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小哑巴

　　想不到这个乞丐竟然如此年轻！先前他身上脏得不像样，头发又没打理过，真没想到洗干净了是这么的清秀动人……
　　唐茹脸红了，随即她安慰自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脸红也是正常的。这么想着，她就开始仔细打量起来面前这张脸，越看越觉得熟悉，难道他们以前见过么……

　　原来是他！唐茹终于想起来了。
　　半月之前，她在街上救下一个乞丐，那乞丐据说冲撞了贵人的马车，正被侍卫鞭打。身上的破布根本挡不住皮鞭，几下子就裂开，下面的皮肉渗出血来。
　　唐茹当即上前阻止，因为她一眼就看出那是吴太守府上的马车。果然，吴太守的小儿子从车上下来，因为家里颇为尊重，并且姐姐还拜在门下，吴少爷下了车后一个劲儿的给唐茹陪不是，却闭口不谈打人的事儿。
　　唐茹知道这个少爷平时骄横惯了，也不能指望他认错，于是赶紧跟他告别，扶着那个乞丐到了医馆。正巧那日碧落生病没跟出来，她又着急去城西取东西，只付了药费就匆匆地走了。
　　这乞丐只见过她一面，又不会说话，打听到她应该费了不少力吧。

　　唐茹觉得很欣慰，看他的眼神越发柔和。
　　“背上的伤好了吗？”
　　“呜！”小乞丐用力点了点头，满是感激地望着她，恨不得扑到她脚边蹭两下。她想起我了！她还记得我！

　　“你有名字吗？”
　　“呜呜……”他摇了摇头。其实他是有名字的，在被抛弃之前，爹娘也曾把他抱在怀里温柔地叫他“成儿”，可那些记忆都太久远了，久远得他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所以他宁愿没有名字，或许这样先生愿意赐给他一个名字，一个属于他的、全新的名字。

　　“那你就叫辰良吧！‘吉日兮辰良’，只盼你以后生活顺遂。至于姓么，等你识字之后你自己来挑吧！”
　　辰良，辰良，真是好名字。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觉得这两个字已足够他开心一辈子了。

　　这一晚除了厨娘和守门的大爷，闺学里的三个人都很兴奋。唐茹是因为被人知恩图报了一回，还多了个学生兼小厮，想想就觉得很完美；碧落是因为老觉得那个“辰良”不像个好人，得时时刻刻提防着他做坏事儿；而外院的辰良则是沉浸在对一墙之隔的唐茹的幻想中，不能自拔。

　　***
　　辰良学东西学得很快，也很刻苦，不到一个月什么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全都能背下来了。唐茹也是头一回给人开蒙，因此教得分外起劲儿。
　　虽然教课的时候她总觉得辰良的眼神不对，但他毕竟还小，才十六岁，跟闺学里那些孩子差不多大。这么一想，唐茹就又淡定了，还是个孩子么，知慕少艾、情窦初开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

　　“辰良，你也十六了，也该成亲了，过些时候我叫碧落去帮你相看人家，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唐茹检查完辰良写的大字，满意地冲他笑了笑。
　　“辰良？”唐茹见辰良两眼呆滞地望着她，不禁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辰良回过神来，冲她抱歉地笑了一下，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然后拨浪鼓似的使劲摇头。
　　唐茹被他可爱的小虎牙迷了眼，险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你……不要……姑娘？”
　　辰良赶紧点点头，委屈地望着唐茹，拿着毛笔做了个写字的姿势，呜呜地冲着唐茹撒娇。
　　“你……还想写字？”
　　辰良又做了一遍写字的动作，指了指唐茹。
　　唐茹恍然大悟：“你想留下跟我读书，不想成亲？”
　　辰良丢下笔跑过来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真是个好孩子啊！从来没教过这么好学的学生了！
　　“那就不急，等你长大些再说。” 唐茹拍拍他的头，满意地出去了。

　　屋里，辰良坐在桌旁，笑得格外狡黠。经过这一个月的观察，他早就发现了，唐茹平日接触的都是闺学里的女学生，难得有机会见到男子，就是偶尔见到的那些，也都是跟她一样、甚至比她年纪大的先生。他知道唐茹把他当孩子，他知道唐茹最喜欢他的小虎牙，最喜欢他的刻苦用功。
　　他爱唐茹，也要想方设法让唐茹爱上他。所以现在这些还远远不够。

　　**

　　从那以后，辰良看唐茹的眼神越发放肆，两眼好像冒着火，炽热得能把唐茹给烧掉。一旦被唐茹发现，他就又红着脸冲唐茹羞涩的笑笑，唐茹又不好说什么。
　　这种事情堵是堵不住的，只希望辰良能够自己醒悟。不过唐茹倒是减少了跟他见面的机会，平日都是叫碧落代为传话，万不得已相见的时候，她又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跟辰良装傻。辰良够聪明，肯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冬日来得有些突然，碧落又病了，虽然不严重，唐茹还是让她在屋里歇着。反正她也不需要什么人伺候，这点儿体力活她还是能干的，实在不行，还有辰良呢。

