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兮衣兮

作者:秋以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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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复盛乐



      “陛下,我们轻骑赴击,孤军深入怕是免不了的了。”长孙翰远比拓跋素更要担心所有一切事情,但这也正是他小心谨慎,不会轻敌疾进,一向少败绩的原因。
      身后是一路奔来,但由于最前方始终有他们的陛下,所以一直处于亢奋状态的军兵们,短暂休息之后,他们就会一气奔赴盛乐,等待他们的就是无法预料的未来。
      拓跋焘看了长孙翰一眼:“你可懂柔然语?”
      长孙翰怔了:“臣,不懂。”
      拓跋焘一笑:“那朕可是失策,堂兄或许懂一点。”
      “陛下?”
      拓跋焘收了淡笑,威严道:“此次柔然退兵以后,朕要你留在这里,作为镇守北疆,抵御柔然的主要将领,你要找一个好老师教你柔然语,知己知彼。”
      长孙翰先是一愣,继而立刻叩拜道:“臣领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起来吧,朕相信你可以做到,不必惶恐。”

      长孙翰这是初次感受到来自于这位新君的信任和看重,而且于此关头,他心中蓦然涌起无限豪情,即使即将面对柔然军,可有这点豪情,还有身边的陛下同上战场,他再没有一丝犹豫了。“休整完了,全军出发!”连出发的喝声都更加雄壮。
      未来的确不可测,在拓跋素军远在百里之外,而拓跋焘和长孙翰已经奔至盛乐城下时,柔然来无影去无踪的重骑兵已经将他们重重包围。大檀在城楼喊的什么,拓跋焘和长孙翰是一句都听不懂,但周围立于马上呼声震天的柔然军却实实在在绝不可以小觑。
      长孙翰在马上看见远处黑压压的柔然军,一个包围圈正在形成,而更远处,则有更大的包围圈一个个成形,魏军已经大惧,长孙翰大喊:“陛下,我军已经被包围近五十重了,军心动摇,要撑到常山王赶来,臣实在…”他没有把握,实在没有,但有死的决心。
      拓跋焘神色刚毅,威严如山,周围是五十重柔然狼虎之师,长孙翰的话是实话,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他扫视魏军全军,将他们的畏惧和期待都看在眼里,冷声厉喝道:“柔然!虎狼之国!然朕愿与诸君共同进退,保旧都,驱虎狼,不畏死!”
      长孙翰心中大震,周围的魏军却都已慨然同声大呼:“保旧都,驱虎狼,不畏死,与陛下同进退!”
      “好!弓箭手退后待命!”拓跋焘大喝一声,轮动长戈,转身便冲进敌军,凭借一股冲劲,将柔然军撕开一道口子,长孙翰立刻大喊:“冲!”
      柔然一向以善战著称,但鲜卑族的骑兵实力并不弱于他们,拓跋焘冲出两重包围之后,长孙翰也已冲了出来。
      “箭阵准备!”长孙翰知道时机已到,立刻调派箭阵,密集地射往外围阻碍拓跋焘突围的敌军。
      “那个领军是谁?”拓跋焘朝他大喊。
      “於陟斤,大檀的另一只手!”长孙翰一枪掠倒身边的一个柔然兵。
      拓跋焘回身,正有一个柔然兵朝他刺去,拓跋焘冷笑,翻身跳下马,躲过之后,长孙翰遥喊:“陛下!”
      “给朕射了於陟斤!”拓跋焘纵身越上马,一把扯过悬在马身侧的强弓,不假思索就朝长孙翰丢去。

      长孙翰本十分担心拓跋焘的安慰,但见此刻拓跋焘依然冲锋陷阵,像是对他信任之极,他的双臂忽然聚起全身力气,反手击倒身边几个柔然兵,大吼一声,挽起强弓,“於陟斤!”
      他死死盯着他的猎物,箭脱手而出,疾风而驰,带着火一般的热烈,倏然扎进於陟斤胸前!
      “好!”拓跋焘咬牙大喝。
      长孙翰立刻大喊:“於陟斤已死,魏军将士们,随陛下冲啊!”
      柔然军早已被拓跋焘危难不惧的战神姿态震慑,加之穿云裂日的一剑,大将已亡,他们立刻四散开来。
      大檀见於陟斤被杀,立刻擂起战鼓,用柔然语大声喊话,可比较于士气早已不可阻挡的魏军,柔然早呈溃散之状。而就在此时,远处一队人马疾驰而来,是拓跋素的副将,“援军来了!”他身后是乌压压的魏军,将外围的柔然军包围圈一重重瞬间瓦解。
      这一声呼唤,更是给了浴血奋战的魏军不可预料的激励,拓跋焘冷冷一笑:“正是时候!”
      柔然兵已经自乱,大檀本不欲占领魏国云中,只欲抢掠一番就远遁大漠,阿伏干受挫在前,於陟斤死于阵中在后,柔然军溃败之势不可挡,魏军援军已至,定会拼死也要攻城,盛乐这个小小的旧宫,他还恋什么?他恨恨看了眼阵中的拓跋焘,这原来是魏国君主,咱们后会有期!

