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不如不念

　　其实如果就这样呆在常州过下去，一定是岁月静好，现世平安。但很明显，姜瑾知道这不过是水中花，镜中月的幻想罢了。自己千里迢迢从府里逃出来，除了去投奔常州张家，还能去哪？他们要是真心想抓自己回去，理应在路上就把自己给拦住了。

　　但这事并未发生，姜瑾竟是平稳地来到了常州，虽在入府后稍微经历了些波折，但好歹是在外公家落了脚，如今已经快满一周了。姜家一直没有动静，难道姜慕涯真的伤的很重？那阿瑜呢，阿瑜岂不是也伤得不轻了？

　　一想到那张稚嫩却满是聪颖的面孔被蛊毒折磨得冷汗淋漓，姜瑾在梦中都会一次次被吓醒。不会啊，那两只蛊虫不是在入体前就被控制住了吗？阿瑜他们应该只是受了些许毒气，应该不会有事的？

　　可明显这样的安慰并没多大用处。

　　姜瑾只得去找张公，“外公，最近镖局里有人行经桑州吗？你派人帮我打听一下姜家的情况吧。”

　　“怎么，那姜家待你情深意重，你还准备着回去？”张公悠悠地吐了个烟圈。

　　“外公，阿瑜还在那儿。”

　　“阿瑜，哎，你这姐姐，倒是一直对他贴心贴肚的。他今年该也有十四了吧。”

　　“是的，小我三岁，已满十三了。虽然近来他与我颇有些疏远，可我知道的，他虽是庶子，但也是我姜家的独子，我父亲唯一的儿子。他忙着念书忙着学习做生意，是比不得小时天天与我玩闹嬉戏的。”姜瑾声音轻微，带着些无奈与柔情。

　　张公看着她这样子，摸了摸她的头，宠溺地说道，“放心吧，在你来这第二天，我就让在那边的弟兄关照姜家的情况了。你虽是到了我这，但那边的情况也不可不清楚，等两天应该就有消息了。”

　　“嗯！”姜瑾高高地扬起嘴角，就知道，经过一些事，外公也不会在听之任之，让自己过于被动了。

　　门外却是传来小厮的通报，“老爷，小姐，门外来客人了，说是从桑州姜家来的，要求见小姐和老爷。”

　　“姜家来的！”张公和姜瑾都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是，是说姜家来的，来了两辆马车，领头的是个俊俏的小公子，正在门口候着呢。”

　　小公子！难道是阿瑜？

　　“外公，我先去门口看看。”姜瑾很是激动，不等外公反应，就朝大门跑去。

　　老远就能看见门口围着一圈婢女小厮，管家正站在中间和门外的人答话，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那声韵那腔调，不是她的弟弟阿瑜又会是谁呢？心头的石子落地，姜瑾顿时就停住了脚步，捋了捋因奔跑翘起的头发和衣摆，慢慢地朝门口走去。

　　众人见是她来了，都自动移开了位置，留出中间的空道，管家也转过了身。那张眉眼满是绿意的面孔就坦然展现在了姜瑾面前，依旧是清爽白净的脸庞，依旧是颜色稍浅的眉毛，依旧是细长分明的眼睛，依旧是一笑就和姜瑾一样微露的小虎牙，虽然五官依旧还显得有些稚嫩，但自有一轮隐隐的波光流转。大概是处于正在拔高的年纪，穿着一件青底素纹的长衫，身形比姜瑾前几日还要瘦，看起来还真是令人心疼。

　　姜瑾眉头也只皱了一瞬，一时却不知怎么开口。

　　“姐姐，阿瑜来接你了。”姜瑜先是说话了，也许是处在变声期了，声音好像是愈发低沉，全然没有旧时的清脆之色。

　　姜瑾却只是淡然转过身，“爷爷派你来的吗？”

　　“是，但也不是。爷爷派来接姐姐的马车可能还要三日才到，阿瑜是先加急过来处理常州事务的。但这并不妨碍，阿瑜可以早点过来接姐姐。”

　　“常州事务？难道在常州也要开店了吗？”

　　“是的，详情可以等姐姐和我一起回园”姜瑜伸出了手，似乎是想把姜瑾的身子扳过来。

　　“怎么，今天这都是怎么回事，客人来了，不把人请进屋，还都站在门口？这是什么礼数！”张公的声音爽朗地传了过来。

　　姜瑾早听闻了张公的脚步声，又给他挪好了位。

　　姜瑜见没碰到姜瑾的衣裳，脸上也并没显出恼怒之色，干脆就顺势给张公行了个礼，“姜瑜见过张公！”

　　“怎么，长大了，就不肯跟着你姐姐叫我外公了？”张公是端足了长辈的架子。

　　“姜瑜哪里敢，若是张外公不介意，姜瑜自是十分乐意的。”

　　“嘿，你这小子，转眼间就长这么高了，五年前还是个小圆球呢，现在也太瘦了点。我刚才还和你姐姐念叨你呢，你这就来了。还不快进来，跟外公一起去屋里叙叙话。”见姜瑜长成个知书达理的小俊生样，张公也有些高兴，这小子虽然不是女儿亲生的。但五年前也跟着姜瑾来过他这小住了一段时间，给没养过儿子的他留下些天伦之乐的回忆。

　　张公上前就拉住姜瑜的袖子，把他从门外拽了进来。

　　姜瑜见僵持不住，也不敢扶长辈心意，只得对身后的人说道，“东西都打整好了么，把我准备给张府的礼品全部拿出来，递交好后，你们就先回园子那边，晚上再派马车过来。”“是！”门外的仆人，不敢怠慢，立即就有人陆续从马车上取出一摞色泽光亮的盒子和几个坛子来。

　　惊讶的不仅是张公，姜瑾也是愣住了，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姜瑜这样一副妥贴周到的小大人模样，跟来的多是些常在外面跑路做生意的壮仆，看样子姜瑜把他们支使地很好。重点是，姜家好像已经在常州备好了地产，姜瑜是不打算在这留住的。

　　张公盯着姜瑜，“园子？难道几天前城东被卖掉的邓家园子是被你们给买下的？”

　　姜瑜点头，“是，常州是个物华天宝的地方，人丁也甚为繁茂，姜家早有打算在这里开店，只是先前一直忧郁离桑州路途太过遥远，有些不方便。姜瑜是个小辈，这种事倒不妨可以让我来奔波。”随眼间，门内依次传进了那些礼品，“外公，走得匆忙，没准备太多，这些都是我挑选的一些珍贵补药和几坛上好的青桑酒，还希望能得外公喜欢。”

　　张公快速反应了过来，“哈哈哈，青桑酒！好！你这小子，看来长得不仅是个子啊。行，既然是你在这边做生意，我这个外公能帮的上忙的，定然是要帮的，你只管开口就是。”

　　“那阿瑜就提前谢谢外公了，都是些小本生意暂时也不过才起步罢了”

　　“什么不是从起步开始的，你爷爷姜慕涯还不是”

　　这二人好像突然间投机得不得了，边说边笑就朝客厅走去了，倒是姜瑾被遗忘在了身后，他们也全然不知。

　　姜瑾只有独自一人扯着袖子跟在后面慢慢踱步，“行啊，阿瑜，看来还真是我白担心了。先前被派去跟着光叔行走各州分店，也算是学有小成了吧。”

　　“你都这么精明了，那，以后姜瑶的胡言乱语，你是再也不会信了，对吗？我的弟弟。”

　　声音埋在姜瑾的肚子里，回答她的只有前方传来的朗朗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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