　　刚提了一桶热水进屋，唐茹就已经腰酸背疼了，没办法，看来真是老了。
　　“那个……辰良，帮我提几桶热水进来。”唐茹装作没看到辰良蹲在院门口哀切的眼神，一本正经的吩咐他去提洗澡水。
　　辰良噌的一下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桶，咧着嘴跑出去了。这几日唐茹还没跟他说过话，听了这个吩咐他高兴地简直要跳起来。

　　热水一桶桶地提进来，唐茹试了试水温，冲辰良点点头，“多谢，出去吧！”
　　辰良“嗯”了一声出去了。听见外屋门“吱呀”一声关上，唐茹这才吐了口气，慢慢地脱下衣服。提洗澡水这么暧昧的事……以后还是自己来吧，刚才实在太尴尬了。
　　最后一件亵衣脱下，唐茹迫不及待地跳进桶里。虽然屋里烧着碳，可实在是太冷了。温热的水包裹着她的全身，她在里面坐了半晌，手脚都暖和过来了，这才站起身去够皂角。

　　可她没想到的是，屏风那站着一个人。
　　“你你你……你怎么进来了！不对……你……你没出去！”唐茹两手慌乱的捂住胸口，全无平日里端庄的先生模样。
　　可没等她坐进桶里，辰良就一步跨上来把她紧紧抱住。他个子没有唐茹高，身子瘦瘦弱弱的，脑袋抵在唐茹的肩窝上，像一只小狗一样呜呜地叫。
　　这孩子……这孩子疯了！
　　“快出去！”唐茹两手捂住胸口，不能推他，只好涨红了脸冲他发火，“你疯了！”

　　辰良沉重的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喘了两喘，他忽然一口咬在唐茹的脖子上，然后像饿狼抢食似的在她脖子啃了一遍。
　　唐茹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她被一个孩子轻薄了！真是养虎为患！寡廉鲜耻！臭不要脸！
　　她惊讶羞愤的情绪随着辰良渐渐往下的嘴爆发到了极点。“啪”一声，一个狠狠的巴掌扇在辰良的脸上。辰良仿佛惊醒一般捂着脸抬起头，盯着唐茹气得发红的脸和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的胸脯，低下头轻声的呜咽起来。

　　哟，还委屈上了！这个臭流氓，白眼儿狼！真是枉费这么久对他的照顾和教导了！
　　“滚出去！”唐茹背过身飞快地坐进水里，溅起了一地的水花。
　　“嗯。”辰良委委屈屈地答了一声，蹭到浴桶边上，在唐茹背上“啾”地亲了一口，然后飞快地跑出去了。
　　唐茹气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这个臭流氓！

　　***
　　第二天唐茹就把辰良派去跟看门大爷一起看门，不准他踏进内院一步。临走前她还郑重其事地教导了一番男女礼节，告诉他昨天晚上的做法是大错特错的，真么对待自己的先生更是败坏伦常、十恶不赦！
　　话虽然说得重了点，但道理是没错。唐茹点点头，作为先生就得好好教训教训他，省得以后再被他非礼。
　　辰良再三确认不能进内院、不能见唐茹，红着眼眶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先生，你不教他读书了？他犯什么错了？”碧落见辰良的样子觉得可怜，忍不住问了一句。
　　唐茹红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她能说她被那小子啃了脖子，被他看光了，还被他亲了一口嘛！

　　“哼！他犯得错多了！”唐茹甩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就进屋去了。只剩碧落在身后低嘀咕：“真是难得见到先生这么生气……这是怎么了……”

　　虽然严令禁止辰良见她，但她发现哪儿都能扯出跟他相关的事情，辰良的外衫破了找碧落给他补，厨娘做了水饺说辰良爱吃，甚至还有新来的女学生问她“那个俊俏小厮是谁”。
　　她简直要疯了！偏偏这几日好容易不下雪，各种应酬多了起来，她总能在出门时见到辰良扒着院门怆然欲泣的样子。
　　都快一个月了，也许……他已经知道错了吧？

　　她冲外头招招手，“过来！”
　　辰良眼睛一亮，撒欢儿似的扑上来，而后想起了什么，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站定，露出两瓣小虎牙，讨好地冲她笑了笑。
　　唐茹的脸又可耻的红了。“你知道错了么？以后敢不敢这么做了？”
　　辰良低头嗯嗯两声。真是乖巧可爱呀，唐茹的“长辈爱”再次爆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吓唬他道：“以后再这样我就永远不理你了！”
　　辰良扯了扯她的袖子，赶紧摇头。
　　“知道不敢就好！进屋去吧，我看看你的功课忘没忘。”
　　辰良点点头，老老实实地跟在唐茹身后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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