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之蛇

作者:有点肿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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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植物的意味



      声音熟悉,出自某个我们认识的人,细想才明白,是在华坊市遇到的一群□□分子的头头,就是那位领头者。下面人都叫他老大,也有人叫他鱼哥。后来才得知他的全名,叫薛三鱼,家中行三,虽不知他哥哥们名字,却也大概猜出,大概就是一鱼、二鱼、三鱼,取这些名字,也都遵守些民间死套路,改不了。
      三鱼,三十多岁,也算眉清目秀,长相斯斯文文,很难跟□□与反动扯上关系。或许越不像的人物越可能深藏不露。后来才知道,果然如此,这三鱼就是□□组织内部的某位头头,算是几大负责人之一。若更准确地定位他,可用匪窝的“当家”排位来定义。幕后主使是大当家,策划军事是二当家,三鱼是执行者,全权执行者,也就是三当家,也怪,正好跟名字,跟家庭排位相仿。
      “这男女就别关在一起了,授受不亲。”三鱼斥责着手下,似而对这次集体逃逸事件并未放在心上。或者,那些人也与我们一样,终究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他转身离去,满脸春风,像是体验着某种重大喜悦,具体如何我不得而知?多年后,我才了解,也斥责着自己的粗心大意,而这粗心大意却害了雨茴。
      两个人押着雨茴往某个方向走,将我们领向相反的方向。
      沈煜果然有两下子,身手不凡,应该从小习过武术,两个人哪里押得住他?她左转身,右转身,轻而易举逃脱,动作轻捷优美,一溜烟不见。独剩下我,呆呆张望,却被这些人左打右踢,大发内心窝火。
      我被关在原先的牢房里,孤单一个,后来又来了几位,又来了几位,他们都是刚刚逃逸出去的,终究脱不出魔掌。却总不见沈煜的身影,是高兴,也不高兴,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想起了雨茴,格外担心她。
      “上厕所,我要上厕所。”我拼命叫道。
      其余人都指着对面的角落,我没搞清楚意思。
      “嚷什么嚷?大小都在那边,蹲在茅房找茅房,真是有病。”一看守讯骂道。
      我这才知道那些人手指指向的意思。
      很快就入夜了,睡梦再次沉沉地袭来。我马上就入了眠,都说日有所思夜所梦,睡梦中,我箭步如飞,身轻如燕,背着雨茴飞墙走壁,她嘴中一个劲叫着“哥哥好棒”。
      我咧着嘴笑着,却是在她背面,她看不见的地方。在她面前如换了人,冷冰冰、不苟言笑。现实生活中,同样背后微笑,面前冷脸,也不过就是这份肮脏嘴脸吧?对自己油然而生的厌恶,漫步着,如同涨起的潮水,越升越高,漫过心脏,心脏在海水中挣扎,静止。

      我意识到睡梦过去,或许这就是睡梦中的潜意识。耳边却想起某种不同的声音,像是呼唤,撕心的呼喊,像是雨茴的声音,我心一紧,竟蓦地坐起,不安。“或许是幻听吧。”我自我安慰着,悸动依然存在,却在渐渐减弱,也就淡忘了。开始思念雨茴,想起前晚或还在废墟,背靠墙壁,仰望着满天星辰,亲吻着脸颊,嘴唇,一瞬间竟远了,雨茴在怀中的温热还在,人却不见了。也不知她是否睡着,冷不冷?我苦笑了,“难道这不是爱嘛,如此思念她,担心她,不是爱情嘛?”
      却有着另一个声音,“不是的,那也只是喜欢,若然牵挂与思念就是爱情,那么每对恋人的初始都是这样。难道说他们的情感都是爱情?爱情就这般不值钱,沦为了大街货色?”
      “可是……爱情不可以稍稍放宽嘛?”
      “那得听你内心的声音,你在刚刚的梦中是否梦见了她。”
      “哪个她?”
      “雨茴。”
      “哦,梦见了。”
      “你们怎么称呼的?”
