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

　　Chapter 1

　　上了年纪的标志之一，是站不动了。

　　凯莎还记得自己年轻时那会，和鹤熙一起研究第三代神体，熬了三个月的不眠不休，没有更好的办法，她们既是学者又是战士，有时候也客串传教士的位置，总之，需要她们做什么，她们就去做什么，有点漫无目的意思，但凯莎反而觉得舒服，她看起来和实际上有很多不同，后面好几万年的时光里天使们把她神化了不少，为了正义，她也确实表现出了什么坚强，冷静，智慧之类的玩意，领袖是这样的，无论什么时候都得表现得无坚不摧，凯莎做得则比所有人期待的还要好，时间久了，就没几个人记得早些年闲散到有些犯懒的少女。

　　第一把火点燃在华烨用轻佻的语气问起凉冰的时候，彼时她刚被对方带到宫殿内，良好的出身并没有庇佑作用，因为性别，她注定是男性天使用以炫耀的玩物，这让她有被冒犯的感觉，但太轻微，甚至因为那过早通透世事的智慧而显出些悲哀，武力决定一切的秩序之中所有的希望都被封存，她们可以反抗，只是要付出代价，相比那这冒犯何止是轻微，根本不值一提，更何况由谁来付出这代价？谁来掌控？谁来决定？她清晰又理智的断定未来不过是无数重复的历史，炫耀武力，争夺权力，谁都一样。

　　但无法接受的是，当凉冰的名字从华烨的口中被提起。

　　人人都说天启王凉冰是那个时代最幸运的天使，她不像她的姐姐或者鹤熙那些老一辈的天使一样，在压抑和痛苦之中成长，也不像后来的战士们一样，一开始就被规划得太过完美，出生在梅洛天庭建立的前夕，童年是被神圣凯莎护佑成长的自由自在，即使和男性天使的战斗仍然惨烈，但已经搭建起防御的梅洛给了她最安全的家，少年时期便在学术上大放光彩，成年后便成了三王之一的天启王，从此位高权重。

　　或许是成功来得太早也太简单了，凉冰逐渐得不到满足，人的生命是一百年，超级战士有五百年，而神，神的生命和宇宙一样永恒，想想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你需要三个小时来享受一顿无上的美食，十个小时充足的睡眠，一年的时间足够凡人走遍一个国家，十年的时间用来投入在所谓的兴趣和爱好，五十年，工作，交际，一百年，人生，五百年，世界，一千年呢？一万年呢？体感时间漫长而没有终止，更重要的是一切都是无聊的重复，重复，凯莎怎么受得了的？十个星球，百个星球，上万个星球，降临，审判，正义，宣教，后来是派出她的那些鸟人，阿鹤冥王星系需要你，阿追赤乌恒星系需要你，在她像个机器一样把正义秩序推行到整个宇宙的时间，凉冰把自己扔进了知识之中，文明也有它的共性，在样本足够多的时候，星球的环境，位置，资源，发展，武装，种族，一名真正的学者会为了她的研究做出些什么事来？能够想象，不能够想象，但最终凉冰毫无疑问会越过某条界限，在她自己根本意识不到越界的情况下。

　　一直在插手其他星球事务的人是你！

　　那是为了正义。

　　狗屁正义！

　　凯莎有些疲惫的坐在王座上，她一手宠坏的妹妹则气冲冲的离开，鹤熙站在一边，旁观后来几万年争斗的起点。

　　是我做错了吗？

　　凉冰，她没有遭遇过我们曾遭遇的事。天基王斟酌着言辞，你一直很惯着她，这样她总会认为宇宙中没有什么事不可以做，直到做错事，不只是天启王阁下，近来我们新一代的天使战士们也很迷茫，她们遵循你的正义秩序并毫不怀疑，有时候她们并不能做出自己的判断，但认为那就是真理。

　　她们会明白的，凯莎敲了敲座椅的扶手，如果一百年不能明白，就一千年，一千年不行，就一万年，我们浴血奋战建立秩序就是为了给她们足够的时间和机会。

　　鹤熙俯身，左手轻轻的敲在心口，凯莎看着友人银白色的长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一些似的，又整个慵懒的窝进舒服的座椅里

　　鹤熙。

　　嗯？

　　谢谢。

　　我的荣幸。

　　鹤熙不喜欢凯莎同她道谢，即使是为了曾经的并肩作战，这让她惭愧，自己只是一个战士，在战争中最不缺的就是战士，但就像正义和秩序不需要战争一样，和平也不需要战士，天使所建立的一切归根结底都集中在凯莎一个人身上。她总是很累，虽然依旧高贵神圣，但日复一日的鹤熙看着凯莎衰败下去，就像一朵花在枯萎，这漫长的生命中凯莎给了无数人一个目标，正义和秩序成了活着的理由，生命的尊严和美好被护佑，就像她说的那样，总还有时间，每个人故事都还在发生，她们会找到自己真正的道路，在秩序的保护下。
　　但对她本人而言这意味着什么？有时候鹤熙会想就像一个游戏，所有人都能享受到它的乐趣，除了设计者兼主持人，人们有多乐此不疲，就显得她一个人越可怜兮兮，有多久没有看到凯莎开怀大笑的样子了？那真的已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过去。

　　Chapter 2

　　凯莎是为了什么在坚持正义？

　　除了凉冰，整个宇宙大概没有第二个人会问这个问题，毕竟在宇宙的共识里与其说凯莎在坚持正义，不如说凯莎就是正义，但凉冰偏偏就很好奇，神的记忆没有遗忘和模糊，随时随地她都能打开私人数据库查看凯莎最初的样子，温暖的，柔软的，会抱着她飞遍整个梅洛的姐姐，三万年来这样的举动越来越少，但那个凯莎的样子就跟烙在她脑子里了一样，每见一次凯莎，她就忍不住回想一次，然后想尽一切办法的去伤害王座上的人，嘲讽和侮辱她，期待能看到不一样的表情，鬼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凯莎就不笑了，是在从华烨的寝宫回来之后？是在她穿上铠甲举旗反抗之后？在正义光辉洒满整个宇宙之后，还是那一次在梅洛天庭她捅了她一刀之后？不知道，总之她就是再没有那么温柔的笑过了，正义是个残酷的东西，它夺走了凯莎的快乐，如果换成凉冰自己那一定是不行的，她必然会反抗，任何夺走她自由的事物都是她反抗的目标，但凯莎逆来顺受。

