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不如不念

　　姜寻确定对方已经走远后，才从河底的一块礁石后面慢慢浮起。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高强的对手，而对方那狠毒的招式干脆的手法让他觉得熟悉不已。心里的诧异和遗憾冉冉升起，这是怎么回事？老爷估算错了，那个人发给老爷的居然只是假信函，而他们的目标是对准了瑾小姐！

　　姜寻仔细搜索了内衣里还包裹的一个防水鱼袋，好在，里面还有两只烟火！望望头顶巨石鳞插苔藓光滑的崖面，姜寻只能吐一口血沫，奋身而上，“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而在常州城姜宅里静默饮茶的姜幕涯，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从昨夜宅子中截获的那封箭镞信函来看，这个“九公子”说是要今夜姜宅一聚！可为什么周围却如此安静，而派出去的人到现在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一时也只能静观其变伺机而动。而阿瑾，阿瑾那边有姜寻跟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这都快到晌午了，他们应该到了常州边县了吧！

　　“哒哒哒”门外传来小厮的急步声，姜幕涯的眉峰轻轻一颤。

　　“老爷，老爷！门外顾公子求见，我们拦了好久还是没拦住！”

　　紧接着，就是一阵有些急促但依旧清润的声线，“姜老爷！为什么就不肯再给晚辈多宽限几天，一定要这样匆匆忙忙地就把阿瑾送回去吗？”顾清欢发丝有些微乱，衣衫轻皱，手里提着一把剑，轻稳地站在堂屋前的院子里。

　　姜幕涯示意身前的护卫退后，对视面有薄怒的顾清欢。

　　“你来的比我预想中要早一些。这也正好，你可以早点停下你手里的活计！不用费那么些功夫了！”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就不给晚辈一个机会呢？”顾清欢眉头皱得愈发厉害，慢慢走上台阶。

　　“不用了！你太过优秀，我家阿瑾配不上你。她更适合找个平淡安稳的人过日子。先前我的确是看中了你，但很遗憾，这只是我自己看错了棋局！”姜幕涯面色依旧淡然，缓缓地靠在椅垫
　　“姜老爷，还是不相信晚辈么？”顾清欢停下了脚步，隔着门槛望着姜幕涯的眼。而他的身后突然急冲冲地走进一个仆役，三步并两步地跑到厅堂里，附耳对姜幕涯低语了一阵。而顾清欢很明显地注意到一向平淡如水的姜幕涯脸色开始逐步变化，隐隐带些低压的怒气！

　　“怎么了！是阿瑾出事了吗？”顾清欢跨进厅堂，敏感地询问。

　　姜幕涯站了起来，“顾公子还是先回去吧！如果我没估计错，你家父亲应该也在急急找你了。我家的任何事情就不劳烦公子你操心了！”说着，就退出了厅堂，转身进入后面的屋子。

　　“我家父亲？我爹三个月前去了京城，确实有消息说他会在近期回常州，姜老爷怎会知道？还这么肯定是在今天！”顾清欢在内心里思忖了一下，但姜幕涯说得坚决犀利，走得果敢干脆，尽管还有满腹疑问和怨气没有发泄出来，顾清欢也不敢就此继续无礼下去，只能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下心情，愤然走出姜宅。而一切也正如姜幕涯所说的那样，他刚走到自己的拴马处，就有顾府的近侍跑上前来，说是奉老爷之命，叫少主赶紧回府。顾清欢不由得捏紧了缰绳，急速朝顾府奔去。

　　而姜宅这边，姜幕涯一进里屋就眉头深皱，姜寻发出了红色烟火弹，而桑州那边姜瑶昨日出府被劫！这什么意思，给我姜幕涯下马威吗？姜府的小姐什么时候这么不受待见，是人想绑就绑，想劫就劫的了！

　　姜寻跟了他五年，他的身手家底和功夫是姜幕涯亲自考证的，但居然~思量了一下，觉得只派外面那些人赶往姜寻处有些不够，便吩咐身后的两名近侍再带些人急速前往。

　　“老爷，这怎么行？那个人还没与老爷会面呢？”一个近侍急呼。

　　“你觉得那个人还会来我这吗？”姜幕涯冷冷地扫了那人一眼。

　　逼得那名侍卫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再做妄举，只能辞拜赶紧出门。姜幕涯则又一脸淡然，抖擞精神，赶紧让人备好马车，着手归程桑州。

