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不如不念

　　屋里屋外又是一片静谧。

　　姜瑾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分别还没到夏日，耳中就传来蝉鸣蛙叫的嘈杂声，隐约还有明欢那清脆爽朗的笑声，“阿瑾，阿瑾，阿瑾”一声声地叫着，姜瑾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

　　顾清欢随时注意着姜瑾的反应，见她眼神空洞地坐在那，眉头却紧蹙，也不管什么礼节了，抓住她的双手，一声声的唤到，“阿瑾，阿瑾，没事的，阿瑾”

　　慢慢地，脑海中的声音和顾清欢的声音合到了一起，姜瑾终是回过了神。

　　“不对，顾明欢她没有死，你就是顾明欢，对不对？”姜瑾也反过来握紧了顾清欢的手，力度更大。

　　看着姜瑾眼中斗然燃起的光亮，顾清欢很想简单地点头，但他心里很清楚，今天要是不和姜瑾说清楚，拖到以后会更麻烦的。更何况，他也明白，姜瑾其实知道了现实，只不过打击太多，她急着想给自己找到舒适的出口罢了。

　　“对，也不对，顾明欢她死了，我是顾清欢，但也是你小时候的好朋友‘明欢’。”这一句话，终于是说出口了。

　　顾清欢并不想等着姜瑾在那慢慢反应过来，只是又紧接着叙述，像是在帮助姜瑾理解，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和顾明欢一母同胞，是在清明节那天出生的。父亲十分高兴，就替我们取了清欢明欢这两个名字。我虽是后出生的那个，但父亲觉得兄妹比姐弟好，就宣称我为兄她为妹。但相比起健康活泼的妹妹，我的身体一生下来却十分羸弱，自出生后就几次濒临夭折，再多药水下肚也不见好转。家里最后在人劝说下请了厉害道士算法，称言我们兄妹被邪祟盯上了，若想保命，就只能让一个孩子隐性埋名，最好是弄得周边人都不知道是两个孩子，只当只有一个。这样等孩子慢慢长大，或许还能保得双全。我的家人自然觉得荒谬，不予采纳。可后来我又一场大病后，他们终是采纳了道士的提议，从此宣扬顾家夫人只产下小姐明欢一子。说来也怪，我的身体好像真的就慢慢好起来了。”

　　顾清欢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淡雅温润，说起自己的故事也像闲聊别人家的八卦一般，这种状态姜瑾并不陌生。但是是第一次听闻一个男子对自己这么讲，慢慢也平复了心神，意识到自己一直紧抓着对方的手，暗暗地松了手指，有些尴尬地低了头。

　　顾清欢只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所以，在顾家，我，顾清欢就成了禁忌。没有人敢提起，没有人敢多加注意。我单独住在一个偏僻的院子里，侍候我的奴仆都是些聋哑人。爹娘也不怎么敢来看我，我一直都被束缚在院子周围，无法走得太远。屋子里虽有很多珍奇玩具美味吃食，但却没人陪我玩陪我吃。我的存在和孤魂野鬼无异，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生活是这个样子。所以我当时脾气十分暴躁，甚至如同一个小野兽，任何被我看到的人都会被我袭击，尤其是那些明明看到了我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的人。我当时好像不会说话，但是会叫会咬人，咬了不少婢女奴仆后，整整半年那里都没有人去踏足。呵呵”也许是记起了自己小时候的咬人样子，顾清欢居然轻笑了两声。

　　姜瑾却根本一点都笑不出来，孤独寂寞的滋味有多痛苦多磨人，她是知道的。可明显眼前这个人比当年的她痛苦得多了，她再如何被家人漠视再如何关禁闭，她至少都还是有机会和婢女小厮聊天说话的，可这个人，别说聊天说话，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人在他身上停留，那该是怎样可怕的一件事啊。更何况，他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爹娘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他们苦心避我绝不是想让我变成一个疯子。于是又去求那道士。道士支了个法子，让我带上面具，谎称是亲戚家的孩子，脸上生了麻点不敢见人。再请些师傅过来教我，不管是教诗书还是教功夫的，都一定要是精壮之人，最好带些煞气，克父克母克妻克子之类的。”

　　姜瑾不禁抬起了头。

　　顾清欢对他微笑，“是啊，你的外公就是我的师傅之一，他本来一直就在顾家当教习师傅，教我也并没什么不方便。只不过，他以前只当我是个顾家有些特殊的旁支孩子罢了。就这样，我总算是有了人气，会说话会读诗会写字会些拳脚功夫，也知道不能随意去咬人了。”

　　姜瑾也跟着他扬了下嘴角。

　　“可是，最根本的问题还是没解决啊。我还是很孤独，没有人陪我玩。妹妹明欢其实是知道我的存在的，虽然并没有人告诉她，但她有一次在园子里看到我的脸后，好像就明白了很多。这或许就是同胞之间的心灵感应吧。但她却并不敢找我玩，只是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故意避着我。她会经常来后花园玩游戏，比如做花灯，做完后就放进小河里，比如做纸鸢，虽然做得很丑，但总算是飞起来了，要走了就假装把纸鸢落在花坛上匆匆离去。她每次都知道我隐藏在暗处偷看，所以我也知道那些东西都是留给我的。我会在没人后把它们捡起来，带回屋里，就这样我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从来也没接触地在一起玩耍了很多年。”

　　没想到，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明欢竟也会有这么柔情细腻的时候，想起和自己相处时的野丫头，姜瑾眉眼也开始温润起来。

　　顾清欢的眼角也开始带了春意，脉脉地注视着姜瑾，继续说道：“后来，她就带了你到了后花园。她给你摘果子，她给你舞剑，她给你做花灯，她和你在一起时笑得很开心。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和别的女孩在一起玩耍，你也是我见到的第一个除了她之外的女孩子。”

　　“等等，你的意思是，每次我和明欢一起在园子里的时候，你也在旁边！”姜瑾抓住的重点是这个。

　　顾清欢笑着点了头，“或许不是每次，但大多时候我都在的。”

　　姜瑾立马不淡定了，“天啦，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想过那里还会有别人，你不会一直都像只狼一样盯着我们吧，那简直太可怕了。”一想到以前和明欢度过的闺蜜私生活，原来一直都有旁人在看，不禁就起了一身疙瘩。

　　“哈哈哈”顾清欢却是随之大笑，声音清脆如玉，却同时又爽朗得如同云破月出。“向来都是别人躲我，后来我为了不一来就把别人吓跑，索性就我躲人，那功夫我早练成精了，那后花园又是我的长期战地。你没发现我，那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哈哈哈”顾清欢好像有些得意。

　　“等等，既然你大多时候都在，那岂不是我和明欢学游泳的时候，你也在！”姜瑾这回脑子转得好，这个重点抓到点子上了。

　　顾清欢没意识到姜瑾突然就说到这个问题上，顿时笑声就显得不自在起来，不自在的还有他的耳郭和转过去的侧脸，刹那间就红云弥漫，好像清透的水里突然投了块胭脂，桃色袅袅回旋。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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