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吻之深

　　是吗？相片不能代表本人。柳老师笑着说：何况现在的摄影技术可以把任何相貌平凡的女子拍得像人造美女。
　　凤来调皮地说：你这是夸你夫人还是贬低她？
　　我这是实事求是。
　　凤来笑了笑，主动站起来把吃完了的塑料饭盒收拾掉，扔到门口的垃圾桶里。
　　隔壁的教室灯火通明，学生并没有来，泽西过去拉灭灯，又关上门，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开始响。那个学生说他临时有事，不能来了，让老师不要等他了。
　　泽西关掉手机，就对倒完垃圾回来的凤来说：你最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成绩会出现这样大的滑波？柳老师的脸变得严肃。
　　凤来突然感到委屈。说她的真实想法，她跟岫旎都开不了口，跟柳老师又怎么说呢？编一个谎言，临时又想不出来，望着柳老师，突然低低地来了一句：我的心理有问题。
　　柳老师没有听明白，说：有什么问题？
　　凤来沉默着。
　　这样下去可不行。
　　柳老师，我完了。凤来突然悲悲凄凄地哭，泪水唏哩哗啦流了一脸。
　　柳老师愣住了，想不明白什么事能让一个女孩子这么难过。他有一点束手无策，转过身去，找了一块崭新的白毛巾，用热水打湿，拧干，然后递给她。
　　她根本没有看见，哭得双肩一耸一耸的，很投入很动情。
　　泽西完全失去了一个老师的风度，他害怕这样的哭声，惊动左邻右舍，他，一个妻子不在家的男人，一个正当妙龄的女生在这里哭得死去活来，这是什么事嘛，别人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他走过去摇了摇凤来的肩膀，他其实是想抚慰她，是想让她不要这样没完没了地哭。他心里并没有任何杂念。但是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凤来的双手像抓着什么凭据，抓住了他的双臂，脸蹭到他的胸膛上。
　　虽然是秋天了，除了早晚格外地凉爽，天气还有一点热，泽西是一个年轻的老师，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现在，一个年轻女孩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而且用她青春的泪水把他的胸膛打湿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窗户没有关，那些纷纷扬扬的雨丝，就像零零星星的月光，丝丝缕缕地飘了进来，带着一星寒凉。
　　柳老师没能抗拒这样的夜，就像他没能抗拒怀里凤来柔软的身体。说不上是谁主动，反正是凤来的哭声被一种气喘吁吁的声音代替，两个人都变得焦急，手好像不够用，又都抖抖索索，不知道从何下手，结果是忙得一塌糊涂。
　　心里仿佛有一把火，熊熊地燃烧着，把身体烧得滚烫，衣服就像紧箍咒，不褪掉就浑身难受。最终不是脱而是剥，衣服上的扣子噼噼啪啪如一个个弹出的玻璃珠子。凤来就像剥去皮的青笋，浑身光滑得如一截水蛭。面对这样洁白无瑕的身体，泽西似乎有一点惊讶，似乎是停止了动作，似乎是屏住了呼吸，但是，那会儿，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那像烙铁似的身子，只有和凤来的燃烧在一起才能发生白热化的光芒，才能升腾，飞翔，才能产生核爆炸似的眩晕。他叽咕了一声，就像一头小兽似的向凤来撞去，凤来似乎是很勇敢地迎接了他，他们互相攻击，互相撕咬，一切都像一场野蛮的战斗。
　　凤来彻底地迷失自己，可是，有那么一会儿，她觉得自己是清醒的，好像知道这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她极力推开柳泽西，她的手在床上到处摸，她摸了半天不过是一个遥空器，她企图用这个遥控器唤醒他，她使劲地砸，但是遥控器和她的手同样没有力量，都滑落了下来。凤来仰着脸，觉得墙上那一对男女的相片向她砸过来，砸得她头晕眼花。
　　泽西已经不顾一切了，那样的时候，他就是想停都停不下来，欲望已经被点燃的如火如荼了，他整个失去理智，以至于凤来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他都没有感觉到痛。
　　事态已经这样了，抗拒绝对不可能了，那就顺着事态的发展随波逐流。对于未曾认知世界的新奇，对于梦境的向往，凤来终于放弃了一切的努力，她顺从了泽西，跌进了一个凉的凉，热的热，昏昏沉沉的世界里去了。最终，泽西就像一块黑布彻底地裹住了她，包住了她。在一阵致命的窒息，在混合着疼痛之后，还有一种喝醉酒后的想吐，那是一种强烈的恶心。
　　窗户被风吹的砰地一声关上了，震得泽西和风来都吓了一跳，两个人都哆嗦成一团。脑子里起先是一片空白，可是这空白不一会儿就被一种东西填满了，那就是罪恶。闪电又把他们□□的身体暴露在对方的眼里，虽然只是白花花的一下，像两根飘浮的白绸缎，但双方都感到了羞耻。穿上衣服才是人，脱掉衣服就成了兽。两个人都慌里慌张地找衣服。
　　凤来记不得衣服是怎样褪下来的，又是怎样穿上的。她拉开门，拿起书包，连看也没有看柳泽西一眼，就失魂落魄地走了。
　　公寓的那一扇哐啷的门，让她感觉到从进来到出来已经发现了质变，哪里发生了变化，她也说不清楚，反正是浑身都不舒服，反正是她和从前不一样了。这一切虽然和她的梦境相吻合，却远没有梦里那么浪漫干净，充满了现实的龌龊恶心。
　　她心烦意乱，一切全都乱了套。
　　雨越下越大，雨中的城市变得飘渺虚幻，那种失真的形象使凤来觉得她在一张画上走。从她身边驶过的汽车又泼刺泼刺溅了她一身的水，又把她拽回现实的人生。就是在最疯狂的时候，凤来都是清醒的，她清楚地知道她在干什么，她记起那白色的墙，还记得床上似乎连床罩都没有来得及扯掉；还记得窗外的雨就像现在这样，哗啦哗啦的，腾起了一阵阵白茫茫的烟雾。这样的季节，雨就像心中的感情说来就来了。现在，刚才那股从心里往外窜的淡蓝色火苗被雨淋灭了。凤来冷静了，思考了，就后悔了！彻底后悔了！人生就是这样，没有体验过尝试过的东西，总是充满了神秘梦幻的色彩，总想去尝试，去体验，可是尝试过了，体验过了，一切也不过如此，远没有憧憬的那么美好。
　　凤来不敢回家！
　　她那绝望的表情和动作会很容易让母亲发现蛛丝马迹。这件事情如果母亲知道了，虽说不至于杀了她，但是，母亲会伤心欲绝，会痛不欲生，还会让柳老师下地狱。
　　凤来那一会儿真正感到灵魂的孤单，她遭遇这一切急需要抚慰，然而又没有办法给别人说。她伸着胳膊，仰着脸，让淋漓的大雨把自己浇了一个透。
　　那一会儿，她是真心痛恨自己，她问了无数遍自己，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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