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倒叙

　　偌大的空间，春十三娘一个人安静的坐在这里，背影说不出的萧索。
　　青裳悄无声息的走近，接着又发现了酒水在桌上洒湿的痕迹。
　　“十三娘。”青裳屈膝见礼。
　　虽然她们都以姊妹的名义相称，可十三娘毕竟是妖族的女皇。
　　有些规矩不能逾越，这东西她可一直铭记于心。
　　不过显然，春十三娘陷入了鲜少的失态，并没有对她的出现表示任何反应。
　　“我失败了。”青裳深吸口气。
　　春十三娘抬起脸庞，苍白如纸的容颜散发着令人熟悉的淡漠：“最多三个月，没有时间了。“
　　青裳哀伤道：”每一次法力的消耗都在促进您的死亡，更何况是编造一个假的世界……可花了那么多功夫，却还失败了。“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们现在要做的，只能是等待了吗？“
　　她保证说：“为了保全我的子民，我会流尽最后一滴血。”
　　青裳的目光变得深邃，心中有些哀恸，又像在期待着什么：“若是她还在的话……”
　　“好了。”春十三娘冷声打断她：“已经无法避免的东西，提之何用？不如安排好眼前，若是我真不在了，天庭找茬来犯，我交代你那些安全藏匿的地方你可都一五一十的记好了。”
　　“是。”她唯有低眉顺目。

　　“那，剩下的那两个人呢，可还……？”
　　青裳心里犯着嘀咕，尤其是那个叫唐僧，他乃一介凡人，不会是……死了吧？
　　说起这个，春十三娘想到更久远的东西，便又多提醒了一句：“若是事败，你还可利用唐僧。”
　　“他的命？“青裳不明白，疑惑更深了：”他都不是佛了，还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
　　十三娘冷冷微笑：“他伤及了神佛的颜面，上头并不会轻易的放过他，必要时，你可把他作为交换的筹码。”

　　想当年……前任妖皇的存在也是因为伤及了天庭的颜面。
　　思即此，青裳再次恭顺的应道：“我记下了。”

　　春十三娘还在沉浸在哀伤的往事里，也许人之将死，想的东西也多了，流连的东西也多了。
　　青裳内心有些刺痛，她来回踱着步，还迟迟不肯离去。
　　春十三娘洞察了她的心事：“你有什么想说的，一同问了吧。”

　　“放过那只猪好不好？”青裳想也没想，脱口便说出了这句话，说完之后，他又觉得后悔，在春十三娘若有所察的眼眸中，她急于解释着：“他不是一只普通的猪，他虽然长相凶恶，但他能思考，也不放弃对信念的希望……”
　　“他很特别。“青裳的眼睛在一瞬间亮了起来：”和那些我见过徒有其表的人不同，他是个真真正正的值得尊敬的人。”
　　春十三娘将她的喜悦收尽眼底：”是吗？看来他做了让你对他刮目相看的事。“
　　“前任妖皇不是告诫过说，我们不该以美丑论善恶吗?”
　　春十三娘心念一动，她说的是赤尻马猴？她心底苦笑，恐怕只有提及他，自己才会有所触动。

　　她再次开口，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去问青裳：“你喜欢上了那只猪？”
　　“不不不——”青裳摆了摆手：“欣赏和喜欢是不同的情感，我们妖的感情一向都很直接，他不惜自残也要摆脱我的时候，我确是从内心往外的去尊崇这个人……就好像您看待上任妖皇的那种，不，也不是……我好像越说越乱了。“
　　青裳偏头想了想，终于找到了一番合适的说辞：“大概是，我对一个成功人士的过往既感到很可怜，也对他坚持下来那段岁月而肃然起敬。”
　　春十三娘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袖口：“看来，他比那条龙要更有考验的价值。”
　　“想要逐个击破每个人的心志，瓦解他们一行五人。”青裳的心里有些痛：“我觉得我们好自私，这明明都不关他们的事……”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春十三娘淡淡说道：“不对他们残忍，你叫我的子民怎么办？对天庭来说，妖就是妖，我们没有生存的价值，是异类。”
　　说完这些话，她感到更倦了，她抚过额前掉落的一缕碎发，语气有些悲伤：”难道你想看到这里血流成河的景象吗？那都是我们朝夕相伴的亲人，都是生灵，为什么我们没有生活下去的权利……所以孙悟空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她怎么会不清楚？若不是每每想到那种地狱的场面，她又怎么会牺牲色相去勾引猪八戒？
　　难道妖便不知廉耻，不懂害臊吗？
　　此时此刻，她居然恨起自己的无能来。
　　如果她有高强的法术，那么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在这番思想争斗的过程中，春十三娘意外的打碎了桌上放着的酒坛。
　　酒坛‘哐啷‘一声摔在了地上，酒水四溅，瓷片也崩的到处都是，整个屋内一片狼藉。
　　熏人的酒气令青裳不禁后退了两步。
　　自从在万妖国修成.人形伊始，她便从没看到十三娘这般失态过。
　　印象中，她是强大美丽而又忙碌的。
　　她知道，她也在恨自己的无能，也许还恨这个世界不讲道理的压迫。

　　是谁规定妖这个名字的？
　　凭什么神佛就是高高在上的！
　　不甘心的暗潮涌向了心里的每一处方寸，于此同时，青裳也更坚定了一个信念。
　　青裳弯腰，一片片拾起四散的瓦片：““猴子是我们的希望，唐僧又是我们的筹码，那还剩下一个人，那个很像强盗的那个人，他怎么样了？对我们有什么用呢？”
　　“他？”春十三娘目光有种捉摸不定的游离，略一抬手，青裳手里的瓦片和地上的全部凝聚到一起，十三娘稍一用力，那些东西眨眼间便消弭成粉末，纷纷扬扬的洒下。
　　“那个人，他怎么了？”青裳的目光在游离在自己的手掌上。

　　“我曾窥探过他的内心。“十三娘缓缓说道：”那里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我感知不到任何温暖，任何存在的东西，甚至连他的记忆，也触动不到。“
　　“我本来以为，孙悟空会是我们最难过的一环。”
　　“不，孙悟空是一个纯洁无垢的个体，他慢慢会去用他的眼去完善他认为的对错人生。”

　　经过短暂的接触，春十三娘阅历无数，导致她能敏锐的知晓每个人的特点：”孙悟空，他最后也许会闹得惊天动地，闹得三界都不得安宁，可这也来源于他拥有一颗单纯的心，但那个人却不是……他就像混浊世界中一个缩影，见识过太多是非善恶，可以因为心情而杀人，也可以因为心情而救人，而这所有的一切，他都不会放在心上，非善非恶，又能看清楚所有的阴暗……“

　　那个土匪头子的模样的人吗？
　　青裳在记忆中思索着有关接触的一切。
　　论起印象，她只能想起来他有一张会让别人感到恐惧的脸，至于其他的……她也寻不到一丝一毫。

　　春十三娘说：“我第一次看到一个人，他心里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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