫人去传话,绝对不会亲自前往父亲那里。”
      听楚毓葳说完,楚毓蓁没有再接话。她觉得自己能够理解沈翊,这分明就是在赤裸裸的考验人性,将沈翊丢进了一个两难的境地。虽然沈伯父一定也有自己的难处,但是在沈翊看来,没有什么比自己心爱的姑娘被亲生父亲害死更让人难受的了。父子二人闹成现在这样,沈翊其实也是不愿意看到的。一边是养育自己长大成人的父亲,另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女子。沈翊夹在中间,甚是难为。楚毓蓁觉得,沈翊不肯与父亲相对,不仅仅是因为无法原谅,而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偏向了西边。车子到了重山的入口处停了下来,二人下车谢过驾车的小哥,开始步行赶路。
      山中静谧,偶尔听到几声鸟鸣,接着便是长久的寂静。深秋的山风凉意浓浓,楚毓蓁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将包袱取下来紧紧抱在怀里,试图留住一丝丝暖意。楚毓葳叫她走在自己后面,好替她挡风。再有三里地的样子就到镇上了,到时候可以找一家客栈歇歇脚,吃点热乎的东西暖暖身子。楚毓蓁就抱着这样的希望,支撑着自己稳步向前。
      一两只不知名的鸟掠过树梢,很快变成一个点,消失在无际的天空当中;被它的翅膀拍打过的枝叶还在摇摇晃晃,发出枝叶相撞的声音,在这幽静无人的山谷当中显得有点诡异。楚毓蓁紧跟在哥哥身后,好让心里踏实一点。
      没过多久,楚毓葳突然停了下来,楚毓蓁只顾低头走路,没有注意,一头撞到了他的背上。她揉着脑袋刚准备开口,却在抬头的一瞬间愣住了。
      十步开外,几个陌生的男子站成一排,挡住了二人的去路。楚毓蓁一眼就注意到站在最中间的那个人,他脸上那道疤痕太过显眼,很难让人将他忽略。他们每个人面露凶相,个个拿着刀,横档在路中间。
      楚毓蓁的瞳孔突然放大,身体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她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人生,为什么自己会如此背运,拦路打劫的事情都被自己给遇上了。上回爹为了救他死在了贼人刀下,今日这一回,难道又要失去哥哥么?
      楚毓葳感觉到了她的恐惧,将她紧紧护在身后。他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别怕”,然后一只手牵着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向前走去。
      大约刚刚与那几个人擦肩而过时,脸上有疤的那个人就开口了。
      “站住。”
      楚毓蓁的心狠狠跳了几下。楚毓葳暗暗握紧了左手上的剑,另一只手将楚毓蓁紧紧揽进自己怀里,没有转身,只淡淡问了句:“何事?”
      那拦路的几个人围成了一个圈,将他们兄妹二人围在了中间。刀疤脸走到楚毓葳面前,晃了晃手中明晃晃的刀,说:“这地界是我们兄弟几个人的,公子和小姐要从这里过去,不留下一点买路的财物,是不是不合适啊?”
      楚毓葳一笑:“兄台,这条路我也是走过不知多少遍了,从未听说过这条路还有主人。今日你将我二人拦下,要收过路费,这才是不合适的吧?”