　　此时的常州大道上，那辆黑色马车依旧快速平稳地走着。姜瑾缩在马车的一角，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而莫九清却是一脸惬意，借着车窗下的阳光，把小说看得不亦乐乎。

　　“哈哈哈，这小娘子，果然是个貌美心狠的，人死了都不忘记还了魂，手刃那恶贼，与情郎再聚三春。明知道这样会害死情郎，都不愿松手，这女人啊，蛇蝎心肠啊！我的小美人，你的心肠又是怎样的呢？”莫九清丢掉手里的书，一把把姜瑾扯到自己跟前，一双桃花眼水光流转地盯着姜瑾低垂的双眼。

　　姜瑾先是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我~我，你就明说了吧。到底想让我怎样？”垂了一会，咬牙抬头。

　　“哈哈，要你怎样？你都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还能要你怎样？嗯，难道是~美人，原来你这么主动这么心急了啊，可这里是马车上诶！”莫九清陡然一副色眯眯的样子，倾身靠向姜瑾。

　　“你~你流氓！”姜瑾吓得花容失色，举起双手想要隔住自己和莫九清的接触，轻盈顺滑的衣袖滑落，露出洁白如玉笋冰藕的臂腕。莫九清就此顺畅地抓住了姜瑾的手腕，仔细地打量起姜瑾平日里掩藏在衣袖里的工艺品，姜瑾由此愈发受困，两人的距离也更近，好像都能很清楚地听到对方“咚咚”的心跳声了，姜瑾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

　　“你的手和胳膊长得很好看。”莫九清好像是发自肺腑地说了一句话，转眼一看姜瑾脸上已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手下不禁一抖。“诶，你别哭啊！”这突然的松动让姜瑾一直往后弓的身子终于支撑不住，猛然向后倒去。

　　莫九清注意到了，长臂一伸，又猛然把姜瑾拉了回来，直接拉进自己的怀里。“咚、咚、咚！”姜瑾满面通红，泪水也如决堤一般，迅速打湿莫九清的胸襟。

　　而莫九清却如浑然不觉一般，手下丝毫没有松动，喃喃自语。“没事啦，我不是故意欺负你的，再说，跟了我不是挺好的么。我长得又帅，家里也不缺钱，重点是我心眼还好。你看我连你曾经想在忻城杀我那件事都没有计较，还拼死救了你，我对你这么好！你也该不用伤心了才对。”

　　“不~不关我的事。”姜瑾在莫九清的怀里抽抽搭搭地哭着，和男性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她还是头一次，偏生她又如同没有一丝反抗之力一般，被牢牢圈箍着，一时间，她根本不恨眼前这个人，而是恨起没有武功的自己。

　　“额，好吧！不关你的事就不关你的事，反正我是看上你了，你就得听我的话！”莫九清一边在表面上痞痞地说笑着，同时另一边抵抗着内心深处的悸动。不对，是真的有问题，这个女人。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对她有种故人相识的好感，而在刚才本来只是冒险试探，却在她越来越靠近路缘时，心中的恐慌会急速膨胀，不等疏影出手，自己居然就主动救人。而现在，只是和这个女人抱在一起，就能从心底里感受到极大的愉悦，不对，甚至只是和她同处一车，就能感受到无比的惬意，同时还有无限地想要疼惜想要爱护她的欲望。莫九清的脸角逐渐有了些轻微粉红的云翳，对此，他暗地里掩住眼底的疑惑与无奈，放开姜瑾，把她推到对面的坐垫上。

　　“好了，你自己过去休息一下吧。你放心，公子我虽然生性风流，可还没发展到随随便便就推倒姑娘的地步。怎么说，我们也得继续南下，到了地方，向你爷爷把亲提了不是！”莫九清掩饰着搽了搽额头上的汗，又恢复一派痞里痞气的潇洒模样。

　　“你~你什么意思，你怎么会南下，你怎么知道我有爷爷。”姜瑾把身子缩得更紧，为防对方再有不良举动，还暗地里抽出了内包里的簪子。

　　“哎~”莫九清无奈地吐了一口气，“疏影，把车再开快点，出了常州地，我们走水路，找船去！”

