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吻之深

　　那个秋天雨水特别多，马路被洗得油光锃亮，两边的树更是青翠欲滴。一转眼，这白哗哗的雨就凝固了，变成了雪，树枝上结满了晶莹的冰。大地银妆素裹，白茫茫的一片，被阳光一照，就像千万面镜子闪着光____七彩的光。
　　泽西住的这一幢单身公寓云集着各个学校单身和已经结婚但没有买上房子的老师。有那么几个还跟泽西一个学校。单身公寓的卫生间、水房都是公用的，老师们常常在洗菜和做饭时不期而遇。
　　凤来一个学生常常光顾老师的家，时间长了，难免会引起别人的议论。也许别人并不议论，并不爱管闲事，只因为泽西怀着一个鬼胎，便觉得大家都在注意他。这样，他跟凤来约会就需要常常更换地方。有时候在泽西的父母家，有时候在泽西的朋友家，但更多的时候是临时找地方。
　　凤来的作息时间，母亲了如指掌，她必须按时回家，否则母亲会穷追不舍。这就弄得他们很紧张，像打仗似的，一见面也来不及说话，就用动作表示了一切。这使凤来感到整整一个漫长的冬天，她都在频繁地脱衣服穿衣服，有时候连衣服都来不及脱。这些临时找来的地方充满了莫测的危险，总害怕什么人会破门而入，在这千钧一发的境地进行的一切更是紧张刺激，而衣服丁丁当当的声音，更像一面咚咚的战鼓，催着他们的心都咯噔咯噔，仿佛去出征，都投入饱满激扬的热情。这样地匆忙，使他们没有时间互相厌倦，连刚开始那种强烈的罪恶感，也在渐渐地减退，变得隐隐约约，若隐若现了。
　　泽西渐渐地忘记了叶雨宁，他去看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为了制造更多的和凤来在一起的时间，他开始撒谎，欺骗叶雨宁。他一向认为自己对叶雨宁的爱牢不可破，可是这个小女孩，只轻轻地一撞，就把他心中神圣的爱情撞得支离破碎。对自己变成这样，他又感到深深地绝望，有时候也想抗拒，在没有见到风来时，他的意志变得很坚决；见到她以后，却万分地脆弱。他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变得茫然无措。
　　凤来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让她快刀轧乱麻地结束她和泽西的关系，她又做不到。她也不知道这样紧紧抓住泽西，到底为了什么，说她为了自己身体的需要，可是想象和现实是两回事情，她更多的是在照顾泽西的感觉。
　　她总是觉得她不能这样和泽西分手，那样她仿佛对不起自己的人生。
　　她把希望寄托在她的未来，她想她要是考上了大学，那自然就要离开泽西，他们的关系也就随风飘逝。因为离开了这里，她也算对自己的人生有一个招待。
　　她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学习上，她比任何时候都用功，似乎达到刻苦的地步，成绩好得让班上的同学羡慕嫉妒恨的地步。在这样的成绩面前，母亲对她有时候晚点回家也就不那么追究了，一切都风平浪静，一切都朝着凤来预想的方向发展，时间过得很快，这已经是高中二年级了。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将近半年，这样的沉静维持了将近半年。这使泽西总是想起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成语，虽然用在这里不恰当。
　　在事情发生以前，叶雨宁回来了一趟。
　　她好像嗅到了什么，没有像平时那样，急冲冲地投进他的怀里，如一只摇着尾巴垂涎怜爱的小狗，等待他抱，等待他亲。她一进来便瞪着一双机警的眼睛，四处张望。看已经不过瘾，她便开始翻，连他抱回来的一大堆作业本都没有放过。
　　她翻着翻着，便在凤来的作业本上停留了一会儿说：这个孩子的字迹很娟秀。她抬起头来静静地注视泽西说：她叫什么名字？
　　泽西不得不承认女人的直觉有时候非常可怕，他躲避着她的眼睛说：作业本上不是写着吗？
　　叶雨宁把作业本合上，嘴里喃喃地念道：金凤来，金凤来。这名字能看出她母亲对她的希望。
　　她把作业本推到一边。
　　泽西急忙过来把风来的作业本合上，插到中间，两只手捏住一大摞作业本，想砘齐码好，慌里慌张没有拿住，哗地一声，作业本全掉在地上。
　　他蹲下去就要捡，雨宁一把攥住了他，并且把他的衣服扣子一个个地解开，他以为她要表示久别之后的亲热，就站着没有动，可是，没有，她抽搐着鼻子，到处嗅。她翻开他的外衣，在他的衬衣上，胸膛上，脖子上嗅，嗅着嗅着，就停止了动作，笑着说：我怎么闻到了陌生女人的味道。
　　泽西的身子就僵硬了，说：怎么可能呢？
　　雨宁似笑非笑地说：背叛我的人决没有好下场，我会让他一辈子都不得安宁。尤其是你，你是我的丰碑，我决不会让另外一个女人破坏这形象。
　　泽西当时虽然变了脸色，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雨宁走了仅仅两天，凤来告诉他，她母亲的母亲去世了，她母亲去奔丧去了。
　　你怎么不去？他批完了最后一本作业，放下手里的笔。
　　太远了，母亲害怕担搁我的学习，不让我去。凤来站在他的办公桌跟前。办公室很空旷，没有人。
　　这么说顾老师回来之前，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泽西已经不满足十天、半个月的一次幽会了。
　　起码上完晚自习，我不用那么焦急地回家。凤来心里想，对付父亲那似乎太容易了。
　　当然泽西所说的天天在一起，不过也就是那么几十分钟，顶多一个小时。即使凤来的母亲不在家，凤来也不可能整夜不归，她不能那样明目张胆，而他们这样的关系掩耳盗铃还是万分的必要。
　　上完晚自习，岫旎要和凤来一块回家。
　　凤来说她的自行车胎破了。
　　这样我更有责任和你一块走。
　　凤来马上皱着眉头说：我不回家，我要上小舅家。
　　岫旎再也没有说什么，独自走了。
　　凤来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等身边的学生都断断续续地走了，等学校的大铁门嚓咔一声锁上了，她冲着满天灿烂的星斗笑了一笑，然后很沉稳地向泽西的家走去。
　　她猜想这一次和往常一样，泽西也许坐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她，也许还亮着一盏粉红色的灯，在那里心猿意马地批改作业……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将近半年，这样的沉静维持了将近半年。这使泽西总是想起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成语，虽然用在这里不恰当。
　　在事情发生以前，叶雨宁回来了一趟。
　　她好像嗅到了什么，没有像平时那样，急冲冲地投进他的怀里，如一只摇着尾巴垂涎怜爱的小狗，等待他抱，等待他亲。她一进来便瞪着一双机警的眼睛，四处张望。看已经不过瘾，她便开始翻，连他抱回来的一大堆作业本都没有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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