      刀疤脸冷笑道:“这世上的事物都是千变万化的,哪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东西。公子说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今日若不留下点东西,恐怕我身边的兄弟不答应。”说着,表情变得狰狞起来,其他几个人也渐渐近了身。其中一人说道:“大哥,别跟他废话。我看这姑娘长得不错,不给钱的话,把这姑娘留下也行啊。”话音未落,便伸手想要拉楚毓蓁过去。
      “啪”的一声,那人的手还未触到楚毓蓁的衣袖,就被楚毓葳飞来的一巴掌打得头晕眼花。楚毓葳本不想同他们动手,毕竟有楚毓蓁在身边,不想叫她看到打打杀杀的场面。怪只怪那人话不分轻重,要钱可以,但是欺负自己的家人,楚毓葳绝对不能忍。
      既已动手,恶战便再也无法避免。楚毓葳大力将楚毓蓁推到人群之外,迅速拔出手中的剑,同那几个人厮打了起来。楚毓蓁站在一旁,肩膀抖得厉害。她不知道自己是害怕面前的危险,还是害怕数月前的事情重演。或许两者都有。
      许是因为赶了一天的路,楚毓葳这一战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这帮人显然有备而来,楚毓葳寡不敌众,很快就处在了下风。一人拿着刀从楚毓葳身旁甩过,楚毓葳躲闪不及,右手臂被划出了一道口,血瞬间就渗透了衣袖。楚毓蓁再也没有办法淡定了,她从路旁的草丛里抱起一块石头,跑过去冲着离她最近的那个人砸了上去。
      被砸到的人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其他人见状,立刻扑上来,将楚毓蓁和楚毓葳一同围在了中间。楚毓蓁不会功夫,很快便被制服,被人拖着向未知的方向走去。楚毓葳拿着剑想要追上去,却被剩下的人拦住了去路。他没时间与他们纠缠,几个躲闪冲出了拦阻,前去救楚毓蓁。楚毓蓁一边挣扎,嘴里不停喊着“放开我”。被楚毓葳甩在身后的人自然不会罢休,追着楚毓葳就冲了过来。那刀疤脸顺势举起刀,用力向楚毓葳砍去。
      楚毓蓁瞪大了双眼,似乎想起了爹爹。娘说过,爹就是这么被害的。她失去了理智,大喊一声“小心后面”。楚毓葳救人心切,哪里顾得上那么多。眼看着那一刀就要砍在楚毓葳的背上,楚毓蓁的眼中渐渐充满了绝望。
      就在她以为哥哥也要同爹一样离她而去的时候,一个荼白色的身影突然从路旁的丛林中冒了出来,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他动作太快,楚毓蓁只见到这身影从一棵树上跃身而下,接着就听见“当”的一声,刀疤脸的刀被那荼白色身影手中的剑挡了去。
      拉扯楚毓蓁的人停下了动作,楚毓葳飞快地跑到楚毓蓁身边,一脚踹开拉着楚毓蓁的人,将楚毓蓁拽到自己身边,护了起来。楚毓蓁抽出随身的手帕,帮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反转愣住了神,楚毓蓁这才看清了来人。
      是一位男子。那男子周身荼白,衣袂飘飞;发黑如墨,头发从鬓边束到脑后,荼白色的发带与黑色的发丝交缠着,被风吹得飞起。他的脸被一块荼白色的面巾蒙住,只能看见他清冽的眉目和冷峻的眼神。
      虽然看不见脸,但是楚毓蓁十分肯定,这人,就是白玊!
      楚毓蓁记得她跟着白玊取发簪的那日,白玊分明告诉自己他不会武功的。现在想来,应该是为了让楚毓蓁放下戒备,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短暂的愣神过后,刀疤脸对白玊凶狠的说道:“警告你,别多管闲事!”
      白玊站在兄妹二人身前,一脸淡然。他将手中的剑指着那几个人,平静道:“闲人就是要管闲事啊,你们几个壮汉欺负人家人少,真是不道义。何况还有个姑娘家。”
      刀疤脸咬咬牙,喊道:“那你就跟他们一起陪葬!”说着,带着身边的几个人向白玊冲了上来。白玊面无惧色,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将跑在最前面的人别到了一边。其余人见状,将白玊团团围住,开始四面攻击。楚毓葳见此,拿着剑加入了打斗,给白玊做帮手,双方顷刻间就战作一团。
      白玊的加入显然增加了一方的实力,那帮贼人见武斗不过,开始动了别的心思。吸取了刚刚的教训,打劫的一行人这回没有掉以轻心,而是主动出击,将白楚二人堵了下来,只派一人抽身前去攻击站在一旁的楚毓蓁。楚毓蓁毕竟是个女孩子,在身强体壮的山贼面前终究是弱了太多。她跑之不过,敌人几乎未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擒住。他将楚毓蓁推了一把,楚毓蓁脚下一滑,跌倒在了地上。
      贼人的刀距离楚毓蓁不过一米,下一秒就能轻易取她性命。哥哥和白玊还被其他人缠着分不开身,她狠狠瞪着那人,默不作声。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贼人举起刀的一瞬间,白玊用剑挡开面前的人,快步冲到楚毓蓁跟前,向楚毓蓁扑了过去,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贼人刀落,白玊虽快速的侧了个身,却还是被刀刃划伤了左肩,伤口一直蔓延到了后背。他捡起落在身旁的剑,回身向贼人扔了去过,剑直直刺进了贼人的腹部。