　　坏榜样，天基王想，凯莎还分得清吗，当正义的光辉闪耀时她心里升起的满足是出自内心还是妥协后的产物。

　　重要吗？

　　很重要，凉冰严肃的站在凯莎面前，双手按着她的肩，这决定我还要不要听你的话。

　　孩子气的发言让天使之王笑出了声，凉冰敏锐的察觉到其中嘲讽的部分，脸色有些发黑，你笑什么？她问，而凯莎只是轻轻的挥了挥手，两人的姿势就从天基王气势汹汹的逼问转成了被人抱在怀里顺毛，许久未有的亲昵和凯莎轻轻拍着她后背的力道，她几乎要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

　　你知道猫吗？

　　嗯，一种动物？

　　有些星球上的人类会在自己的居所养这样的动物，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因为在外观上这种生物的形态和人类幼崽相似度很高，会引起他们的喜爱。

　　这和我问你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被养久了之后，有些猫会学到人类的行为，例如睡觉的姿态，它们会逐渐舍弃对周围危险的警惕，并感到舒适。

　　你想说什么，凉冰目光灼灼的看着姐姐，你觉得自己是只被驯养过的猫？

　　凯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但有些时候这些被驯养过的猫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丢弃，或者遗失，于是它们又回到野外，很快又养成了敏感的性格，再后来，一部分的猫拒绝相信人类，独立生存，一部分的猫亲近人类，又重新被收养···。

　　我讨厌你讲述这件事的视角，姐姐，为什么说得好像一定是人来决定猫怎么样，被驯养的猫学会了讨好人类，被丢弃的猫学会了敌视人类，独立？这可不算独立，充其量就是被伤害了又没胆子报复还耿耿于怀··凉冰打断了她的话，兴致勃勃的参与进来：“如果我是猫的话，去不去人类家里可不取决于人这种玩意怎么想。”

　　边说边昂起下巴，骄傲又神气的样子。

　　我想去哪就去哪！

　　嗯。带着轻笑。

　　嗯什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凯莎轻轻的抚摸着妹妹的头顶，目光深邃。

　　这毕竟是一个人类视角的故事。

　　Chapter 3

　　很久以前凯莎就隐约有这样的感觉—凉冰是一定会离开她的。

　　她无止境的疑惑，好奇，探索和行动，每一个让人喜爱的特质都在催促她成为更完整的人，完整，然后独立，总有一天凉冰会为了这个宇宙而脱离天使文明，毫无疑问，但让凯莎没想到的是她走上了一条自己并不想看到的道路，自由是个好玩意，从前她们反抗男性天使时也用过这个概念，然后牺牲巨大。

　　她的妹妹选了一条，太过暧昧的道路。

　　堕落的自由，死亡的自由，她的大脑隐隐作疼，像面对一个乌龟壳一样无处下手，年轻人总是这样，认为制度和社会在压迫他们，于是他们反抗，并觉得姿态潇洒，拥有的唯一筹码是生命，使用起来···毫不在意。

　　在最初的几千年，凉冰和她的恶魔军团过得很惨，无休止的追杀，清剿，天使的科技压制，武力压制，凉冰没日没夜的泡在研究室里优化基因引擎和算法，死而复生的难度随着神体的升级而指数上升，陪着她的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多，没有人会因为恶魔女王给不了他们永恒的生命而不满，至少这一次这些来自宇宙各个地区的，从来没有离开过村庄，城市，国家，星球的人见到了更广大的世界，活着是一个很主观的概念，凉冰观察到，即使凯莎已经在宇宙间宣扬了几万年的生命珍贵，也依旧有人选择放弃生命，当他们认定一切再不会变好的时候，也有很多人活到了这个种族最后的几年和凉冰哀叹这一生都是白活，像个齿轮一样在机器上被架着走，个体的力量抗衡不了秩序和规则，但秩序宣称是它保证了个体的安稳，矛盾感撕扯着恶魔之王，但每一个为她而战的士兵却没有迷茫，高喊着自由与堕落的口号向宇宙要求实现自己的意志，听起来像是小孩子膨胀过渡的自我迷恋，但他们切实的为此牺牲，为此承受，为此疼痛，并为此骄傲。

　　记不清多少次的剿灭和复苏，那群散兵游勇慢慢的变成了已知宇宙第二大势力，凉冰看向她的目光也越来越坚定。

　　她越来越像一位神明，有了自己最纯粹的信仰和永不放弃的决心，她的踪迹出现在宇宙各个蛮荒愚昧的角落，没有掩饰的行动轨迹像无声的邀请。

　　这将决定我还要不要听你的话。

　　凯莎无声的勾了勾唇角，临出行前她和鹤熙久违的坐在草地上，脱下战袍换上了舒适的常服，梅洛的阳光灿烂而耀眼，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过去的事，这笑容让银发天使一愣，随后也勾起嘴角，轻轻的按着她两边的太阳穴。

　　你越来越懒了。

　　大概，你最近不也是泡在家里研究什么茶。

　　我们都老了，有些老人的爱好也不奇怪，下次我给你泡茶喝。

　　等这次回来，在赤乌恒星系发现了··莫甘娜的踪迹。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虽然伤口早已愈合，但痛感却残留在记忆里，凉冰，准确的说是她了解的凉冰，第一次骗人就如此精彩，那一刻她有些茫然，疼痛没能传递到位，疑惑占据了更多的资源，她张了张口想叫妹妹的名字，但看着凉冰的眼睛，她叫不出来，然后细密的痛感才通了电一般蔓延到全身，银刃破坏的组织修复缓慢，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大理石面上。

