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之蛇

作者:有点肿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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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丑恶的誓言



      我们两人被丢进了满是人群的牢房里,那些人破衣烂衫,却不是经受岁月洗礼的破衣烂衫,是被毒打而形成的。他们满身伤痕,瑟缩在角落里,即使我们被推搡在地上,发出剧烈的响声,他们也从不抬起头看看,似乎恐惧已然吞噬了他们的灵魂,只不过是些□□残留着。
      “给我老实点,过两天,你们也那德行。”说话的年轻人,鼻孔里发出不可一世的鼻音,甚是讨厌,人的丑恶嘴脸也不过如此吧。
      突然间,有个人悄悄靠近我们,他的衣服更加残破,那一道道伤痕,就像案板上残留的刀引,有些直线的,有些曲线的,像是某个不识字的孩子生气了,胡乱一气地涂鸦,让我们多少有些不忍,眼神也偏离那些伤痕。
      “你们还是学生吧?”他问道。看着他岁数不大,跟我相仿,留着不长不短的头发,干练而干净,皮肤沾了些泥污,却挡不住它皮肤的白皙与质感,五官立体,脸上有道细微的伤痕,短短一条,结着痂。看着那些干巴的血液,意识到他的身上,那些处伤痕,也全都结痂了,伤痕边的衣服全都紧紧贴在皮肤上,就是由于血液结痂的原因,不处理的话,那些衣服就会渗进肉里去,或许已然渗透了进去。
      “难道你也是学生?”我问。
      “是的。”他说。
      “都他娘别吵吵,当这里是咖啡厅嘛?”牢房外的年轻人骂道。外面四个人把守着,年轻人是其中之一,表情变态,说话脏而粗鲁,见不得一点动静,另个人倒没什么讲究,就是站着,他年龄比年轻人大了许多,或许对牢房里的犯人心有不忍,没事还骂年轻人几句,“行啦,别叫了,就属你嗓门大,一天到晚没完没了乱叫。”诸如此类的话,年轻人总会闭着嘴段时间。
      “就他娘,你这小子,皮痒痒,还得抽。”
      年轻人扯着嗓子乱叫,开门进来。
      “你他娘有完没完。”另个人大骂道。
      年轻人根本未予理会,拿着鞭子进来,对着那位学生一顿抽打,学生也不叫喊求饶,倒让鞭子来得更狠了,另个人也未阻止,该是习惯了。
      年轻人打累了,就灰头土脸出去,还啐了一口吐沫。
      “别怕,往人群去,那里方便说话。”学生似乎没事人一样,打过就忘,移到了人群,他问道,“你们怎么称呼?”
      “我叫项雨茴。”
      学生点了点头。
      “我叫黄作人。”
      “你就是黄作人?”
      “怎么?你认得我。”
      “我跟刘建仁一届,算是你们师兄,真是缘分,我就说你们面熟。”
      能在外乡,且在牢房里遇到学长,喜悦果然猝不及防地肆虐着,“怎么称呼?”
      “我叫沈煜,名字不太好记,叫我沈煜也行,叫我小易也行,随便称呼。”
      “这些是什么人?”这是我最迫切的疑问。
      “□□分子。”他语气中满是咒怨与不屑。
      “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华坊市空空当当的,那些武警都跑哪里去了?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平息这种反动势力……”我一口气竟问了许多个“为什么”,让沈煜不知该从何说起,他想了想,像是在组织一番语言。
      “这些人不过是垂死挣扎。”一句话就定了基调。“他们被幕后黑手鼓动,策划这次暴动事件,可是没持续一天就宣告失败,然而他们已被逼上梁上,没了退路,只得占山为王,跟武警部队好做周旋,而他们周璇的筹码就是我们,你看这些人,都是平常老百姓,被这些暴徒当做人质,作为要挟的筹码。之所以,华坊市还在恐慌无人,浓烟滚滚,那是这些畜生开出的条件,武警已然救出了大多数百姓,也就同意了他们的条件,以求他们不要伤害手里的人质。”
      “看样他们手里的人质一定不少。”雨茴插了一句话。
      “你果然聪明,最少这个数。”沈煜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
      “五十人?”雨茴诧异道。
      “哪里?五百人。”
      我不敢相信,觉得沈煜的话未免夸大。
      “这胡乱猜测,反正没法确认,这嘴再夸张点,你说五千也行。”
      “脑袋别在你的大裤衩上,你不信,我破了天,也是白搭。”
      “你究竟做什么的?”