      “我称呼她雨茴,她称呼—称呼我哥哥。”
      “这就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
      梦中雨茴称呼我哥哥,是最纯净的称呼,没有爱情的情愫,只是那种兄妹之间的戏耍。原来我内心早已替我做好了决定,我何必自我欺骗,那真挚的,刻骨铭心的爱依然在雪茹那一头,并非说是经过多少努力就可以战胜的。爱情,你若当它是个玩物,它就破罐子破摔,碎了,寻到处见,却是寻也不见;爱情,你若当它是个宝物,它就高贵的不得了。
      想着,脑子就累了,人就困了,闭上了眼皮子。再醒来,像是换了世界。努了怒眼睛,睁开,有很多人站在身边,还穿着相同的制服。
      “……没事吧。”有人说着话,我看着面前一位模糊的身影,或许是他在说话,却难以听清他内容的全部,“没事吧!”几个字最为清晰,应该不断重复着。
      看清了眉毛,他贴得我很近,眼睛、鼻子、嘴巴,嘴巴不停地动着,声音也清晰了起来。
      “现在你们都安全了,你没事吧。”他说道。
      “安全了”三个字又像魔怔一般牢牢占据着我的脑容量,是喜悦,是兴奋,还是幸福,反正是某种混合着所有正面词语的情绪,上涌着。
      眼睛能够看清了,耳朵能够听清了。
      是一批武警直立面前,正检查着人质,他们是在医生赶来之前,做些力所能及的初步治疗。
      没有见到雨茴的身影,我惊慌起来,“雨茴?雨茴?”我大声询问着。
      “再等等,会找到的。”一位武警试图平复我的情绪,他根本未问任何问题,或许连雨茴是个人名都没有考虑清楚,就说出了上述的回答,却让我难以忍受,我跑向外面,漫无目的地寻找,像只失去了亲人的牛犊。
      “还不拦住他?”
      “随他去吧,让他发泄也是好事。”
      俩个人的问答,略过我的耳朵,不见了。
      然后,就是昏迷,我丝毫没有了记忆。
      等我再有记忆时,我已然躺在病床上,说是由于饥饿、失水等状况,造成精神出现了异常,耳朵会幻听,还容易出现幻觉,都是些小问题,住院几天,良好的休息、充足的睡眠,再加之医院适量的营养补给,护士的细心呵护,就会自动痊愈。
      我昏迷了一天一夜,再醒来已经是解救后的第二天清晨。
      “恢复状况良好,果然是健壮的小伙子。”护士夸赞道,她是一位中年护士,挂张笑脸,时刻微笑着,眼角有了皱纹,竟让我想起了母亲,“妈妈还在的话,一定也是这种慈祥的模样。”遂担忧起孤苦伶仃的父亲,他一个人在家过年,外公外婆也不来看他,多可怜。然后就是一番自责。
      我转而想起了什么?却又不知道这什么究竟是什么?就跟脑子进了绕口令,转不出来了。
      “阿姨,这是哪里?”我问道。
      “哦,华坊市第一人民医院。”
      “那些反动的□□分子呢?”
      “昨天都被抓干净了,真是抓着好,功德一件呀!”护士阿姨抹了抹眼角的泪光,“这群人真是造孽呀!”
      “您这么伤心,难道您也受了害?”
      “谁家不造害呀。”她顿了顿,调节下呼吸,“老头子死了,女儿不知所踪。”
      我一下想起来,脑子里的“什么”。
      “阿姨,您节哀,女儿定然吉人天相。”我说,“您瞧见,我身边的一位姑娘嘛?”
      “你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位姑娘?”护士阿姨显得很迷茫。
      “没有女孩来找过我嘛?”
      “我就负责这片区域,还从没看见有姑娘找你。”护士阿姨斩钉截铁。
      这可让我灰了心,担忧起雨茴的安全。
      “千万别有事,安安全全回来。”我心里一直重复着这两句话,当做口头禅念着,就这样还是不放心,我必须去找她,即使毫无方向,也得大海捞针。
      一掀被子,却爬不起来,双腿就像瘫痪了一样,动弹不得,这让我更加心灰意冷。
      “哎哎哎,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赶紧盖着被子,过两天就好了。”护士阿姨善意提示道。
      “这日子过一天比一年还长久,我怎么能等得?”