　　她知道凉冰总有一天会离开她，但没想到是今天，总有一天的意思就是还早，还有很久，她的妹妹贪玩了些，自大了些，蛮不讲理自行其是，但她可爱，聪明，纯粹，她曾那么美好，凯莎猜想她会越界，拎不清神和人的关系又或者像死神卡尔一样，沉迷虚无的理论不可自拔，但她怎么能想到，生长在正义秩序之下，享受了所有它带来的荣光之后，凉冰会对此深恶痛绝。

　　Chapter 4

　　“你觉得所谓的我们这些，到了已知宇宙的任何一个角落，会有危险？”

　　冷和彦又吵了起来，她们很有活力，这么多年过去了，彦还会对什么都想问个明白，这很好，她们在学习思考，只是有些慢。

　　凯莎懒洋洋的听她们闹，彦又一次哑口无言，数据库给她的反馈摆在脑海里，十多名高阶护卫天使聚在一起的力量甚至可以毁灭一个星系，更何况还有凯莎女王在，她们不会有任何危险，理论上来说。

　　但直觉让彦心跳加速，她抬头看着凯莎，女王的表情一如既往平静而深邃，她无意加入孩子气的讨论，但彦注意到她有些失神的瞳孔，女王在想什么呢？这一次鹤熙大人留在了天城，跟出来的天使实力不足整体的一半，是因为莫甘娜真的已经不成气候了吗？她不明白，心底隐隐约约的有些想法，但本能在回避，关于死亡和牺牲的话题变得难以出口，明明凯莎并不是避讳疑问的王，她曾直面过自己无数的问题，在梅洛，死亡和牺牲是天使必修的认知课程，背负荣耀，掌握力量，就注定传奇陨落，或者匡扶一方，但这一次彦问不出口，总有些问题是问不出口的，对于神圣凯莎，她当然可以畅所欲言，可是仅仅对于女王自己呢？艾妮熙德也好，天城也好，彦不想用天使的事去烦凯莎。

　　彦抿了抿唇，停止了和冷的争执。

　　她们往地球加速前进，在太阳系外围见到了等在那里的阿追，比起早到一步的恶魔和饕鬄，天使来得有些晚了，从阿追反馈的数据来说这一次她们又得和从地球原住民中生出的恶魔战斗，莫甘娜总是这么狡诈，神河生命是平衡的生物，于是她想方设法去激活他们的黑暗面，称之为自由，凯莎女王对此没有什么新的反应，只是说到雄兵连的时候多了一点兴致。

　　“他们有为自己人民而战的政府吗？”

　　“有些有。”

　　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看到了女王勾了勾唇角。

　　“值得多大的牺牲？”她接着问道。

　　彦皱了皱眉头，也许是之前接受生物引擎实验的后遗症，自己最近总是不安，想着许许多多的事，这问题勾起了超越理性的部分，于是理性绕过情感把这问题抛给更熟悉情况的阿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和往常别无二致，透着属于这已知宇宙最强大，最美好生命的清透干脆。

　　“牺牲我足以”

　　这一刻阿追毫不犹豫的回答像一只大棒迎头打来，她甚至有那么几秒忘记了要拍打翅膀，冷从她旁边飞过，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她没有发现，她们都没有发现，这是多残酷的对话，又显得多么理所当然，可是为什么为了一个偏远落后星球的居民就应当牺牲她们相伴数千甚至上万年的姐妹，而这样的事又为什么能持续了数千上万年，她曾问过凯莎女王类似的问题，那时的回答她不明白，什么叫没什么意义，只是因为天使喜欢，不干涉就不会有危险，只是因为不喜欢就要赌上性命维护的，到底该是什么？

　　彦的心乱了，她想不明白，凯莎女王也不会直接给出答案，冷静，她对自己说，你是神圣凯莎的左翼护卫，在已知宇宙间直接代表凯莎和正义，行使审判，但矛盾感始终撕扯着内心，从得知继承人消息就开始发酵的情感如同即将炸裂的星核，质疑与否只在一瞬间，她明白并接受这样的设定，每一天都是一个精彩的故事，没有故事发生的生命贫乏得让人恐惧，如果要选，她也会选精疲力竭的倒在女王怀里，用神的眼泪布一场盛大葬礼。

　　但一瞬间，只有一瞬间，她连细思都不敢的念头掠过，埋没，消失，又破土而出。

　　天使有没有，不为正义牺牲的自由？

　　Chapter 5

　　“那不行。”

　　凯莎斜撑着王座的扶手，声线慵懒，轻飘飘的好像没有任何力气，说出来却不容置疑。

　　“宇宙有那么多的文明，阿追只有一个。”

　　饱涨到几乎要爆炸的心脏瞬间停止，彦大脑一片空白，她抬头看着自己的王，凯莎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深沉而柔软，她一一看过身边所有的战士，有些放肆的笑声响起，带着自嘲，彦低着头没有说话，沉默和更深的东西笼罩着她，在凯莎的笑声里一切都飘得远了，连同她的思绪和质疑，理智和情绪，留下来的只有更为深刻的，本能一样的残念，窒息的感觉本不应该出现在第三代神体的天使战士身上，可她就是感觉到了，和这泪水一起悄悄的滑落，不能抬头，不敢看她，碎裂的脆弱的不完整的强行拼凑着依然端正的强烈的坚硬又温暖的混合在一起，身体在发抖，极致的情感表现在排山倒海一样翻腾的心思，她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为凯莎束发，在镜子面前倒扣着老旧的相框，女王轻轻拉住自己的手问着能否习不习惯天城的生活。

　　“大概”

　　“会觉得疲惫么，没日没夜的战斗着。”

　　“额，这，我”

　　“不用困扰该怎么回答我，觉得累了，就给自己放个假。”

　　“可是女王，还有很多很多的事等着我去做，不，我是说，如果我停下去休息的时候有些地方的人，或者星球···”

　　“我明白的。”

