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暖江白

作者:良舟非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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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6夜白


      整夜都睡不安稳,许是绿萝所讲的故事太过让人扼腕叹息,夜白躺在床上,房内两盏红烛静静的燃着,偶尔有烛花爆开的声音,清脆的回荡在静谧的屋中。
      想起独自一人在偏僻孤院中的谢安景,曾经如此光彩照人惊才绝艳的堂堂男儿,如今落得这样悲凉的结局,落寞余生,心爱女子也已嫁作他人,夜白心中苦涩。不知该如何告知他这样的隐情。
      迷迷蒙蒙睡到半夜,忽而又梦见自己的前尘往事,本就是孤女,父母早亡,孤身一人的她也早已习惯,没什么,不就是孤独而已,可以忍受。本就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静默着等待死亡的到来就可以了。
      本就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夜白呼吸急促,眉头深深皱起,然而眼睛却未睁开,似乎是噩梦之中难以抽身。
      刺耳的嘲笑,那些朝她丢过来的小石子,那些孩子恶毒的咒骂:小乞丐,妖怪。。。就是你把你爸妈克死的。。。什么样的屈辱都受过,小时候的不受待见,长大些在学校中的孤僻,都是如此深刻且痛苦。
      然而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忽然就透进了一道光,温暖的,明亮的,是她从来见过的。
      那道光如早起初生的那道阳光,不知何时,就照在了她的脸上,温和的,无害的,逐渐的,那道光见见明晰起来,夜白恍恍惚惚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脸上是少年特有的青春逼人,阳光明媚,嘴角常常一丝温暖的笑意,是的,就是这个人,向她伸出手,声音如此温柔:阿夜,我会保护你。
      突然就变得明亮起来,暗淡的生活,常年没有表情木然的脸,突然似乎都开始鲜活起来,世界中见见开始出现其他颜色,红色的喜悦,绿色的生机,蓝色的担忧,仿佛是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都是因为那道光,开始露出笑容,开始尝试与人交流,开始向往以后的未来,这些,都是从前连奢望都不敢的。
      梦中的片段零零碎碎,恍恍惚惚,夜白恍若坠入一条时间的长河,那些过去的时光浸在河水中,有些已经暗淡不堪,有些却清晰可见。
      耳边忽而又传来一个冷寂的男生:阿夜,世界就是这样,我若不狠,便是自取灭亡。
      忽而这声音有透着疯狂暴躁:阿夜,承认吧,我们都是黑暗之中的人。。
      夜白紧紧抓住被子,脸上透出痛苦,嘴角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不是!我不是!我和你不同!我不想再回到黑暗中去!
      那道光忽而变得暗淡起来,那人的脸庞逐渐清晰,面上透露着狠厉:阿夜,你知道的,我死不如你死!
      胸口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然后,那道光彻底消失,夜白直直坠入黑暗之中,胸口渗入冷意,忽然间,夜白恍惚间记起自己跌入了一条冰冷的长河,寒冷的河水渗入骨髓,眼前是一片漆黑。。
      意识渐渐模糊,夜白张着嘴,却感觉呼吸不过来,胸口涨的发疼,依稀之间,眼前闪过一丝绯色。
      夜白脑海中闪过一个清晰的名字,嘶哑着嗓子,想要喊出来,那黑暗扼着她的喉咙,那抹绯红逐渐开始消失,夜白心急,咬住舌尖,疼痛溢出,夜白终于能发出声音:“凤歇!”
