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不如不念

　　本来是追溯明欢已故的事的，不知道怎么对话就转向这些方面来了。或许是顾清欢讲得太过啰嗦太过漫长，或许是姜瑾在纵容顾清欢讲得更慢，总之二人都在放缓节奏，不想要太早的说到结局。

　　顾清欢好像是在很努力地控制自己脸上的红晕，不让它们老是在姜瑾面前频频露脸，他很苦恼自己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老是失败得一塌涂地。但既然姜瑾都已经看到了，他也不妨可以再大胆一点。

　　“其实其实我不仅看过你游泳，甚至还和你一起游过”

　　“你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我，我什么时候和你一起游过。”

　　“当然不只是游泳，还包括后来摘朱果，做泥人，数星星，有很多事情我都和你一起玩过。”顾清欢凑近了姜瑾的脸，“阿瑾，难道你以前就没怀疑过吗？‘明欢’她有时候会很沉默，都没怎么说过话，但精神看起来还好，依旧是活蹦乱跳。甚至，有时，她的声音会变得有些奇怪。”

　　看着突然放大的俊美面孔，姜瑾却觉得莫名恐惧，“那，那不是因为那些日子，明欢在水里呆了太久，招了风寒，所以坏了嗓子么？”

　　“呵呵，是啊，妹妹她的确是坏了嗓子，可是那些坏了嗓子的‘明欢’，大部分时候是我额。”顾清欢看到了姜瑾眼中的害怕，声音也不由得温顺了更多。

　　天啦，这个信息量太大，姜瑾觉得这实在是个要花很久很久才能消化的问题。脑海中自动地就开始检索起每一次与明欢见面的场景，哪些时候明欢没怎么说话，哪些时候明欢比较怪异。天了，这对兄妹太可怕了，感觉自己是在被对方联合起来欺负了。姜瑾觉得头疼极了，这个世界怎么这么诡异，这样的事情都可以，心心念念的好闺蜜居然是个男的，太可怕了。对了，他刚刚说顾明欢死了，那也是开玩笑的吧？是顾家又想把明欢藏起来，而准备的说词么？

　　“那明欢呢？明欢也没死对不对，你们又把明欢藏哪里了？”

　　终于还是得回答这个问题了。顾清欢闭了闭双眼，睁开后除了凄苦之色，眼中更多的是果决，“阿瑾，接受现实吧。顾明欢她死了，是真的死了。她的尸骨都是我亲手放进棺材的。”

　　“你骗人，你撒谎，你从小就爱撒谎。定是你家的诅咒又强大了些对不对，这次又换明欢身体不好了对不对，你们把她给藏起来了。额，我知道了，我不该问她在哪里，我不能去找她，不会去找她，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她就会好好的在一个地方活着，对不对？”

　　“姜瑾！”

　　顾清欢抓紧了姜瑾的肩膀，大吼一声。

　　“三年前的清明，明欢跟随爹娘去郊外踏青。回来的时候，偷偷溜走顺道去东湖边玩，结果在那里为救一个落水的小姐，而丢了性命。你明白了吗？”

　　“东湖，救人。明欢她水性很好的，怎么会丢命？”姜瑾还是想反抗。

　　“是啊，她水性很好，可她终究只是个弱女子，那东湖比不得我家后院的小溪潭子。是明欢她高估自己了。”顾清欢的声音有些哽咽，口中分明还有些话想说，但终究也没说出口，只是看着姜瑾虽然哀伤但却了然的面孔，逐渐松开了还捏在她肩上的双手。

　　“三年前啊，又是三年前，原来我三年前就失去人生中很重要的两个人了。呵呵，到底是福薄。也罢，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娘没了，连朋友也要失去。果然，我只要一个人好好呆着就行了。”明明刚才还是一脸忧伤难耐的样子，转眼间，姜瑾就豁达了很多，朋友嘛，没事，没了就没了，自己不是还能活下去嘛，那这好像也并没什么。

　　“顾公子，多谢你的药，也多谢你能告诉我一些过去的事，让你在我这里耽误了好些时辰，实在是过意不去。若是不嫌弃我外公家的厨房粗鄙，可以在这留午膳，若是公子在家中还有它事，就让阿瑾送你”

　　“姜瑾！”

　　顾清欢是不想让姜瑾难过，可他也不想让姜瑾一下子变得这么生硬，这么干脆，这么克己，这么知书达理，这么大风刮过，这么认命服输，如同突然带了一张面具，对一切安之若素，听之任之。就如同很久以前，她明明钦羡地看着明欢头上娘亲梳的发髻，张口确是嫌弃那发髻过时极了，娘梳的头发从来都比不上梳头嬷嬷的。可到了晚上，却一个人坐在张宅的园子中，手里拿着两个玩偶，“爹、娘，你看阿瑾给你们梳的发髻好不好看，你说，等我回去了，你们会不会也给我梳好看的头发，穿好看的衣服呢？”嘴里说着孩子气的话，脸上却是泪眼婆娑。当时无意中发现这一情景的顾清欢对此印象极为深刻，所以，他一直记得，姜瑾和他有着相似的遭遇，身上有着同样的气息。可是姜瑾的解决方式却是等待时间的消磨，让自我伤口结痂，这让他心疼了。
　　“我说过，我是顾清欢，但我同样也是‘顾明欢’，明欢她不在了，可是还有我啊！我以前就知道你在老家过的并不好，昨天你的哭诉我也听到了，阿瑾，你不要害怕。我会像你外公一样照看你的，你在常州一定会过的很好。”

　　这应该是顾清欢的本心，只是在旁人耳边听起来明显有些太过热情。姜瑾才带上了面具，还不想就这么轻易地又为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摘下。正想着要怎么回话才不算失了礼数，门外的咳嗽声帮她解决了问题。

　　“咳咳，清欢啊。你们这也快聊了一个上午了，可是得该吃午饭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府里那边今天好像有些贵客要来？你若是还不赶紧回去收拾收拾，等会见了客人，你父亲总又得罚你了。有什么话下次再聊吧，快回去啦！今儿，师傅就不留你吃饭啦。”原来是外公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书房，时间实在是凑巧极了。姜瑾立马乖巧地跑到张公身前，甜甜地扶着他的臂膀，好像刚才只是在书房里跟顾公子聊了会天气下了会棋，而对方也确实该回去了一样。

　　师傅都发话了，顾清欢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对着张公垂了一礼，对姜瑾道了句“再见”就出门去了。

　　眼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穿过回廊再也不见，姜瑾终于吐了口气，趴在张公肩上，“外公，阿瑾肚子饿了。”

　　“你呀，哎，好了，都没事了，外公带你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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