　　和后来分配任务时的简快不同，女王像是找到什么新奇的玩具一样摆弄着自己的手指，镜子里自己神情天真而迷惑，她却少见的，露出宽慰的神色。

　　“能看到的太多，太清晰也是一种困扰。”

　　“还有很多时间，用你的眼睛去看，好好思考要怎么做，有时候不干涉也是正义。”

　　她放开彦的手，空下来右手落在梳妆台上，那个倒扣的相框背面看不清写着什么。

　　“不如说能这样最好。”

　　她没有看过凯莎女王这样的笑容，不，她没有看过任何一个人再有这样的笑容，酸楚蔓延，她一个字也不想再讨论，临近大气层，满眼的云雾中划出十多条流星的曲线，视野之中一个小点迅速放大，密密麻麻的人，一望无际的海洋还有空气中弥漫的恶魔的气味。

　　“首，首长，天上，天上有···天使”

　　“唉呀妈呀这真是天使哈，不是鸟人啊。”

　　“一级战斗警报，弑神作战准备。”

　　“报告首长，我，我能飞，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对话开启，彦站在一旁，一切都好像错觉，凯莎女王恢复了她一直以来的样子，端正的，神的姿态，以人的面貌降临，就被称为轻蔑，单方面的沟通很难有效，烦躁如冷已经握紧了手里的烈焰之刃，恶魔又一次无耻的将这个星球的人当做人质，她料定了女王不会无视，或者无视她也并不在乎。

　　莫甘娜在乎什么？

　　彦前所未有的思考起这个问题，作为她们的敌人，恶魔是怎么想的，女王对恶魔又是怎么想的，没有信仰的力量和不受秩序限制的强大，邪恶，毁灭，堕落，不择手段，出现在天空中的巨大投影就是这几个词的化身，莫甘娜气急败坏的样子让彦翘了翘嘴角，她看向凯莎，凯莎坐在王座上，漫不经心的姿态收敛，视线集中到把自己打扮得不伦不类的人身上，抿了抿唇。

　　“她编出了一套所谓秩序，叫正义秩序，那是一个由凯莎一个人做出判断···”

　　“神的判断。”

　　“神的判断，就可以牺牲··”

　　“还不是因为你。”

　　“就可以牺牲无数人的制度，美其名曰···”

　　“你不要在这里大放厥词。”

　　“美其名曰··”

　　“正义就是正义”

　　“你听我说！”

　　“即便由神决定··”

　　“你先听我说！”

　　“那也是正义。”

　　“你TM先听我说！”

　　莫甘娜咬了咬牙，凯莎没再说话，她没看她的眼睛，只是自顾自的发表自己的宣言，刻意忽略这恼人的沉默，她没看见鹤熙，也没捕捉到鹤熙的踪迹，凯莎就一定要如此小看自己么？还是在她看来这几万年的仗都是个笑话，包括她那些年轻的天使的牺牲也是，说什么神的判断，不过是满足她自己的癖好。

　　“你说完了？”

　　天使之王叹了口气，挥挥手屏蔽掉远距离投影，张牙舞爪的影像被一秒关闭，这让她心情好上微不足道的一点，地球人的选择并不出乎意料，战斗无可避免，残酷的战斗，护卫们围了她一圈等着接下来的命令，彦的沉默反常，她没有追问，只是平稳的述说着艾妮熙德和之后的安排。

　　还要很久，从时间上来算，呵呵，说起来明明只是一两件事，千百件她都等到了，做过了，到最后竟也没耐性起来。

　　“一直跟随我，早晚会战死的。”

　　没有纠正冷的想法，只是点出结果，宇宙中有亿兆件事她能够看到，却不能一一清理，说是负担，其实也习惯，伟大的天使之王有些走神，她悄悄去看过艾妮几次，那是个很聪明的继承者，如果是她能不能分清干涉与否的界限呢？或许，不过算了，那是要交给她烦恼的事。

　　彦和冷又斗起嘴来，彦好像有些变化，想通了什么吗，真好，梅洛现在是不是也是晴天，鹤熙的茶不知道泡得怎么样，炙心在死歌书院的定期联络好像没有问题，虽然年轻，但作为鹤熙的弟子真是可靠，刚刚雄兵连里那些男神女神看起来都不错，糟糕，彦配给葛小伦是不是有些轻率了，他看起来脑子不太好···。

　　斗嘴已经升级到打闹，没有人发现天使之王在开小差，以为这是默许的战士们闹做一团，连稳重的阿追也逃不开被压在草地上挠痒的结局，笑声清脆而响亮。

　　她要是能换个妆就好了。

　　Chapter 6

　　我知道一意孤行的后果，并决定承担它所带来的一切。

　　“地球很美，我喜欢这里，你滚出去。”

　　凯莎禁掉了她的投影，这次手段还算温和，大概是吵累了，能动手的就不要多说，无论放在宇宙哪里都会是真理，更何况同样的话题她们吵了有三万年，彼此心知肚明，吵不出结果。

　　什么多角度深层次思考都是鬼话，越是拥有力量的，就越迷信凭着它什么都能做到。

　　她穿着丝绸黑色短裙躺在超大尺寸的软床上，耳边传来死变态卡尔平静的声音。

　　右翼在你那是吧，行，再把彦也弄走，没了神圣双翼，凯莎的实力要下降大半，妈的碧池，满宇宙追着我跑，这次一定能弄死她。

　　什么认真不认真的，你不认真？

　　说实话，你要想杀我这一次也就是最好的机会。

　　能弄死神的机会可不多，卡尔，莫甘娜撇了撇嘴，又对着通讯那边骂起来，别和我谈交情，你还不如给我洗脑终极恐惧，让我怕你就行了。

　　怕我，能让你觉得舒服一点？

　　死变态的声音听起来多了些波澜，莫甘娜能想象到卡尔那柔弱的神情，好像真的是微不足道一样，什么都能把他摧毁的错觉，完全敞开了，对她表达的情绪全是接纳还带着丝期待似的，于是她呸了一声，你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凉冰。