      见己方有人被杀,本就觉得不敌对手的几个人立刻放弃了与楚毓葳的纠缠,弃战而逃。楚毓葳没有追,而是来到白玊和楚毓蓁的身边,将二人扶了起来。楚毓蓁看着白玊的伤势,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楚毓葳二话不说,就要帮白玊止血。
      许是不愿与楚家兄妹二人有过多的接触,白玊摆了摆手,只深深地看了楚毓蓁一眼,随即一个跃身,顷刻间消失在路旁的丛林当中。
      楚毓葳一脸敬佩,说道:“不知他是什么人,本想和他好好道谢的,却没想到此人侠肝义胆,帮我们解了围,却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就走了。”
      楚毓蓁盯着白玊消失的方向,微微皱着眉,表情是无法言说的深沉。她喃喃道:“是啊,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话中有话,意味深长。

      几日之后,二人回到了桃花林。为了避免母亲担心,二人没有将路上遇到的事情告诉她。对于楚毓葳身上的伤,他们只说是游玩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被路边的石头划伤的。楚夫人虽然将信将疑,却也未再追问。
      路上那几日,楚毓蓁一直在记挂着白玊身上的伤,赶路的步子也不由自主的快了许多,原本时常跟在楚毓葳身后的她,反倒让楚毓葳有些跟她不上。好不容易赶回了家,楚毓蓁见过母亲之后就出了家门,匆匆赶往异林尽头的山中,向白玊的住处寻去。
      越过山涧,穿过蔽日的银杏树林,楚毓蓁第二次来到山林深处的小居跟前。还是那座不大的木屋,还是那座落叶满座的凉亭,只是白玊和他的琴都不在这里。楚毓蓁走到屋子跟前,见屋门紧闭,忽然有些担心。
      在枫山附近遇到贼人拦路那日,白玊在那人落刀的时候虽然闪躲,看他身下的楚毓蓁确实看的十分清楚,白玊的伤口很深很长。他带着那样严重的伤,一言不发的就离开。楚毓蓁为此担心了一路,一心想着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这里找到他,看看他怎么样了。若白玊根本不在这里,她该怎么办?
      她深吸了一口气,来都来了,碰碰运气吧。她伸出手将门敲了三下,不轻不重。见无人应声,不甘心的楚毓蓁又在门上敲了几下,只不过这一次力道重了些。
      依然寂静。楚毓蓁轻轻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就在她刚转过身,还未迈开脚步的时候,门却发出了“吱呀”一声,接着便听见有人从屋内走了出来,带着很轻的脚步声。
      “姑娘敲门敲得这么着急,怎么,这回又丢了什么东西?”声音慵懒,带着一丝丝戏谑的味道。
      楚毓蓁全身的细胞都活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方才的失落一扫而空。她没有立即转身,而是如释怀一般,露出了一个微笑,才缓缓转了过来,面对着白玊。
      眼前的少年还是最初见到的样子,干净如玉,周身荼白,还有嘴角挑起的淡笑。唯一有区别的,是他略显憔悴的苍白面容。
      “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还活着没有。”楚毓蓁看着白玊的眼睛,平静地说道。
      白玊轻笑:“我还能再站到楚姑娘面前,看来还活着。”说着,侧身将门让开,“姑娘进来坐吧。”楚毓蓁这回没有犹豫,跟着白玊走了进去。
      屋内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床,不大的立柜,还有一副桌椅。东西虽少,却十分的干净整洁。门口处有一矮柜,放着那把杉木为身、桐木为面的七弦琴,长长的琴穗直直落下,垂到了地面;矮柜右侧的墙上挂着一幅没有落款的山居图,看上去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衬着木头围成的墙壁,显得雅致脱俗。
      楚毓蓁看向屋子中央的桌椅,桌上放着的是一盏油灯、一副茶具,以及一把做工精美的长剑。那把剑楚毓蓁是认得的,几日前白玊前来相救,用的正是桌上放着的那把剑。
      白玊招呼楚毓蓁坐下,将一杯泡好的清茶放在了她的面前。
      “你一个人住么?”楚毓蓁问道。
      “是。”白玊应道,在楚毓蓁的对面坐了下来。
      楚毓蓁:“你的家人呢?”
      白玊呷了一口茶,放下茶盏,淡淡道:“我没有家人。”
      楚毓蓁一愣,道:“对不起。”
      白玊抬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说:“没关系。楚姑娘今日特意找到林子里来,不是来找白某聊天的吧?”
