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兮衣兮

作者:秋以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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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征柔然



      天文殿。
      今日上朝,拓跋焘将早已思虑已久的关于柔然之事提起,讨论多时,气氛说不出的凝重。
      柔然,之所以是魏朝一直以来的大敌,不仅因为它来去无影踪、神出鬼没、只要一有空子就钻了进来,而且也在于柔然军到任何地方,都从不想着收服百姓将士,更不以占领城池为目的,只一昧抢掠烧杀,又有广袤的塞北大漠可以藏匿其形迹,想要解决这一问题,实在不是一位君主的决断、一个将领的征战、或者短期可以做到。拓跋焘深知这将是伴随他征战生涯的重要事件,而想要完成这一件事,他所要依靠的人将是所有手边可用的谋士、将军甚至个人。
      这时,崔浩见众人都在思考,便站出来道:“陛下,云中之战,柔然虽落败而逃,但其实并未伤到根本,只要稍稍休养,定会再次入侵,多年以来都是如此。”他一向主战,而且据以往的经验,他所献的每一个军事谋略都被证明是非常有效的,“我朝以仁义为先,总是在柔然已经侵入时再抵抗,虽然将领英勇,士兵也一往无前,可是陛下,那时候边民已被侵害,所失众多不可挽回,臣以为这不是良策。”
      崔浩的话,无疑让在场一些青年热血将领意气大发,拓跋素立刻道:“陛下,臣以为崔大人说得正是,抵御不如主攻,要想彻底解决柔然之患,总要主动才好。”
      拓跋焘要的正是这样的局面,他起身,沉吟道:“攻打地域广阔的柔然游牧族人,孤军深入是大忌,数路进攻才是取胜之道,朕欲分五道进攻。”
      他扫视众人,见无人反驳,眼中便弥漫出不可一世的自信傲然,“安集将军长孙翰,连同安北将军尉眷从东道出黑漠,廷尉长孙道生率军出黑、白二漠之间,朕自居中道,东平公娥清出栗园,司空奚斤统兵从西道出击,出尔含山。五道并进,常山王素留京主持朝政。朕此次欲震柔然,非是抵御,而是主攻,洗雪多年被柔然侵扰之耻!”
      其实今日朝仪之前,拓跋焘已经和拓跋素、崔浩等人商议过这件事,有了这两个人的支持和推动,拓跋焘得以发挥他的军事天赋,从此拉开了对柔然战略大反攻的序幕。
      而结果表明,这一战非常漂亮。

      大军至漠南,舍辎重,轻骑带十五日粮越大沙漠进攻,柔然可汗大檀惊慌失措,率众北遁。魏军在大漠纵横驰骋,所到之处,柔然军毫无踪迹。虽然这次没有给柔然致命的一击,但敲山震虎之余,也让拓跋焘这个青年皇帝在天下诸国面前好好地展示了他过人的军事天才,所谓意气风发,不过如此。

      熙熙攘攘的平城大道。
      已经到了十月,平城渐渐凉了,但午后的阳光依旧温暖。
      不知哪一家酒肆别出心裁,摘了些秋海棠放在窗外,风吹过时,秋海棠的清香便混合着酒香送到过往行人的鼻下,给这个秋日带来多一丝愉悦。
      高允是行人中的一员,顺着花香,他终于寻到了这家如此风雅的酒肆,走了进去。楼上雅间很清静,可以看见窗外街道上热闹的行人。
      “崔兄!”高允忽然看见了崔浩,正缓步走上楼梯,他惊讶,崔浩已经官复,这次虽然没有随陛下亲征柔然,可也不该这么清闲吧?
      崔浩一见他,不由一笑:“伯恭!”伯恭是高允的字。
      高允和崔浩不同,崔浩是重臣高官,高允到目前还是个闲人,只不过于文学方面颇有名声。他少年时曾去往大凉,但并不是同阚驷逊、张湛那样受到凉王邀请前去为官,他有他自己的原因,而这个原因拓跋焘知道,所以拓跋焘派人与他商谈,最后让他和拓跋素一起送沮渠前云返乡。
      而崔浩能与高允相识相交,也是因为渤海高允“担笈负书,千里求学”的远播声名,所以高允虽然是布衣,还是呼崔浩为“崔兄”。
      “今日有空前来酒肆,怎么崔兄也来了?”高允起身笑道,“想不到伯恭今日,有幸和崔兄饮酒谈天。”
      崔浩一笑摆摆手:“伯恭不要取笑。”说着坐到了桌子边,秋海棠映入眼帘,他不禁笑笑,“此处倒是清静别致,伯恭果真雅兴。”
      高允来此本不是饮酒,见崔浩也一眼看见那秋海棠,不由一笑:“实在是店家有心,这秋海棠不是俗物,这酒肆,自然也非俗地了。”
      两人在这秋海棠旁,相谈甚欢。
      或许是因为崔浩难得闲暇,能与高允探讨文学,也是舒心的事,对高允来说,崔浩既是满腹经纶的学士,也是沮渠前云尊重的师父。
      “听说崔兄拜寇谦之先生为师,学习养身之术,不知道进展如何?”高允笑问。
      崔浩一笑摇头:“未曾好好学吧,寇…”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楼下的嘈杂声给打断了。
      “…公子?…有什么了不起,老子今天还就要坐这个位子了…”一听就是市井粗人的话语,高允和崔浩都皱起了眉,兴致也被浇熄了。
      高允起身看了一眼,却忽然惊讶轻呼:“是他!”
      崔浩转脸:“什么?”
      高允看他一眼,“崔兄还是去看看吧。”
      崔浩从不在百姓面前摆官架子,但并不代表人家不认识他。他疑惑,难道底下起争执的人里面,有谁需要自己解围吗?这家酒肆不是一般的卖酒之地,而一看就是门槛颇高的地方,所以一般不会有什么无赖恶乞之类的人进来,起争执的人