　　别这么叫我。

　　如果你真的这么害怕，我，我们可以一起··。

　　滚，莫甘娜猛地坐起身来，别和我提你的幻体，你这个懦夫，以前就是这样，约你看个电影你他妈带本书来挡脸，现在不要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到底能不能支援我干掉凯莎？

　　那边是良久的沉默，凉冰心烦意乱，直到他答了声好，才垂着眼帘布置计划，说定了大时钟的使用，划出冥河星系整整半个星区的恒星能源，他们的计划简单，不过是空间传送和超新星，但越简单的计划越有效，对于神而言，争吵有什么用呢，到她们这个层次，只要还没有被完全的消灭，所代表的意志就永不褪色，要杀，就要杀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不能留下。

　　但我不明白，凉冰，三万年了，你选择了现在。

　　我没有和你解释的必要，卡尔，莫甘娜，不，凉冰仰起头来望着房顶上巨大的水晶吊灯，它们棱角分明，它们华丽灿烂，那些白色的光线被漫无目的射出，填满整个房间。

　　我们不是朋友了。

　　我知道。

　　那边的声音低沉，柔软，怯懦，呵，假象，她笑了笑。但我还是想帮你，死神这么说着，你需要我。

　　帮完了就滚，凉冰按掉了通话，抬手挡在眼前。

　　这他妈都什么事，什么都不管只想自己逃的偏要做出在意什么的蠢样，什么都要管的把自己逼到绝路上也不肯再想别的办法，可笑，可笑极了，面对痛苦不要逃避还是你教我的事，怎么自己却忘了，凉冰咬牙切齿，一个两个的都只想着成全自己执着的东西，偏偏连我也是。

　　说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她知道，如何再搜集多少的案例多少的思考都会是一样的结局，事实是物种有他们自己的共性，从存在那一刻就开始编造的历史重叠在一起，如何配上足够多的时间，足够大的智慧，然后推导得到名为正确的道路，既然都已经设定好了所谓的对错好坏什么是有意义的生活，同你争辩还有什么意思，睁开眼看着我啊，非要走到无可挽回才···。

　　这一次你是认真的吗？

　　“女王，作战计划部署完毕，出来开会了。”

　　“你在联系谁，你们在打什么主意？”

　　年轻的天使手里握着烈焰之剑，行星级武器的威慑力让周围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声，唯独中间的年轻人，带着兜帽，垂着头，好像没有听见她的问话一样。

　　“死神卡尔，如果让我发现你同莫甘娜有所勾结，背离正义秩序，那么我，炙心，作为神圣凯莎的右翼，将对你进行审判。”

　　“这不是一次警告，是威胁。”

　　呵呵，她的话让卡尔笑了笑，他摘下兜帽，露出自己年轻的面容，双手藏在宽大的袍袖中。

　　美丽的天使小姐，我怎么敢在已知宇宙挑战天使的威信，请您放心，即使我想做什么，在您的监视下，也没有机会。

　　炙心皱着眉头看他，死神卡尔，我在书里看见过你，还有一个叫凉冰的人。

　　噢，卡尔抬起了头，您真是涉猎广泛。

　　虚空引擎曾是第五代神体的方向之一，也是我的老师，鹤熙大人所感兴趣的领域，书上说三万年前你们就已经得到了完整的时空模型，甚至有了成果。

　　您在怀疑我拥有掌握时空这足以颠覆现有秩序的技术吗？

　　时空研究已经被证明无解，所谓的虚空只是假象，在已知宇宙的所有物理法则中没有一条能脱离对照点坐标而存在，即使是量子领域或者所谓的黑洞视界理论上能够让不同坐标在同一处叠加，也不可能有人在观测到速度的同时确定坐标，观测本身就会引起时空的变化，不，时间本来就是衡量空间的单位，根本不存在时间这种东西，只有空间和运动。

　　您说得对，卡尔的姿态依旧谦卑，但炙心敏锐的感觉到他的态度有些奇妙的变化。

　　以前有人说过类似的话，后来她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卡尔的语气温和而怀念，甚至让炙心有一瞬间对他升起了好感，但学者的本能让她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谁？

　　一个朋友，卡尔答到，她曾是一位真正的学者。

　　Chapter 7

　　卡尔，这是凉冰，天启王，凉冰，这是卡尔，我的学生。

　　你，你好。

　　哎呀，没想到太空校长你这里竟然藏了个这么好看的小男孩，啧啧，借我玩两天啊。

　　嚣张肆意的天启王大人根本没有在意这是别人的地盘，卡尔被她拎在手里就像一只弱小的鸡仔，还满脸通红，凉冰搂着他的肩，他闻到女孩身上好闻的香气。

　　那真是段美好的时光，他和凉冰，只有他们两个人和他们的学说，宇宙是一个巨大的曲面，所谓的强作用力弱作用里说白了就是一个石头砸在上面人沿着坡度掉下去的样子，凉冰站在太阳下面挥舞双手，想象它就像一个泡泡膜的存在，她戳破那个泡泡，转过头来大笑宣布刚刚那就是奇点。

　　不，这个，那个。

　　虫洞不就是这样的东西吗？凉冰随手取出一杯红酒，她在台阶上跳跃，旋转，衣角荡出好看的弧度。

　　悄悄和你说啊，我觉得除了虫洞之外还有别的办法能改变物和物的距离，你想，无论怎么样都跳不过距离和运动也太奇怪了吧，如果从坐标上直接更改呢？不是移动物品，而是移动了空间，很有趣对吧！

　　嗯，嗯··。

　　啧啧，怎么这么久了你看我还是会脸红，姐姐长得有这么诱人嘛，诱人也没你的份啊，瞎害羞个什么，啊，姐姐！

　　她奔向那位尊贵的王，满心满眼都是雀跃，卡尔听见她和凯莎描绘着自己的发现，手舞足蹈的样子，传说中的天使之王淡淡的听着，用猩红色的披风挡住了凉冰，卡尔不生气，甚至有些开心，他也不喜欢别的人看凉冰的样子，但他没有权利这么做，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些羡慕起凯莎，即使对方冷淡而带着一丝轻蔑的眼神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寒冷刺骨，但这是多么坚定的气势，好像把尸山血海的风浪都背在自己身上似的，那一位王。