      楚毓蓁这才想起正事,赶忙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桌子上,拿出大小颜色都不一样的瓶瓶罐罐,说自己很记挂白玊的伤,特意来送药的,顺便当面和他道个谢。
      “这个是大蓟,止血用的,那天你流了很多血……对了还有三七,活血化瘀。你们打来打去的,身上难免有淤伤。还有这个……”楚毓蓁打开她带来的布包,拿着每一个小瓶子一一向白玊做说明。
      白玊看着楚毓蓁接连不断的往桌子上放东西,有些哭笑不得。他赶紧制止了楚毓蓁的动作,说道:“你是不是脑补了不少我血流不止的画面?这都好几天了,我要是还需要这么多止血药的话,血早就流干了。”
      看样子白玊很清楚楚毓蓁此行的目的。那日在枫山,他料定她会认出他来。
      楚毓蓁一愣,道:“对啊。我太着急了,根本没有想到这些。”
      白玊被她的表情逗笑了。虽然有些无奈,却还是拿起一个小瓶子,说道:“没关系,你送来的药我都留着备用。谢谢你。”
      楚毓蓁摇了摇头:“应该我谢谢你才是。你帮我和我哥哥解了围,救了我们两个。如果当时不是你出手相助,说不定现在我们已经回不来了。你帮了我们这么多,为你做这么一点点事情,根本不算什么。”
      白玊说:“没什么,刚好路过而已。但凡路过的人见到这种情况,都会帮的。”
      楚毓蓁报之以微笑,一时无话。
      没一会儿,楚毓蓁猛然想起当日从枫山下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个荼白色身影,遂开口说道:“对了,我那日从在枫山上见了一个人影,和你很像,只是没有看清。”
      白玊:“是我。我那天去枫山办点事,下山后为了赶时间抄了小道,没想到遇上了你们。你也去了枫山?”
      楚毓蓁:“嗯,哥哥说我爹葬在了枫山,带我去给爹上坟。”
      白玊表情有些怪异,问道:“你哥说?恕我冒昧,你爹去世后葬在了哪里,你不知道么?”
      楚毓蓁眼神黯淡了下来,将数月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告诉了白玊。白玊安静地听她说完,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你现在所知道的一切,包括你的身份,你的家庭,你身边的人,都是你哥哥和你母亲告诉你的么?”白玊问道。
      楚毓蓁道:“是啊,失去了记忆之后,人变得很没有安全感。但是家人对我呵护备至,慢慢地也接受了这样的现实。生活依然要继续,就当是一个新的开始吧。”
      白玊点点头,表示赞同。他伸手想要取茶壶添水,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本能地皱了眉头,底底的“哎”了一声。楚毓蓁见状,忙起身走到白玊身后,伸手就要帮他看看伤口。白玊的右手扶着左肩,见状调侃道:“怎么,才第四次见面,楚姑娘这就要为在下宽衣了么?”
      楚毓蓁已经伸出来的双手突然僵在了空中,她渐渐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没有。”接着又小声道:“我只是想帮你上药而已。你一个人住,伤口肯定处理不好的。”
      白玊见她微微低着头,眼睛很不自然地瞟向别处,带着一丝丝的委屈和无措,便不想再对她戏言相谑了。他收起了调侃的神情和语气,说道:“在下是怕楚姑娘介意。”
      楚毓蓁摇摇头,道:“不会。你受伤本来就是因为我,我只是想帮你。”见白玊不再说话,楚毓蓁在他身后将他的衣服轻轻扯了下来,露出暗红的刀伤。果然,因为处理不当,伤口周围已经有了轻微的感染。她没有说话,简单地清洗了一下伤口上残留的药物,从桌上拿起一只小瓶,帮白玊上药。为了不让气氛过于尴尬,楚毓蓁清了清嗓子,向白玊介绍自己拿着的药物。
      “这是大蓟,除了止血还有防止感染的效用。你的伤口已经有些感染了,要好好处理。接下来的日子,我会每天过来帮你换药。”见白玊点了点头,她抿嘴一笑,不再开口。细细上药的过程中,楚毓蓁的手很轻很慢,心跳却莫名的快了起来。她做了个不易被人察觉的深呼吸,继续手上的动作。
      楚毓蓁站在自己身后,白玊看不见她,只能感觉到药物的微凉从左肩逐渐蔓延到后背。他侧着头,双目微垂,似乎能想象得到身后的女子专注的神情。心渐渐暖了起来,泛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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