      当中,有一方是衣着华丽的青年男子,虽然华服修饰,很像富家子弟,但举动粗鄙,神情倨傲,倒像是横发一笔大财之后的流浪汉。身边几个随侍的人,也是一脸流氓神气,盯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公子,跃跃有动粗的意思。掌柜已经上前劝解,反被推搡开。而那个小公子,倒是干净整洁,且并没有畏惧之色。
      “听到了没有…大爷今天就爱这张桌子,小孩子给大爷一边去!”青年男子大有大爷派头,身边人赶紧助阵,笑着轰着那位小公子。小公子身边倒有两个随从,也想护主,但无奈小公子拦着他们,还低声说了句什么。
      崔浩眼神一厉,他已看见了沮渠安周,沮渠安周初来魏国时他就前去驿馆见过他,这几个月虽然他一直很忙,并没有亲自去过几次,但总是派人前去,今天忽然见他被以市井流氓刁难,立刻动怒。

      “哦!”青年男子和身边人顿时哈哈大笑,“原来听不懂话啊!也是,你不是那什么芝麻小国的王子吗,哈哈哈…”
      “什么事?”崔浩已经走了过去,厉声问道。
      掌柜赶紧过来:“崔…崔大人,”他原来知道崔浩是谁,“小店管理不善,扰了大人雅兴,大人恕罪。”
      沮渠安周看见了崔浩,还有他身后的高允,轻轻笑了笑,没有说话。
      崔浩朝他微笑笑,他当然不会追究掌柜,径直走到青年男子身前,盯着他严肃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大…”男子可能忽然想起了崔大人是谁,眼看这人神态不俗,年龄也大体相对,那将喷出口的“爷”字也压了下去,
      “小的,小的是…”
      一般横行霸道的人,都以自己背后的靠山沾沾自喜,但这个人一看是崔浩,居然连自己是谁都不敢说出来。
      “我在问,你是什么人?”崔浩盯着青年男子,周身的怒气不言而喻。
      “小的…小的是…贺天金。”贺天金畏畏缩缩地说了自己的名字。
      崔浩对贺天金这个名字一点印象都无,但他一向敏感,已猜到这个人和现在宫中的贺夫人可能有什么关系,生平最厌仗势欺人的人,眼里闪过不耐,冷笑了笑:“无论你是谁,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该这么欺人吧?”
      贺天金是贺夫人的族兄,贺夫人就是皇帝拓跋焘的夫人,贺天金受她连带成了皇家亲戚,各方来的金银源源不断,他也从一个不学无术的闲人,摇身一变成了大爷,横行霸道是免不了的,而且借着皇亲这个身份,不知道捞了多少钱财。
      贺天金还算有点脑子,知道不能和当朝太常卿对着干,于是赶紧赔笑:“崔大人误会了,小的只是在和这位公子开玩笑。”说着就腆着脸拉着他身边的人赶紧跑了出去。
      崔浩这才转身,“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沮渠安周施礼道:“沮渠安周,见过崔大人。”
      “不要,不要多礼,”崔浩赶紧道,他见沮渠安周居然被那样的小人欺侮,想来他在平城的日子也没有多好过,又想到沮渠前云,崔浩不由生出些惭愧。
      三人重新落座,崔浩才道:“公子怎会被这种人刁难?”
      高允在沮渠安周刚来时就有前来拜访过,这次又遇见了崔浩,沮渠安周想起之前沮渠前云的话,淡淡笑道:“崔大人不必介怀,我知道大人忙碌,至于那位贺公子,我也不知道到他是什么人。”
      高允当然知道贺天金是什么人,只是突然间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贺天金是贺夫人的族兄,贺夫人是…
      好在沮渠安周也并不是很想知道的样子。
      “公子在此如果遇到任何难处,请一定派人告诉我,”崔浩道,“或许有些小人,见公子孤身在这里,所以有心相欺。公子虽不喜欢张扬,也不能太过容忍,要是前云,”他顿了顿,笑笑,“前云公主肯定希望公子在此一切平安的。”
      沮渠安周虽有超出他这个年龄的淡然,不过听见崔浩提起沮渠前云,终于露出真实的笑容来,“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也很想念姐姐,不想让她担心。”