　　可是凉冰会高兴吗？他站在原地想，凯莎会同她讨论这些问题吗，凯莎会陪她去看星云的轨迹变化吗？诸神之王是个好听的名头，年轻的死神却早就明白这背后的悲哀，他并不在乎凯莎如何，更不在乎天使如何，但他在乎凉冰，可凉冰奔向凯莎的身影在他脑海里，一千遍，一万遍，他没有办法不承认这样的事实，能为那位王做出一点有用的事，凉冰就会高兴起来。

　　可是时空基因不行，凉冰红着眼睛，一字一句。

　　什么都可以对你妥协，可是这个不行。

　　为什么？

　　姐姐，我们，我们需要未来，天使也只是更强的人，总有一天会有我们现在理解不了，甚至想象不了的东西出现，所有的想法，规则和秩序都会被颠覆，我已经解开了空间的秘密，你相信我，我··。

　　对于人而言，神也是他们理解不了的东西，所以人只能信仰神，而无法造神，你也一样。

　　她想别过头去，好避开妹妹太过让人心碎的目光，那双好看的蓝色眼睛里盛满雾气，竭力控制着不让它掉下来，凉冰不爱哭，可是平时横行霸道的人哭起来才最让人心疼，猫一样细细呜咽的声音扎在凯莎心上，但她皱眉抬起头，那些不忍就全都蒸发了似的，她一言不发，只是伸出手去。

　　把它给我，听话。

　　这不是现在的宇宙应该出现的东西。

　　不要。

　　凉冰！

　　可你凭什么决定该不该，就像你决定那些星球的命运一样，不能拥有大规模武器，不能拥有神级的存在，把一切都交付给你，凉冰狠狠的咬着下唇，在她的话里凯莎的眼神一寸一寸冷下去，她看见姐姐眼里的风暴，却没有退缩，你这是独·。

　　把它给我，我再说最后一次。

　　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这个宇宙不是只有你知道的那些规则存在，让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运行重复一万次无聊的安全？你在玩过家家弥补童年的遗憾还是天使之王的位置坐久了觉得所有人就活该围着你转！

　　啪。

　　什么叫做，无聊的安全。

　　天启王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鲜红的指痕，她反而笑了起来，说什么保护，秩序，你不过是想让一切都按照你设计的那样发展。

　　一直在插手其他星球事务的人是你。

　　那是为了正义，凯莎的神情有些疲惫，她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着凉冰脸上的痕迹，头剧烈的疼痛起来，搅得人无法思考，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天使之王也有不明白的东西，但她的确是后悔了，心软了，道歉的话就在嘴边，但不是能说出的气氛，在理智和情感里她又一次选了前者，这是正确的判断，她对自己说，就像小孩抱着核弹的按钮，就像在人世建造天堂的痴妄，不是造不出美好，只是人还不足以得到，但无论是人还是天使，无论生命短暂还是漫长，没有人喜欢等待，要编造意义，要消磨时间。

　　狗屁正义。

　　但她听见凉冰这么骂着，真切是愤恨着，失望的离开

　　Chapter 8

　　我也一样的是这么想的，如果没有故事，人生还能剩下什么呢？全都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要为这枯燥的生命赋予意义，可你选了秩序。

　　一个人的判断是独裁，如果那个人是已知宇宙最强大的存在，就叫神的判断，这合理吗？

　　你喝醉了，蔷薇扶着凉冰在床沿坐下，帐篷里灯光昏暗，三罐啤酒换来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话，她破绽太多，想装瞎也难，自称天使的人摇摇晃晃在行军床上睡下，然后又腾地坐起来，放屁，她用酒瓶敲得支架砰砰响，都是放屁。

　　这是阉割！酒色泛上脸颊，眸光软得和水一样，蔷薇瞧了一眼就转过头去，手下平稳的做自己的事，你喝醉了，她又强调了一次，带着点警告的意味，于是凉冰嘿嘿的笑起来，伸手去拉她，你陪我说说话，蔷薇，我喜欢你陪我说话。

　　说什么，她神色冷淡的坐在床沿，却没推开凉冰的手。

　　我给你讲个故事，凉冰勾着她的脖子吹气，从前有两个小孩，一个特别聪明，另一个，更聪明。

　　聪明的那个要大一点，她发现了一个秘密，如果她告诉先另一个人她是姐姐，那么她就是姐姐了。

　　她更大一点，本来就是姐姐。

　　别打岔，这个姐姐和你··和我们说的姐姐不一样，那时候姐姐什么都不是，她告诉别的人，因为她更年长，所以是姐姐，别的人没有她聪明，就相信了。

　　然后呢？

　　然后大家就开始比大小，大的当姐姐，小的当妹妹，很快，大的就都是姐姐，小的就都是妹妹，所以姐姐就成了更年长的代表，没有人有什么疑问。

　　···那更聪明的那个呢，她也相信了？

　　更聪明的那个发现姐姐真的都是更年长的，妹妹真的都是更小的，一开始，她什么也没有发现，但后来，更多的东西连接在了一起，更年长的意味着活得更久的，更有经验的，更强大的意味着更正确的，活下来的意味着书写历史，制定规则的··她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蔷薇没有说话，她知道凉冰不止是在讲一个故事，她知道现在正在地球上流传的新的信仰，异想天开，挑战秩序，可秩序不是真理，只是自圆其说的一套逻辑，就像她曾经也真的相信过她们能保护些什么。

　　更聪明的那个告诉大家，没有什么颠古不破的道理，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重新定义，这宇，这世界属于每一个人，属于自由。

　　蔷薇，她贴着中士的耳垂说话，你想要自由吗？

　　呼吸微不可查的停顿了一瞬间，中士起身走到自己的床边，面色依然冷淡，但她刻意错开自己的视线不和另一个人相接，魔鬼的诱惑，香气和那张过分妖娆的脸，实质一般的视线落在身上，期待沉重却收敛。

