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不如不念

　　第二十一章
　　“刚~刚才外面真的有鬼么？”一个声音弱弱地问道。

　　“没事的，不是鬼，我看到有影子的。”姜瑾长吐了一口气，暗暗平复了心神。这时，她才开始打量起眼前的姑娘来，小巧的瓜子脸，匀称的身材，五官似乎长得很精致，但又让人觉得有些怪怪的。但眼睛尤其黑亮，充满了精气神，顾盼神飞，可以完全让人忽略其它的莫名违和感。总之，确实是个“玲珑”的姑娘。

　　“肚子饿了吧，我再出去找点吃的，马上就回来。”姜瑾捏紧了手里的簪子。

　　“诶，我~我和你一起去。”

　　姜瑾笑了笑，让她跟在身后，凝神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周围没有其余声响后，才推开了门。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走廊上只有一盏灯了，隐约还能看到墙角破碎的灯盏，周围愈发黑暗。姜瑾带着“玲珑”摸着墙角挪到那间小屋，找到些馒头粗点心和清水，就回到了屋子。还好，没有碰到什么人。

　　二人本就饿了许久，又惊吓了半天，一时也不顾什么小姐形象，都开始狼吞虎咽起来。等到二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应该得好好说些话了吧。

　　“你叫什么名字，是怎么被绑来的？”姜瑾靠在了椅子上，先开头了。

　　“我~我叫李清怡，是在前些天出门踏青时在马车上被抓的。那姐姐你呢？”

　　姐姐，看来是把我当靠山了。“额，姐姐不敢当，叫我阿瑾吧。哦，不，目前还是叫我琉璃比较好，我也叫你玲珑罢了。看来我们的绑架方式很类似啊。”

　　“那你知道是谁对你下的狠手吗？”
　　“我~我”李清怡好像在使劲忍住不让自己掉泪，“虽不确定，但估摸就是我后娘做的，她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这次阿爹去帝都办事，没走几天，就在家里对我百般刁难，我受不住出门透透气，结果~结果就···呜呜呜~”

　　姜瑾害怕她的哭声惹得什么麻烦，只得连声宽慰，“没事了，你的家人会来救你的。”

　　“不~不会的，爹爹还有一个月才会回来，就算他回来了，又怎会知道我被人卖到忻城。他只是个小商人啊~有什么办法。呜呜呜~”

　　哎，看来，她和她的家人都靠不上了啊。姜瑾也只得叹气。
　　“别哭了，不是我还有我嘛。啊，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我们两回去的。”

　　“没~没用的，这里是忻城。我们被卖到这里来了，再也逃不出去了。呜呜呜~”

　　是啊，想要从这里逃出去，确实不是件容易事，姜瑾也很清楚。自从忻城变成军事要塞后，这里就已是重兵把守。城中几乎没有普通百姓了，不是士兵就是罪犯，进出都被严密把守，里面的人难以出去，外面的人不好进来。援兵难求己难救，难道我姜瑾就此困死在这东北顾城了！

　　李清怡的声音渐渐减弱，姜瑾也就随她了，自己来到窗前打探，屋子是二楼，离地面大约有八米，隔着一条两米宽的巷子与对面的楼房相望，但对面的窗子紧闭着，没有任何灯光和声响，好像是间废屋。这里离街道比较远，完全看不到街道，但姜瑾可以听见水声，好像房子的另一边是临河的。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了，姜瑾很清楚，自己很难从这里逃出去，就算逃到地面，被士兵们抓住，那也是死路一条。更何况，她还答应了要照顾李清怡。哎，真是难办。
　　索性叫了李清怡上床，一人扯了一床被子愁眉睡去。姜瑾还没忘在门前放了根凳子，有人进来时能知晓些声响。

　　这一觉睡得极沉极死，满是无边的黑暗。姜瑾在压抑中猛然坐起，恍惚中床前坐了一个人，分明就是昨夜的翡翠大姐。

　　“哟，还自个儿醒啦，我正愁着，这要是再不醒，是要泼凉水还是扎手指头呢。”
　　姜瑾打了个激灵，看了看门口倒地的凳子，暗地里掐了下大腿，忙拍醒身后的清怡，“我~我们只是有些太累了。”

　　“是啊，太累了，这里谁不累呢。本来这白天也就是我们睡觉的日子。你们也并没做错，只是这夜晚就要到了，你说我们是不是该起来活动活动了呢。”

　　姜瑾闭了闭自己在昏黄中愈发低垂的眼睛，默默地下了床，跟着翡翠下了楼。楼下只有两个姑娘，五官一般，人显得十分憔悴。翡翠让她们中的一人带姜瑾二人去后院梳洗，自己带着另一个姑娘去其他屋子。

　　“你叫什么名字？”姜瑾试图拉近乎，但那个女子却并不理睬姜瑾，如同木偶一般，只是把装满水的木桶和梳子递给姜瑾就出去了。姜瑾无奈，自己简单地擦拭了身体和面部，随意挽了个发髻，就到前厅来，清怡也是照做。
　　“怎么，这么快！”翡翠坐在太师椅上轻蔑地一笑，面前横空摆着一架琴、一台筝、一只二胡和两把琵琶。