      “柔然退兵了!”
      拓跋焘看见城楼上已没有大檀,拓跋素一路横冲赶到他身边:“陛下,臣来迟了!”
      “不迟,随朕攻入城去,朕要将这些柔然人赶出云中!”
      “是!”

      柔然退兵了,盛乐却已遭洗劫,财物百姓被掳走众多,大檀却还没有远走,依旧在边境徘徊。尉眷那边传来捷报,尉眷领军大败柔然别部头领莫孤率领的高车骑兵,斩首千余,正赶往云中。盛乐城墙上,拓跋焘看着昔日旧都,如今触目刀剑痕迹,就像,就像当初在河套城墙上,一模一样。

      “陛下,总计过了,被掳走的边民共一千七百余人,损坏房屋万余,余者马匹、财物不可计。”尚书令刘洁在拓跋焘身边,禀告道。
      “大檀在哪里?”
      一旁的拓跋素答道:“柔然兵屯驻北境,隔山虎视。”
      刘洁道:“陛下,按往常惯例,如果我军撤回,柔然依旧会不停来骚扰北境,依臣看,我军不如留在此地,收完塞上粮食后,两道发兵,主动攻击柔然。”
      拓跋焘一笑:“正和朕意。派人执金牌回京,令东平公娥清领他的五万军赴云中,不需疾进,但十五日之内,朕要见到娥清的战旗。”
      “是!”

      九月的边城,风沙呼号,古道凝云。

      “堂兄,你就不必去了,长孙翰和娥清足矣。过几日,朕要领全军为战死将士公祭,以膺其勇,你就和朕一起安排这一切的事宜吧。”
      “臣遵旨。”拓跋素见拓跋焘神情凝重,又低声道:“陛下,此战已过,柔然乃我朝大敌,很难一次击败,但有今日之胜果也大振士气,将来终有一日,柔然必将永不敢复侵。”
      拓跋焘淡笑:“朕没事,只是想到一些往事。”
      拓跋素也笑了笑:“同是与柔然相抗,陛下当年也是如今日这般英勇吧?”
      拓跋焘不答他这个问题,转而道:“长孙翰骑射当属军中手下第一,朕要好好赏他,你觉得怎么样才好?”
      “赏金银自然要,但更重要是信任和重用,臣听说陛下欲留长孙将军驻守北境?”
      拓跋焘点头:“论起威望军心,无人可比长孙翰,朕打算封他为平南将军,留他镇守北境。”
      “尉眷英勇不凡,陛下可多给他一切机会立功,臣敢说,将来他必不输于司空奚斤那些人。”
      拓跋焘笑了:“既然堂兄说了,朕会听的。”

      拓跋素笑笑,半晌又道:“臣,还有一言,是私事,陛下可听?”
      拓跋焘皱眉:“你的私事?”
      “不,”拓跋素低笑,“陛下的私事。”
      拓跋焘眉皱得更厉害:“你说什么?”
      拓跋素施施然拿出一纸,“刚才高允的人送来的,姑臧距此有多远?他花了十天,臣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信如此重要啊?”
      拓跋焘猛然拿过,他还没有过这么失态的时候,当初让高允带几个人去留在沮渠前云身边,正是为了信件传递的方便,高允也将这件事办得很好,留下几人的都是马术精兵。
      “闻君与柔然再战,甚忧之,愿随信即收凯旋捷报。前云”
      短短数字,拓跋焘居然笑了起来,她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居然能把信送到盛乐来,甚忧之,我的本事你就这么不信任?
      “陛下?心情可好些了?”拓跋素含笑问。
      拓跋焘正色:“你知道这是谁的信?”
      “还用猜吗?前云…公主了?”他之前习惯称呼沮渠前云的名字,这时在拓跋焘面前,忽然没意识到,改口改得僵硬得很。
      拓跋焘扫他一眼:“前云就前云吧。”他轻轻叹了口气,“朕以为,朕不会将她放在心上,可这些日子以来,却不能不想她,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子,朕还真是一头栽进去了。”
      拓跋素没想到会在此时听见他真心表露,忍不住抽了口气,暗恼自己不该这时候送来这封信,高允真是害人不浅。
      拓跋焘看见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别担心,前云不会成为朕身边的祸水的,那天如果她在,或许都用不到长孙翰,她的射箭之准狠,绝不在他之下。”
      拓跋素愣了:“高允说前云救过陛下,臣本以为只是偶然相助,难道?”
      “而且前云精通柔然语和鲜卑语,无论放到哪里,都只会助朕,”拓跋焘依然沉浸在夸沮渠前云的状态里,“只可惜啊,真可惜。”
      拓跋素暗暗道:“完了,陛下的想法是猜不透了。”
      可惜沮渠前云再有本事,也还是一个命运不在手中的异国公主,只望她最终能抛开一切,不要让一生虚度。
      “陛下不想做点什么吗?”
      拓跋焘笑看他一眼:“这样不是很好吗?国事朝政,军队征战,朕身边已有许多人,”他看了眼手中的字条,“一战过后,她寥寥数语,就可以让朕愉快,朕觉得很够了,也不打算做多余的事。”
      拓跋素点点头:“陛下的自制,臣很佩服,也很赞同,况且遇到好女子,也不必一定要留在身边。”
      拓跋焘倒是意外,“堂兄,朕不知道你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到今天也没有给朕找一个堂嫂,对吗?”
      拓跋素哑然,“陛下,臣,臣只是逍遥惯了,陛下可千万不要为臣,费心啊?”
      拓跋焘瞥他一眼,淡淡道:“放心,朕有很多事要做,没有那个闲工夫。”