　　“后来更聪明的那个得到自由了？”她避开魔鬼的问话，反击锋利，所有的刀光都藏在黑色的眸子里。

　　轰然升起的蘑菇云，震动，枪炮，残阳，红色的土地，久久的沉默里意识变得模糊，呼吸的声音清晰又绵长，她没有睡，睁着眼睛到天亮。

　　Chapter 9

　　后来她得到自由了吗？

　　什么叫自由。

　　“你们搞清楚，神圣凯莎死了，已知宇宙就数我莫甘娜是老大，恶魔要求控股80%，没得谈。”

　　“呵呵，蕾娜在地球受了委屈，我总要为她争取点什么。”

　　“冥河星系要求不高···”

　　你们当地球是什么？

　　“球球。”她回答，只是一个星球，推离太阳就无法生存，一发炮弹就能毁灭数十亿的生命，没有任何代价。

　　“神就是这样的存在，蔷薇，你也会成为神，你的家在浩瀚宇宙，你得学会像···”

　　像神一样思考，后半截话被她吞了回去，幻觉里听见有人轻松的笑声，竟让她觉得怀念，凉冰甩了甩头让自己把注意力落回蔷薇身上，对方垂着头不说话，她怕她不说话，只固执什么都听不进去的要做她坚持的事，但堂堂恶魔女王对此毫无办法，思想是这样的东西，它可以被所见所闻所改变，但那也是在事情发生之后，凉冰能预料到之后的事，地球人不是天使，他们猜疑，他们嫉妒，他们恐惧，他们会亲手创造出一位神明，通过杀死她曾在意的东西，而这正是，他们的自由。

　　可我会心疼，阿托，看着蔷薇为地球流泪，她很久没有笑过了。

　　高大的恶魔没有说话，您也很久没有笑过了，他想，这和什么有关，狂喜早该降临，在已知宇宙最伟大的存在之位易主时，因为那个地球人吗？她总是对女王任性，甚至捅了女王一刀，可阿托明白女王是愿意的，不是为了造神，只是为了那个总是皱着眉的女人，她想看到她笑，让她开心，像个最温和不过的长者，像个最完美不过的爱人，引导着，期待着，弥补曾经未曾得到的缺憾。

　　但女王很久没有笑过了，她以前总笑，大笑，偷笑，坏笑，有时候是嘲笑，懒洋洋的笑自己死板不知变通不像她的部下，笑天使都是群自以为是的白痴；她很也久没有骂人了，她以前总是骂人，火气很大的骂他们不争气死得太早，骂卡尔说话神神道道几万年了也只会逃避。

　　她再没有松开过眉。

　　好看的，柳叶一样的眉头总是微微蹙起，手上捧着时空基因的著作，板着脸的样子让阿托想起另一位神。

　　您在烦恼什么呢？

　　嗯？什么，没什么啊，她大大咧咧的回答，咱们这是到哪了？

　　漯河星系，为了绕开梅洛天庭，我们还需要大概300年才能回到昆萨。

　　梅洛·呵，好看的指尖轻轻点着额头，阿托如愿以偿的看到了女王的笑，却开心不起来。

　　别绕了，直接从那旁边过去，她又懒洋洋的窝进舒服的椅子里，翻动手上的书页，叫那帮鸟人知道，现在已知宇宙是我说了算。

　　···是。

　　等等。

　　女王？

　　帮我泡杯咖啡，什么都不加的那种，她伸了个懒腰，在属下沉默的目光里别开视线，再看一会，就一会，去二号实验室让他们准备好，我有几个新想法，对了，别告诉蔷薇。

　　她的目光柔软下来，阿托看得懂，于是他什么都没说，在咖啡里加了糖。

　　Chapter 10

　　我没有做错什么。

　　即使结果摆在你眼前？

　　这算什么结果呢，莫甘娜笑了笑，你们总是这样，觉得牺牲，死亡，痛苦，所谓负面的，就是不好的，但没有人能真正脱离他们，神也··。

　　还不是因为你，鹤熙打断了她的话。

　　漂浮在宇宙之中的尸体，美丽洁白的翅膀，鲜红的血液，撕裂，恶魔和天使也能安安静静的躺在同一个墓穴，那巨大的光亮，无声的爆裂席卷过一切，所有的时代变化和发展都在重复，从一对一的战斗到所谓的科技，又回到神的战场，变成更大型的厮杀，弱者没有选择的权利，强者其实也没有。
　　天基王站在她的对面，她一点没有变，银色的长发流动着璀璨的光泽，可是没有凯莎，没有那位王站在她的身边，凉冰才惊觉出她的孱弱，不是伤口，不是一点一点从那双好看的眼眸里流出的悲伤，只是疲惫，压得人无法喘息的疲惫，她说着和凯莎一样的话，用着凯莎的武器，做出和凯莎一样的姿态，但她不是那位王，所以她握着手中的夙银长剑支撑千疮百孔的身体，依然是抗争的姿态，守护的姿态，却不是裁决的姿态。

　　这就是你会输的原因，鹤熙，其实我不讨厌你，至少你只是做了自己的选择，就像那个时候，也只是代表鹤熙这个人在发出威胁，莫甘娜笑了笑，我喜欢你的态度。

　　她随意的踢开华烨的尸体，坐上那张象征正义的王座，冰冷又坚硬。

　　你说得对，就是因为我，可我也是这个宇宙的存在，对于你们是负面，是错误，是必需要剿灭的对象，你们可以否认，打击，追杀，剿灭，可我就不存在了？连同我所代表的一切就不存在了？