　　“挑吧，要是想活的好一点，最好你们能从这里挑点东西。”
　　“这是~”
　　“就算是军妓，那也得分等级不是。我们这里好歹也比那里面的姑娘强，那些才是家里犯了大罪，被罚来当牛做马的。你们是不想过那种日子的，所以就得表现得好一点，可人一点，得了上头人的欢心，就不用对着下面的穷酸鬼强颜欢笑了。不是吗？”悠悠地吹了一口烟。

　　姜瑾很清楚对方的话，捏了捏旁边清怡的手，“你先选吧。”

　　清怡颤抖着手，还是上前抱起了一只琵琶。姜瑾看了一眼二胡，抬头：“姐姐，还有笛子吗？”
　　“笛子，柜子里好像确实有一把。你去把它拿来吧。”翡翠吩咐刚才带姜瑾的姑娘去拿了。
　　“一个琵琶一个笛子，勉强凑合了，你们都会些什么？”

　　姜瑾和清怡对望了一眼，又茫然地看向了翡翠。

　　“《金缕鞋》《杨柳枝》之类的会吧。”这些是宇国流传极广的小曲儿，南北风靡，老少皆唱。
　　姜瑾和清怡低头，算是默认。

　　“好吧，给你们一天时间，记住明天中午我就会来验收成果。晚上可有个大场子，秘闻城里明日会来贵客，卫都督会亲自接待，而我会想方设法把你们弄到那酒席上去伺候。这可是我千方百计得来的机会，也是你们的运气，要是能就此被上层人看中了，那真的就是菩萨保佑了。可要是搞砸了，闹了什么不愉快，那后果我也不必细说了吧。琉璃、玲珑，听清楚了吗？”
　　看着翡翠那隐然拉长的眼角，姜瑾只能咬牙，“是！知道了。”

　　“嗯，知道了。”
　　一天时间，还要和一个陌生人合奏。姜瑾有点想直接扳断手里的东西了。哎，当初就是为了这个东西而出门，当初就是想着能找个这个东西给自己将来留条活路，没想到一切发展得这么快，笛子啊笛子，这次是要进魔窟了，可一定要救我啊。

　　李清怡的琵琶技艺似乎很是高超，弹挑滚剔扶，做的是行云流水，人家只是练练手，姜瑾居然从中听出了昆仑大气。心下很是一凛，但很快就被清怡给打断了。“阿瑾~琉璃姐姐，还是你打头阵吧，我从来没用琵琶弹过这两个小调，怕弹坏了。”

　　果真是什么大家闺门出生么？

　　时间紧张，姜瑾也来不得谦让，只得先润唇吹笛起来，李清怡初期有些不稳，但很快也就跟上节拍了。就这样练习到深夜，虽然比不得那些整日浸淫琴笛的师傅奏得漂亮，但总算也能拿出手了。

　　第二日，翡翠也认可了她们的表现，好好地将二人梳妆打扮后，就坐上了车子，徐徐地朝都督府开去。姜瑾的手心不禁冒出了汗，旁边的清怡好像也有些发抖，她不禁摸了摸她的肩膀已示抚慰。可是当清怡转过头来时，姜瑾在她的眼中看到的好像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兴奋，怎么脑袋中会想到这个词。姜瑾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并拍了拍脑袋。车子不是很大，但车上居然挤了五个人，除去姜瑾清怡翡翠，还有那个梳洗丫头和一个陌生女子，居然也挤下了。那个女子好像很是困乏，一上车就闭着眼睛假寐。姜瑾偶尔眉眼会不经意扫到那个睡觉的女子，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又想不起来这熟悉感来自何处。自是不敢多问，索性也闭眼假寐，随性默记路线罢了。

　　车子缓缓地绕着荒凉的大街向前推进，等过了重重关卡，终于从后门进入都督府内院时，天已经接近全黑了。就和姜瑾对这里的第一印象一样，一切都是黑暗，一切都在黑暗里进行。

　　都督的府邸没有姜瑾想象中的简朴，门窗地板都显示着旧有的精致和贵气，屋里摆设十分简单，比如很多空地，姜瑾都觉得本来是有什么东西在那，却硬生生地被人给拿走了，添加了不少违和感。

　　她和清怡被人领到了一个厅堂里面，被一个白纱帘给挡了起来，纱帘外面好像有个茶几，上面放了瓷壶杯子和一叠瓜果，两边空着位置，估计就是等那都督和贵客前来听曲了。

　　姜瑾和李清怡就坐在纱帘后静静地等待，谁也没有说话。姜瑾的记忆仿佛回到了桑州，回到了自己的住宅，自己在过去好像也曾经拿着笛子，坐在萍花榭的屏风后面，静静地等着爷爷处理完事务路过这里。在走廊的楼梯上她特意洒了些干叶，那样可以让脚步声更清脆响亮。只要等爷爷过来，她就可以吹响她练了好久的《白月渠》，她听过爷爷吹那首曲子，她也会让自己吹得和爷爷一样月色袅袅水渠盈盈。可是她等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明月出岫，爷爷也没有从走廊上过来。
　　哒哒哒，门外传来了走路的声音和隐隐的谈笑声，姜瑾的思绪一下子收了回来。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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