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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祭りの花火
雏音愣了一下,但仔细想一想,对方的确没有回答她的义务。于是点点头,歉意地抿着嘴朝他笑了一下,从善如流地说:“那我自己去找好了。”
少年大概从没见过她这么无趣的软柿子,非要捏一把过足瘾似的,脚尖一转,侧身挡住她的路:“你找那个人做什么?”
“组、组队……”
“组队围捕鬼王?然后生吞活剥,枕着它的骨头喝酒庆祝?呵,就凭你?”少年每说一句,就向雏音靠近一步,雏音被他逼得一步步后退,直到背心贴上了旁边的一颗大树。
“不是的,我……”她知道这话说出来有多么可笑,因此声音愈发微弱:“我并不想伤害它。要是,能和它和平共处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少年深深看了她一眼,哼道:“……愚蠢。”
他终于放过了雏音,雏音捂着胸口长长地出了口气。会场此刻已经聚集了很多陌生的阴阳师,似乎是其他家族的人,雏音准备悄悄走过去看一看,碰碰运气。
她不太敢随意与陌生人搭话,但至少还带了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的压迫力似乎比族长还恐怖。
她低着头转过身,少年却出声喊住她:“喂。”他伸出拇指比了一下林外的方向,说:“你要找的人不在这儿。”
***
海边与森林里宛如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海边是明亮的、温暖的、热闹的,而森林深处却那样永远那么幽暗、阴森、寂静。
阴阳师是游走在明暗交界的人,雏音却从来都不喜欢“暗”。
走在拥挤的街市上,她放纵地想,这次她可不是要逃跑,她只是来找人组队的。
嗯,组队。
紧张的狩猎战前夕,她就这样怀揣着雀跃的心情,走在寻觅同伴的路上。许是心情太过飞扬,忘了注意脚下,走着走着,突然左脚绊右脚,眼看就要来一个平地摔。
“啊!”雏音吓得闭上了眼睛,但她这一次并没有摔在地上,有人伸手撑住了她。
是他!
长长的刘海遮住一只眼睛,肩上披着露草色的宽大羽织,里面的白底菱纹小袖袖口一直卷到肘弯。
平缓的心跳停了一瞬,随即剧烈跳动起来,雏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称呼他,只能傻乎乎地站在那人面前,愈发显得呆头呆脑。
眼看那人转身要走,雏音连忙拉住他,又怕他心生厌恶似的飞快地收回了手。
“你、你……”你了半天,雏音忽然鬼使神差地,带着一点小委屈地问:“你不记得我啦?”
那人垂眸看了她半响,就在雏音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开口:“啊,是你。”
两人的相遇非常老套,是一出传统的英雄救美。
那一年,偷偷离开狩猎鬼王的族人,想要溜到夏日祭上玩的雏音在半路上遇到了狰狞的恶鬼。
是这个人救了她。
慌乱间爬到树上的雏音抱着树干瑟瑟发抖,恶鬼腥臭的涎水已经滴到了她的脚踝上,周围空无一人的黑暗中却突兀地响起来了长笛的声音。
清越的笛声仿佛一条身披青鳞的龙,携裹着水银般的月光,穿花过叶,向空中升腾而去,最终悄然溶入夜色之中。
笛音盘踞的地方恍惚间变得透明,不知不觉,雏音的整副心神都被笛音所攫,恐惧、忧伤、沮丧……都变得不足介怀。祥和肃穆的气息从天而降,一时间,无论是人类还是鬼怪,仿佛都随笛声溶化在天地间,化作了星星点点的荧光。
万籁俱寂,唯笛声袅袅。
当雏音从这一场幻梦中清醒过来时,身边的恶鬼早已不见了踪影,朦胧月色下,有人踏乐而来,恍若神灵。
事后,虽然他坚持用“路过”、“随手”这样的词汇来掩盖自己的温柔,但这丝毫没有影响雏音对他的感激。
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雏音抽抽噎噎地跟在他后面,直到他无可奈何地转过身来说:“别哭了。”
“谢、谢谢你……嗝!”
竟、竟然毫无预兆地当着外人的面打了个哭嗝!雏音涨红了脸,飞快地掩住嘴,慌乱的声音从掌心下飘出来:“我、我一哭就会打……嗝!”
呜呜呜,好丢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人嘴角似乎小幅度地扬了一下,脸上略过一闪而逝的笑意。
就是这一点镜花水月似的笑意,让雏音觉得,丢脸也丢得很值得。
而且,只有在他身边,只有远离恨铁不成钢的继父、视她为累赘的继母、冷嘲热讽的妹妹和冷眼旁观的族人时,才能令她短暂地忘记自己是个不成器的阴阳师的事实。
哪怕只有短短的几个时辰。
除了每年的夏日祭,她从未在其他时间见过他。久而久之,雏音很自然地想,他大概是其他家族的人吧?
雏音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人多又热闹的地方,但当自己身处其中时,却莫名地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就像她一样。
“你今年也是为狩猎战来的吗?”雏音小小声地问,见他皱起眉,愈发肯定他和自己一样受到了族人排挤。虽然她不明白,像他这样强大而优雅的人,怎么可能有人心生厌恶。
他不回答,雏音便忐忑起来,转来转去的脚尖在地上研出一个小坑,假装不经意地问:“嗯,说起来,我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他们如今正站在两个摊位中间的空当里,目送那些骑在父亲脖子上的小孩子、嬉笑着结伴同游的女孩子们、相携的夫妻、羞涩对视的恋人一一从他们身边经过。
往年,这个人也总是这样,默默地站在路旁注视着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虽然不说话,表情也酷酷的,但眼神那样认真,就好像这里的每一个都是对他极为重要的人似的。
那人沉默了片刻,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说:“去年,你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吧,第一次见面时也问过。”他略微偏了偏头,罕有地将目光放在比他矮了一头半的雏音身上,一字一顿地问:“知道了,又怎样?”
他无法理解互通姓名的礼节。
名字,不过是为了方便称呼的代号而已,和外貌、性格、喜好通通没有关系。何况,明明有名字,却没有人用它呼唤时,反而更令人伤心。
为什么执着于这一点呢?
雏音脸颊红红的,飞快地瞟了那人一眼,鼓起勇气给出了她的回答:“朋友……不都是从交换名字开始的吗?”
身披羽织的青年愣了一下,这时,异变陡生。
一声尖锐刺耳的尖叫像刀子似的刺破耳膜,钻进雏音脑海中疯狂盘旋,生生震得她头昏目眩。
雏音一下子跪倒在地,瞳孔放大,冷汗涔涔,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仍旧身处热闹的街市中,眼前的场景渐渐重新清晰并流动起来,明亮的灯笼驱散黑暗,参加夏日祭的人们脸上洋溢着笑容,就好像除了她,没有任何人听到那一声诡异的尖叫。
那人犹豫了一下,将手背贴在她额头上,问:“你病了?”
不是的。
她突然克制不住地开始发抖,手腕上的五边形粗糙木牌已经转变成了墨一样厚重的黑色。
她以前听继父讲过,却是第一次亲身经历。
狩猎战期间,如果有人意外死亡,木牌会发出“警告”——用生命换来的、最凄厉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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