      猛地睁开了眼睛。。。仍旧是黑暗,却依稀看见自己是躺在房中,雕花的木床,华丽的帷幔,屋中的陈设,在幽幽的月光中依稀可见。夜白大汗淋漓,恍若在生死之间走了一回。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阿绿汲着鞋,手中执着一只蜡烛,睡眼朦胧的走了进来,看见床上已经坐起来的夜白,忙燃上红烛,走过去握住夜白的手,道:“郡主可是做噩梦了,怎的醒的这么早。”
      夜白捂住胸口,那丝凉意渐渐缓过来,呆呆的看着团簇的锦被,半晌,才涩着嗓子,道:“凤歇呢。”
      阿绿见她受了噩梦的惊吓,忙温声道:“凤歇公子已经出去了四日,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
      夜白恍惚的点点头,将头埋在被子里,闷闷的声音从被中传出来:“阿绿,现在什么时辰了。”
      “现在是平旦,应该马上就日出了,郡主可要再睡一会?”阿绿看向窗外,抚着夜白纤瘦的脊背,温声道。
      “不用了,”夜白抬起头,看向窗外,天渐渐的亮了。似乎隐隐有了日出的意思。“我想出去走走。”
      阿绿讶然,但也并未多说什么,麻利的帮夜白穿上衣衫鞋履,简单的梳洗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夜白拿过架子上挂着的大氅,对着要去穿衣的阿绿说:“阿绿,我想一个人去,你去睡吧。”
      “郡主,这天寒地冻的,您一个人怎么行。”阿绿急道。
      夜白披上大氅,笑笑:“天寒地冻的,才要一个人去,你又没有大氅,冻坏了可怎么好。。”
      “可是。。”阿绿还要说话。
      夜白一个眼神便制止了她:“阿绿,去睡吧,郡主府又不是外面,没事的。”
      阿绿见她执着,轻轻叹口气,将她送出房门,又叮嘱着天冷路滑,走路要小心,方才一步三回头的回了房。
      这一折腾,天倒是亮了不少,路上也清晰起来,这个时候,府中大多数人都还未起,路上只有零丁的几个家丁在打扫,夜白一落过来,倒也清净。
      郡主府的景致,其实是极好的,当时权倾朝野的楚南王所建,必是请了各方名匠精心建成,夜白没有见过南方的园林,却也晓得南方园林多为小巧玲珑,曲径环幽,窄桥流水,想必是与楚南王北方的豪爽性情不符,所以府中一砖一瓦,皆是北幽大气磅礴的样子,却又因为南国多水,在内院引了一汪内湖,只一个湖心亭,并无多余。
      夜白见惯了现代的高楼林立,人群密集,乍一看到这样的风景,便内心轰动,大为欢喜,只可惜自来了这里,日日都被烦心事所扰,竟是还未好好的看一看这如画般的美景。此时得了空,院中又无多少人,刚刚好散散心,赏赏景。
      冬日并无多少青葱绿色,所幸府中梅花种的多,今日无雪,虽无梅花映雪,但红梅开的热烈,倒也看起来一片欣欣向荣。夜白从远处行来,鹿皮的短靴踩在坚实的青石路面,发出轻轻浅浅的脚步声,回荡在冬日的清晨。
      不知不觉,便走的远了,夜白恍然间回过神来,竟不知何时走到了这处孤院,斑驳的门,寂静的挂着一只旧灯笼。与郡主府的一派繁华格格不入。夜白凝视着那扇紧闭的院门,她知道,里面的院中还有棵枯萎的老树,树下还有只残破的青石井,屋子也是半旧不新的模样,许是久无人住,当初迎接她这个郡主的时候便没有翻新。
      这里她只来过一次,里面的景象却深深的印在了脑中,或许是太过惊讶,惊讶谢安景居然会安心居住在这样的地方,等知晓了谢安景之事,在这惊讶之中,却又多了些许其他的情绪,或许是同病相怜,夜白低下眉,她不知道。
      面对着这扇斑驳的旧门,不知站了多久。旁边开始渐渐有人走过,看见是她,忙慌乱的过来行礼,然而夜白还是没有动,那人见她如此,忙低着头退下。
      耳边忽然传来丫鬟细碎的交谈声,夜白皱皱眉,似乎听见了谢安景的名字。
      “那个谢安景,真是个怪胎,听说那夜回来后,一只没有出门呢。。”
      “就是的,那夜喝的大醉,听说都惊动了郡主呢。。”
      “是吗,我听说啊,上元那天夜里。。。”一个丫鬟压低声音。
      声音渐渐的近了,却小了下去,后半句消失在一阵刮来的风中,夜白皱眉,偏过头,看见两个小丫鬟正说笑着走来,夜白猛地上前,手指抓住离她最近的那个小丫鬟的胳膊,夜白面色苍白,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面前的人,手指青筋爆出。那两个小丫鬟本来正在说笑,并未注意前面站着的夜白,此时突然被抓住,抬头看见面色苍白的夜白,露出惧色,就要跪下:“郡主。。我们不知郡主在此。。。冒犯了郡主,郡主恕罪!”
      夜白紧紧抓住那个小丫鬟,不让她跪下,焦急道:“你。。你们刚才说什么?谢安景上元节的夜里干什么去了?”
      “郡。。。郡主。。。”小丫鬟被夜白紧紧抓住,心中害怕,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夜白着急,沉声道:“别紧张,快说!”
      倒是旁边跪着的另一个小丫鬟率先回过神来,低着头咬牙道:“上元节夜里,听出府采买的阿贵说,见到谢公子在一处富贵人家的后门站了一夜,清晨方归。”
      富贵人家,夜白心中一动,松开了抓着的丫鬟,那小丫鬟胆小,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夜白皱皱眉,问道:“那处人家,可是在城南?”
      “是,阿福每日都要去城南采买府中家用,所以才看到。”那小丫鬟回答,依旧低着头。
      夜白伸出手扶住额头,疲惫的摆摆手,道:“没事了,你们去忙吧。”
      两个小丫头闻言,忙起身向孤院走去,夜白这才看到两人手中还提着食盒,想来是给谢安景送饭的丫鬟,所以才会这么早来这孤僻之地。
      看着两人推开了院门,院中的荒凉出现在夜白的眼中,夜白这才知道,原来院门竟是虚掩着的。
      其中一个小丫鬟看见仍旧站在门前的夜白,小声怯怯的问:“郡。。。郡主要进来吗?”