      “我大学主修新闻,立志做名记者,这些消息都是我在一线拿命换的。”
      “我相信你。”雨茴说道。
      我看了看身边这些失魂落魄的人,有着莫名的痛心,如果真有五百人被挟持,那些人必然也这般失魂落魄,还有些年轻人、小孩子,这种厄运遗留下的后遗症会伴随着孩子的一生。然而,反过头来,也指不定即是财富,唯当生命面临死亡时,人们才会思考活着的意义,那些满嘴无病呻吟的青年人,也是说着人生,该是那般,那般,不过是纸上得来的知识,别人口中的活着,或被误解,或被曲解,留给自己的只是惆怅以及□□,一辈子也没明白,临了,临了,该去另一片世界,才幡然悔悟,也就只剩临了。
      “或许,他们这辈子会活得更有价值。”我说出了声。
      “什么?”沈煜质问道。
      “哦…我说…那五百人究竟能关在哪里?为什么我们是与他们分开的?”
      “功能不同?”
      “什么功能?”我有些诧异。
      “他们是生的人质,我们是死的人质。”
      “难道我们会死?”雨茴抓住不放,“就是说我们得死了?”
      “是的。”
      人群全都颤抖了起来,无一例外,他们听得真切,然而他们并不想听到,这会打碎他们仅存的希望。
      我也跟着颤抖起来,我也是个怕死的人,或许这就是人类的本能吧。
      “已经…示众…了…几个人?”我颤抖地问道。
      “你胆子虽小,脑子反应倒不弱,”沈煜说道,“已经死了两个人,今天中午会是第三个。”
      “现在大概几点了?”我努力克制着恐慌。与雨茴相聚一起时,从未想过死亡,即使偶尔想过,也只是风掠过湖面而已,甚至在雨茴面前还能装作英雄的模样,可是现在,面对着赤裸裸的死亡,面对着惧怕着死亡的人群,那种害怕、恐慌竟也赤条条而来,来得异常强烈。
      毕竟我只是一名中学生,不是英雄,又怎能假作不怕?我不会滥竽充数,怕就是怕,这是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你害怕嘛?”我轻声问着雨茴。
      “有你在,我不怕。”雨茴那是真正的释然,不怕就是不怕,怕也不怕。
      “可是我却怕。”我呼吸急促,雨茴也早就发现我的颤抖,她心里已有三分猜测。
      “你曾说过不怕死亡,斩钉截铁地说过,就像是誓言一样。”她一脸诡笑。
      “或许就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我反驳。
      “也就是说,你违背了誓言?”
      “可以这样说吧?”我无心理论。
      “那么你也会有一天背弃爱情的誓言,而爱上我。”她笑的灿烂。
      “可是…我发誓…”
      “别发誓了,有起誓就会有背誓,它不像谎言那么真诚,却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产物,我希望你把雪茹放在心里,顺便也能将我塞进去。”
      我无话可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像是人性的光辉,是呀,发什么誓言?这不过是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真正的底线是在心里。生与死,活着,究竟是什么?我陷入了沉思,竟一时忘了死亡的临近与危险。
      “雨茴,我感到你瞬间变成了莎士比亚,有着人性的光辉。”沈煜看着眼前的雨茴出了声,然后呆住,似乎雨茴的言论,如同宇宙中的黑洞,将他吸了进去,“还那么美。”
      像是犯了花痴。花痴一词,原本是因脸面俊美,身材妩媚而生,这可哪里比上因学识、思想博得的美丽所犯的花痴?他们纯净而持久,能够无边无际。
      “谁是莎士比亚?”雨茴诧异道。
      “你没读过莎士比亚嘛?”沈煜不敢相信。
      “我初中就辍学了,或许那是你们高中或者大学的读物。”
      “那你平时看些什么?”