　　“是！”疏影硬朗的声音传进马车。

　　莫九清只是淡淡地看着如临大敌模样的姜瑾，“我累了，准备休息一下。同时，千万不要趁我睡着时用簪子杀我额，谋杀亲夫那可是大罪啊。最重要的是，我担心你还没把簪子插进我的脖子，自己就被飞剑给灭了，那样我肯定会痛哭一生的！昨晚还真是没怎么睡好觉，你估计也累了，安啦！”莫九清还真就打了个呵欠，躺在垫子上，睡了过去。

　　姜瑾仔细观察了好一会，才慢慢卸下自己单薄的盔甲，松松僵硬的手臂，靠在车壁上轻轻地喘息。这人还真是来者不善啊，姜瑾绝对才不会相信自己有那样的美貌可以打动一个京城的高官，为她伏线千里倾心一聚。从刚才的对话中，姜瑾可以肯定对方对自己的认知绝对比自己想象得要多，比如姜家，甚至阿公姜幕涯，尤其是姜瑾从姜瑜口中知道姜家在京城的势力后，目前依旧身为姜家人的她就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了。

　　但自己除了空有一个姜家大小姐的名头外，还有什么值得觊觎的东西呢？难道这人是想绑架了自己来威胁姜家，给钱自然不可能，那就是想让姜家人给他办事了！姜瑾想了想，又赶紧摇了摇头，自己还真是小时候被绑多了，这后遗症啊果然不少。

　　她偷偷瞄了一眼莫九清，额，这睡着了，人看起来倒还挺老实的。仔细思量一下，不管他是真看上了自己，还是看上了背后的姜家，但就目前来说他也并没有怎么虐待自己。那我也只能就此得过，见招拆招了。甚至姜瑾内心深处还总有一种错觉，只要自己激烈反对，这人定然不会伤害自己。这种想法很是诡异，但姜瑾就这么认为了。

　　或许是天降福音给了姜瑾，在接下来的旅途中，莫九清除了那些口头上的痞气调戏外，还真的在肢体上没有与姜瑾多加接触，在这方面，已经对莫九清牌台词产生免疫力的姜瑾安心了不少。只不过莫九清一开始想要走水路的想法后来并没有实施，原因居然是所谓的通河闹水鬼，河里最近捞出了不少死人。莫九清纵然风流倜傥想画舫美人游山玩水，到底还是屈服了。当他看到姜瑾嘴角掩不住的笑意时，“疏影，直去桑州！”好吧，这下连遮掩都不想了。

　　姜瑾只有假装无辜地望天，被拖上车，直奔桑州。只是她绝对不会想到，她的身后就紧紧跟着她的阿公姜幕涯，而姜幕涯的人马在渡口分为了两拨，一拨追踪一条画舫而去，一拨继续走在回桑州的官道上，也就是姜幕涯所带的这一拨，在后来的旅途中遭受重重拦截，耽误了不少功夫，不仅与姜瑾他们的距离越拉越远，在一次伏击中还险些丧命，而姜幕涯一眼识出那领头女子展现的完全是方国的暗杀功夫，就在那次伏击过后，这群人马也就此销声匿迹。只是这么一来，姜幕涯的人马需要修整，行进方向也在中途被恶性扭转，算来算去耽误的时间怎么算也有半个月了。

　　而姜瑾的旅途就顺风顺水多了，疏影的驾车功夫也不错，两周过去，他们的旅途就已经过了大半。对于莫九清，姜瑾的认知就是我什么都看不见，我看见了只是一个人影，我什么都听不见，听见了也都从耳边溜走，我什么都不问，只要他自己不说，我就什么都不想知道。这么一来，果然舒坦多了，既然对方都这么不遮遮掩掩地表明去桑州的目的，那我就认为他确实是去找姜家，那我这个小姑娘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了。

　　照这速度，眼见还要一周就要到桑州了。莫九清居然一时兴起，说要先去临边几个州县玩玩，什么谷州的糍粑村，青云州的天梯，最后再去邛州的万花谷，再由此回到桑州如何？邛州，姜瑾眉头不自觉地就皱了几下，脸上显出些阴郁。莫九清见状，心里头好像也随之闪过一丝乏闷，只道是好你个姜瑾，还以为你真是面瘫修成精了，原来也知道什么叫做不开心啊。暗暗抿了一下嘴角，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桑州州县一圈游！直直溜溜地转道，向谷州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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