      沮渠安周并没有一昧容忍,因为这些日子他的生活还算是平静,魏主出征,一直没有召见他,驿馆生活虽然单调,却能独善其身,姐姐说自保为主,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样子的。
      不过等他别过了崔浩和高允,回到驿馆的时候,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住的东厢本来干净整洁,照顾他的纨、纾两个女侍非常尽责,可是现在,触目是一片狼藉的东厢,不多的陈设东倒西歪,好像刚刚遭受一场翻箱倒柜的劫难,沮渠安周心中猛然一沉。
      纨纾二姐妹本来缩在墙角,看见他们三个进来,赶紧抹了一下脸上的眼泪上前,带着哭腔道:“公子…”
      “这是怎么了?有人来了!”侍从惊慌,“我去告诉驿丞!”
      “我们也不知道,突然就冲进来六七个男人,什么话也不说就开始砸东西,我们怎么喊怎么拉他们都没用…他们还说公子不要太嚣张这些话…”纨纾二人自从来到这里,很少外出,从没碰到过这样的事情,被吓坏了。
      “你们两个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们动手?”沮渠安周赶紧安慰她们,焦急地问道。
      纨纾二人咬着唇摇摇头,“他们只是把我们推到了一边。”
      沮渠安周看着混乱成一团的四周,不由叹了口气。不一会儿侍从回来了,驿丞倒是被请来了,只不过她说今天正好外出有事,他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沮渠安周冷眼看着驿丞,他眼中躲躲闪闪的意味逃不开他的眼睛。
      “驿丞大人,我自从住到这里来,似乎从未得罪过任何人吧?”沮渠安周淡淡道,“今天驿丞大人是不打算给我一个交代吗?”
      或许是心里有鬼,又或许是沮渠安周颇为严厉的话让驿丞觉得受了这个小孩子的气,他立刻恼羞成怒,喊道:“公子这话错了!公子在此居住,我可从来没有苛待过你们,要说你们得罪过谁,我怎么能知道?再说了,公子也别太自以为是,还以为这是在你们凉国呢!”
      驿丞一开始看在崔浩曾派人过来,宫里也有人吩咐要好生照顾的份上,对沮渠安周还算恭敬,但这几个月皇帝出征,崔浩忙于公事,久而久之,驿丞就渐渐不太待见他们了,觉得一开始贵人们的招呼也只不过是面子上意思意思,现在过了这么久,谁还能在乎这个质子的死活?于是贺天金拿着一锭金子来的时候,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沮渠安周冷笑:“终于听到驿丞大人说实话了。”他眼中的讥诮和冷笑让驿丞不寒而栗,“如果你不愿意说是谁过来洗劫我这里的话,就快点请离开吧。”
      驿丞一下子蒙了,本以为有一番折腾,谁知道沮渠安周就这样不揪着他不放了,倒是意料之外,可看着沮渠安周也不像是说着玩的样子,于是冷哼一声扬长而去,心道还真是个废物。如果沮渠安周死死扯着他追问,他就会觉得沮渠安周到了这里还这么耀武扬威实在可笑,可现在人家不追着他了,他又觉得人家是个废物了。

      驿丞走后,侍从焦急不已,道:“公子,我们怎么办?”
      另一个侍从也问道:“对啊公子,肯定是那个贺天金,我们刚刚和他争执,这里就被人翻成这样,公子,那个崔大人不是说可以找他的吗?”
      沮渠安周看着他们,居然微笑了笑,“我们还是先收拾一下这里吧。”
      侍从一听非常不解,纨纾二人倒是没什么异议,嘟着嘴委委屈屈地就去收拾东西了。看着两个侍从愤愤不平的样子,沮渠安周淡淡笑道:“他们就是解个恨,我们没必要把事情闹大,既然在这里,很多事情你们都要忍耐一下。”他说得轻松自然,完全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会说的话,倒是让侍从个个都面露羞愧,也就一起收拾东西去了。
      沮渠安周知道这不过是他开始学会容忍的第一步,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事情等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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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所有打仗的过程小秋尽量做到与历史记载不违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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