　　牺牲你的性命让我消失，想必你很愿意，如果这个决定是凯莎下的，我就只想发笑。

　　你们到底是怎么被她洗脑了，真的相信一个人可以全知全能到代表，正义。

　　她真的笑起来，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扭曲的笑声，她凭什么就得去代表那全知全能的正义呢，活下来的那个 ，就得承担更多的责任么？
　　她笑得太过夸张，甚至要呛住自己似的剧烈的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上涌起一抹红晕，唇角的弧度拉开，好像是悲哀被愤怒一拳揍翻只剩下滑稽，也有过的那个时刻，她相信正义，就在这个房间缠着最爱的姐姐一次又一次讲述沾满了血泪的过去，可她简化，省略，抹去不谈，故纸堆里语焉不详的记录满足不了的好奇心，学者是一种多可怕的生物，她们无法满足，被虚假的安全和荣耀，口号，因为事实是如此强大，黑暗和未知就像这宇宙浩瀚无边，你能体会你的弱小，无论你成为了多强大的存在，无论你度过了多艰难的时刻，你总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虚空不是什么异想天开，越是研究越是接近，越是掌握力量，就越恐惧，那些记录的文字曾真切的发生在姐姐身上，她怎么能想象，烙铁一样的文字，刑罚，束缚，可怕的难道是死亡这种一次性动词么？不，不是，是活着能感受的，是正常人穷尽想象力也触摸不到的恶毒。

　　可是她经历了，承受了，胜利了，故事却没有结束。

　　就在真正成为神的那一天，凉冰才清晰的理解到恐惧。

　　未知就是恐惧的源头，鹤熙，你们太相信已知的正确，盲目的为了维护它而不惜一切。

　　鹤熙没有打断她，这让凉冰有些不习惯，她发表着自己的演讲，可听众太少，尸体是不会开口说话的，相信正义的和相信自由的都死去了，代表正义和代表自由的还活着，这多少有些讽刺。

　　但唯一的听众沉思着，神情复杂的看着面前的人，曾经的战友，友人的妹妹，长久的敌人，和一位神。

　　你觉得，终于她斟酌的开口，凯莎是不明白这些的吗？

　　她明白，可她不愿意承认，就为了她的不面对现实，为了一个注定不可能实现的正义，她代表的正义，选择了隐瞒和越权，替他人决定人生。

　　我难道就不能选择面对么，即使是负面的，毫无希望的痛苦与死亡，需要你们插什么手？

　　面对了之后呢？鹤熙抬起头，她看着凉冰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几万年前，成为那个年幼的，弱小的天使，跟在天刃王的身后姐姐姐姐的叫喊着。

　　厮杀，混乱，战斗，躲藏，聚集，胜利或者死亡，这就是公平的自由。

　　多斩钉截铁的回答。

　　鹤熙脸上泛起苦涩的笑容，我真为她难过，她想创造的一切，她已创造的一切。

　　也是困住她的一切。

　　凉冰的冰蓝色的眸子，就这么突然的落下泪来。

　　Chapter 终

　　凉冰：

　　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去，恭喜你，真正实践了自己的想法，为你骄傲。

　　在下定决心之前，我曾想过要不要做出什么安排，关于卡尔，虚空，华烨或者别的什么，但仔细想想，你从来不喜欢我太过安排你的生活，乃至别人的生活。

　　其实并不是恶意与否，只是命运不能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感觉让你不安，我能理解，但更难以理解，反复思考着，到底我做了什么，才至于让我的妹妹生活在这样的不安之中，我以为你会拥有我们不曾有过的一切，安全，富足，自由，以及生命的意义，关于那个时代的一切我封存了起来，因为它们什么也没有，生命的意义只有活着，它并不尊贵，更不美好，我从那里走出来，再不希望你，再不希望任何人沦落到那样的境地。

　　而这就是干涉吗？

　　秩序，规则，保护，你说那背后是独裁，压迫和束缚。

　　正确的事应该替代错误的事发生，这就是正义，如果有人不能做到，就帮她做到，在她活着的时候，在她的生命之中书写一个美好的故事，关于抗争，守护，希望和爱，我并不抗拒死亡，但死亡发生在什么情况下才叫做有意义？
　　一个波澜壮阔的故事，一场传奇，一个缠绵凄美的旅程，它们很美，却属于强者，乃至一次抗争，一声呐喊，一份超乎寻常的勇气，也属于强者，他们定义了意义，也定义了什么是强大，你明白建立一套完整又合乎逻辑的规则是多么简单的事，总会有人拥护它，它被承认，然后压迫，当你要打破它时才会发现，它已经在那，包括所有想要打破它的人也同样在它之中生长，拥有同样的判断和价值，承认同样的强大和弱小，即使那是如此不平衡的偏颇，即使那是如此明显的压榨。
　　可人们需要规则，人生需要故事。
　　最黑暗的时候很多的天使姐妹选择死亡，毫无意义的死亡，因为死亡的痛苦是她们将要面对的所有苦痛中最轻的一种，因为死亡是她们所能做的唯一的，自己的选择。

　　那样的社会有问题，那样的规则并不正义，即使这样的选择的确能被称为自由，但这样的选择更是一个悲剧，它不美好，不值得你为之努力，她们做出的是自己别无选择的选择，我一直想让你明白这是如何可怕的事，但我们总在此争吵，你无法理解···（这里有划掉的痕迹）

　　抱歉我又开始否定你的想法。

　　我并不是在说自由不可取，只是自由并不是每个人生而有之，我们存在于这个宇宙之中，被所有的条件所限制，就像你在书里写的那样，空间和实体的存在限制了运动，无论有怎样的速度，我们也依然会败给时间，时间就是最明显的限制，无法探索所有的可能，无法返回，无法纠正，于是有了选择，有了无可奈何，有了追悔莫及，不能打破这个限制，就无法摆脱选择，牺牲和痛苦的事，生命有它自己的局限，自由也一样，不属于无法选择的人们，要建立一个人能选择为什么而活的世界。

　　正义是因此才成了必需的存在。

　　我明白你想传递的，正确本身也是一种压迫，因为有了唯一的正确，才显得剩余的都是错误，而宇宙之中哪有那么鲜明的对错呢，开放，包容，未知，和你想要的自由，在我能给你时，这份正确本身已经成了否定你的东西，也是你想否定的东西。

　　但你生长于此，她们生长于此，这个承认生命价值的世界。

　　这就足够了。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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