      “怎么等不得?一嘴烂话,找谁也得先养好了身子。”
      “你奈何知晓我此去寻人?”我学着某本小说里的人物戏词,没想到,阿姨的回答可比作者的闭门造车,精彩绝伦。
      “这十里八乡的,谁不是醒了就要找人的。华坊市就这么屁大点地方,苍蝇都有家属,何况一个大活人。”
      “既然你知道我要找人,还拦我作甚?”
      “那我不拦你,你这双废腿,你走出去我看看,还跟我顶上嘴了。”
      “阿姨也是讲理的主儿。”
      护士阿姨笑笑,并未回答。
      双腿得“残废”几天,我心里纵是万般焦急,也不过叹口气的无奈,并未有所增益。我躺在病床上,看来来往往的病人、护士,他们都少笑,除了那位阿姨是位异类。我腻烦了人,就看着旁边桌上的金钱草,它们叶子茂密,像女人的头发样,从盆口耷拉下来,叶子紧挨着叶子,显得亲密无间,它们的亲密行为像是种拥抱,情侣间的拥抱,亲人间的拥抱,都让我极尽羡慕。没想到,连植物也比我幸福,让我满眼感伤。或许植被本来就比人要幸福,物无知,它不喜不悲,最符合原始的,基本的,根本的生命形态。哪像人一样,所谓的悲伤,也是参杂着各种丑恶的物欲,那种悲伤却令人可鄙,我不需要人类的悲伤,我情愿是金钱草,有着它的悲伤,那种最单纯、纯净的悲伤。
      “吃饭了。”阿姨笑着说道,她的笑很美。
      “阿姨,你就跟这金钱草一样美丽。”
      “胡说,跟植物比,这不是损我嘛?”
      阿姨哪里知道?这是我最崇高的赞美!我发自肺腑的感叹,她不懂,这辈子都不会懂了,觉得很可惜,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活得高贵却不自知。虽然他们也不在乎世俗的蜚短流长,毕竟是不自觉的。
      “哎,我怎么想得这么远,搞得自己像是某位大文学家、哲学家,在这里指点江山,书本上学了点皮毛,就这般耍弄,真是太嫩了,或许哪天?我不炫耀了,就该是我成熟的模样!”我敲了下后脑勺,阻止自己胡思乱想下去。
      “阿姨,您女儿有消息嘛?”我问道。
      “没消息,一提起来,我就心里不舒服。”护士阿姨声音变得沙哑。
      “阿姨,是我不该提。”
      “不是你的错,你的那位小姑娘,是不是你的恋人?”
      “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还有算是的。小姑娘若是平安回来,你可别糊涂。”护士阿姨一顿训斥。
      “好的。”我果断答应。
      “她一定漂亮吧?”
      “是很漂亮,你可猜得真准。”
      “这还用猜,明眼人一眼就看了出来。”
      “怎么啦?”
      “你这么俊的小伙子,还能找难看的。”
      “没机会吧,有机会也会找的。”
      “机会?一套说辞罢了,漂亮的,不漂亮的,你把机会给谁?”
      护士阿姨一句话倒将我问蒙了,确实是这个理。
      “您那里像个护士,真是!我可说不过你。”
      “你别叹气,我原先是位语文先生。”她突然指着金钱草,笑了笑,这一笑包含着无尽的意味,像是回答了我之先的问题,却没有点破,“你好好休息,我去忙会儿,有空再聊,跟你聊天挺有意味的。”
      它没用“意思”,而用了“意味”,则表明了她的观点,对于我的夸夸其谈,应该有些感觉,也听出了我深层次的意味。
      其实,我夸赞金钱草,是羡慕那种简单。爱情也该是这样,简单、纯净,并不是我替你做了多少,而要求回报,或者,你做了多少,我必须也同样回报多少。
      这不是买卖。
      我与雪茹,与雨茴的心结何尝不是这样?要解开这个心结,也唯有先了解了爱情的本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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