      “我只读过红楼梦,读过几十遍吧,其他都没碰过。”
      “都说半部论语治天下,你是一部红楼梦成圣人。”
      “这么危险的时刻,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雨茴嗔怒道。
      “哟,还有说有笑的,今天非得活剥了皮。”年轻人在牢房外嬉笑着。
      这里的牢房却不是“圜扉严邃,门牢窗小”。却有些像古代的监狱,形似,三面围墙,无窗,因而空间十分昏暗,幸亏顶部有白炽灯,发着黄不拉几的微弱灯光,白炽灯常年无人擦拭,落满了灰尘油渍,还黑了一大块,灯光更是艰难入地,由于牢中人口众多,每人呼出一口气,就能将洁净的空气变成浑浊,因而味道古怪,似乎还参杂着血液的腥味,粪便的污浊。
      年轻人所站的一面是栅栏一样的墙,却不是木材制作,而是铁的,都锈迹斑斑。粗壮的铁条十字交叉那么设计,致使牢房内动作,外面一清二楚,因而没人敢胡乱交谈,沈煜是个异类,外面的人似乎已对他习惯了,只是实在不耐烦时才狠抽一次,以及偶尔不断地辱骂。
      “时间够了,请神出位。”另个人吩咐着年轻人,年轻人赶紧跑了出去,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什么意思?请神出位。”我问道。
      “图个平安,请佛像出来,随便弥勒佛、观音菩萨、铁拐李、何仙姑都行?”沈煜摆了摆手。
      “怎么还出来铁拐李、何仙姑?”雨茴不解。
      “他们也就摆个名头,做做样子,心安理得就行。”
      “还没说为什么请神?”我追问道。
      “保平安还不懂嘛?榆木脑袋,就是要杀人。”
      “这就到了中午?”我疑问道。
      “快了,照情形推断,要到正午十二点?一般十二点,他们会准点摆放好佛像,这是老规矩,他们挺信邪,时间上卡得不差分秒。”
      “怎么示众呀?”
      “他们会拍摄杀人影像,寄给武警以示威胁,这就是他们的示众,其实更多的是示给我们,因为我们得恶着心看他们的杀人全过程。”
      “就在这里杀人不成?”
      “是的。”
      “他们到底提了什么要求?”
      “没说嘛?穷途末路了,他提说要独立,傻子才会答应他们,他们也心知肚明,这一番丑恶作为,不过是释放着兽性,以及给自己临终送行。”
      “那我们必死无疑?”我眼前一片黑,身影或许也显得沮丧。
      “得看武警们的动作了。”
      又似乎升起了一丝希望。
      佛像已然到位,就等着人头落地。
      “我看你再蹦跶,今天非煮熟了你。”年轻人指着沈煜的方向。
      “不好!这第三个见阎王的人竟成了沈煜”,我心里七上八下跳脱得不行,沈煜倒是面不改色,毅然赴死,可若没了沈煜的帮助,逃脱虎口就举步维艰,必须得想招搭救他,虽然我自身难保,我也必须试它一试。我想起了身后的人群,或许激怒他们能够救人。
      “今天死一个,明天死一个,大家都得死。”我看了眼他们,他们并无反应。
      “你干什么?”沈煜不解。
      “随他去,或许有用。”雨茴似乎读懂了我的心里,在沈煜耳边轻语。
      “该你死了,该你死了,该你死了……”我一一指着他们,口中重复着那句“该你死了。”
      他们缓缓抬头,眼神中是恐惧,噬了心的恐惧,无力、窒息。
      “可是联合了起来……”我刻意打住,顿了下,他们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眼睛扩张的状态是平时的数倍。
      “那就…你也活了,你也活了,你也活了……”我再次一一指向他们,他们看得真切,指一个人,我就说句,“你也活了。”就像是种神秘的预言。在空中说着:这样做真的会活下来!他们起了愤怒,深藏在心底的愤怒,势要殊死一搏。
      “全都反了天啦,竟敢抬起头,你们这些畜生。”年轻人大肆辱骂道。这些人群全都刻意忍着,等着开门的那一刻集体爆发。
      门开了,年轻人并未意识危险,啐了口吐沫,“这地方就他娘是茅房,臭不垃圾。”是某个人吓得出尿了,连屁股也没拦住,臭味更加浓烈。
      刹那间,大家就像起跳的青蛙,斜倾着冲向年轻人,然后许多脚掌抬起、落下,将年轻人活活踩死了。另个人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没用了,我们动作过于迅捷,已将他打晕,另外两个人,发觉情势不对,匆忙逃了出去,该是叫唤援兵。
      “赶紧跑,分散了跑,能跑掉一个算一个。”沈煜命令道。
      大家立马全都散了,逃命去了。
      “我们也得赶紧跑。”沈煜说道,我们点了点头,以示同意,她突然推开雨茴,雨茴躺在地上,一把飞刀蓦地从沈煜身边飞了过去,撞在了石灰墙面,一大截白石灰掉落入地,碎了,满地的白色粉末。
      沈煜果然眼尖手快,他内心似乎暗藏着某种情愫,对于雨茴的情愫,我隐约中有所察觉,无奈时刻危急,并未细想。
      出门的瞬间,他们援兵赶到,逃不掉了。
      “还想逃,我想要的,插翅也难飞。”
      男人浑厚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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