      夜白看见小丫鬟小心翼翼的模样,忽然想起了那个照顾阿碧的小巧,也是如此怯生生的模样,她轻轻笑笑:“你们去吧,不用管我。”顿了顿,又到:“好好照顾他。”
      两个小丫鬟点点头,心中知道郡主口中的他是谁。进了门,门又被虚掩上,满院荒芜,刹那消失。
      夜白低下眉,眸中闪烁,站了一夜吗,她见过绿萝,自然知晓谢安景去的那处宅院,正是当初苏莺嫁去的那家。站在门外,看不见院墙之中的景色,也看不见院墙之中那个日思夜想的心爱之人。
      她不知道谢安景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站在那扇紧闭着的院门外,整整站了一夜。一朝成名,一梦繁华,一夜落魄,一眼伤心。正如夜白怀着如此纠结苦涩的心情不知如何去面对谢安景一样,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让谢安景知道真相,去面对这世事无常可笑可悲的人生。
      送饭的小丫鬟很快便出来了,只不过面带焦急之色,匆匆忙忙的跑出来,看见门口的夜白,径直过来扑通一声跪下,着急的都快哭了:“郡。。郡主,谢公子他。。。他又喝醉了,又发了热,现在躺在房中神志不清,怕是要严重了。”
      夜白一惊,忙到:“快去请大夫,记得先准备好退热的药。”
      小丫头擦擦眼泪,忙跑去找人了,夜白也急忙抬脚进了院子,依旧是如此清晰的景致,可夜却无心再看,直接去了谢安景所住的正屋。
      此时里面留下的那个小丫鬟已经打了凉水,浸湿了毛巾,正在为他冷敷,夜白两步便跨了进来,看见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谢安静,摸了摸他的额头,皱皱眉,道:“太热了,毛巾不管用,去拿酒来,用酒帮他擦拭身体,可以降温。”
      谢安景这里四壁空空,酒却是最多的,小丫鬟很快便找到了一坛酒,拿了过来,夜白拿起毛巾,就要去浸湿,小丫鬟忙跪下来,道:“郡主,谢公子乃是男子之身,这些事情,还是交给奴婢来做吧。”
      夜白怔一怔,方才想起现在是古代,男女有别,这些小丫鬟本就是侍奉主子的,倒也没有什么,自己却是不能如此随意。她将毛巾拿了过来,说道:“你先去扒衣服,上身露出即可。”说完,扯下床上的幔帐,遮住里面的谢安静,背过身开始浸湿毛巾。
      听见后面一阵悉悉索索的脱衣声,小丫鬟说了一声:“好了。”夜白将毛巾递过去,轻声道:“脖颈,后背,胸膛处都要擦拭,擦一遍再换毛巾。”说着,又开始浸第二个毛巾。
      不多时,门外便传来了急急忙忙的脚步声,门口进来几个人,夜白一眼就看见了前面提着药箱的大夫,心中松了一口气,挥挥手免去了几人的施礼,夜白疲惫到:“帮他降了热,却维持不了多久,大夫还是过来看看吧。”
      帮谢安景擦拭身体的小丫鬟累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夜白让她先下去休息,又差了几人留下来照顾,方才拖着虚浮的脚步出了门,昨夜没有睡好,一大早又受了惊吓着急,夜白揉揉额头,真是太累了。
      出了院门,斑驳的门和孤寂的灯笼依旧和以前一样,昭示着着院中人的孤寂落寞,夜白垂下眼帘,谢安景。。。真的这样痛苦吗?就算认为心爱的女子抛弃自己嫁人了,你还是放不下吗。
      夜白抬头,看向门口,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坚定,好吧,谢安景,既然如此,反正都是痛苦,起码要痛苦的真实一点。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起码,你还比我强,你爱的人,也一直都在爱你,最起码,你还得到了一颗真心。夜白嘴角划过一丝苦涩却又释然的笑。
      太阳,升起了,阳光下的冰雪消融,世界恢复本来的模样,虽然不如冰雪的世界美丽,可是却如此真实。
      走过一个拐角,便是岚浮所居的梅园,还未走进,已闻到空气中氤氲而来的丝丝茶香,推开门,一眼便看见白梅树下临风而坐静静煮茶的白衣男子。
      夜白抬步进院,丝毫不拖泥带水,径直来到白梅树下,看着微微抬头看向他的白衣男子,沉声开口:“把苏莺从陆府弄出来,你有几分把握。”
      岚浮抬眼看她,最初带着一丝错愕,然而等那女子说完话,岚浮突然嘴角扬起一抹笑容,那双细长的丹凤眼,不可觉察的,微微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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