      拓跋素挑挑眉,还未说话,长孙翰已经走上前了。
      “陛下。”他拱手道。
      拓跋焘收了方才轻松的神色,威严道:“朕已经派人去告知娥清,你要整军待命,等娥清一来,朕要你们出兵追击大檀残部,这次不是冒险,朕要主力军当面给他重击。”
      长孙翰立刻道:“臣领旨。”
      “长孙将军,”拓跋素温和道,“这次长孙将军和部下杀敌勇猛,立下大功,陛下会有重赏,等到这次长孙将军得胜归来,我等再一起为长孙将军贺。”
      长孙翰笑道:“常山王殿下过奖了,长孙翰承殿下吉言。”他一向不喜邀功,也不会和人奉承,但拓跋素为人清廉正直,一向得他敬重,所以在他面前也偶有笑言。
      “在娥清赶来之前,要注意边境守卫,公祭之时,朕想要的是所有将士的诚心。此后每逢战事,战后的公祭都不可免,这算是我大魏军中新规,明白了?”
      拓跋素和长孙翰立刻回道:“臣等明白。”

      十四日后,娥清领兵到达云中盛乐。
      娥清本以为可以立刻出兵,谁知道他还没有见到柔然军,就先惹得拓跋焘大怒。并不是因为他早到或是晚到,而是因为娥清部刚进云中城,手下就有一个百夫长因为抢夺民女,被人直接告到了拓跋焘面前。

      盛乐旧宫。
      所有军士集于宫城大殿外,最外围是云中的百姓,大家都在等着拓跋焘说话。而在跪在最中间的,是那位百夫长,还有其他几个趁乱出去骚扰百姓的士兵,当然还有娥清本人。
      拓跋焘看了眼众人,又远远看了眼外围的百姓,缓缓走到了军士中间,沉声道:“朕,此次亲征,为的是救援云中百姓,到此二月,朕眼见柔然敌军,掳我平民,掠我钱财,毁我房屋,占我宫城,所到之处,灾黎遍野!”
      他威严地凝视众人,除了跪着的几人瑟瑟发抖,娥清面目通红之外,其余人都昂首听着他的话,这其中有战场上不惧生死的将士,却也有横行霸道的兵爷。拓跋焘走在肃立静寂人群中,周身的怒气让人不寒而栗。
      “朕所见到的是众将士浴血奋战,以死生无悔之勇气,才使柔然稍退,换来一时安宁,前日公祭,诸君可还记得?鲜血未干,英魂未散,敌军未驱,百姓未宁,我等军人之责依然在肩!”他咬牙,“冲锋陷阵,有人死,有人伤,有人生,朕赏勇者,祭逝者,抚伤者。百姓见将士入城,夹道欢迎,公祭之日更自发素服以待,朕感百姓之心,欲远驱柔然,愿为云中百姓谋求永之安宁。”
      他倏然转身,一挥衣袖,厉声喝道:“可是呢?百姓等来的援军,是何模样?”他随即走到跪着的几人身前:“来云中不到一天,不见你们抖索精神准备抗敌,却收到百姓的诉苦,强掳民女,伤人致死,一个百夫长!”他一字一句道,“你是否在考验朕的耐心,嘲讽朕的幼稚?”

      那人已经浑身汗如雨下,抖着伏地,“末…末将…罪该万死…”

      拓跋焘冷笑:“朕未曾下令申明军纪,那是因为,朕本以为,有朕在此,手下便绝不会有一人敢坏军纪扰平民,因为朕说过,军威固然重要,军纪更绝不可废!”他鹰眼扫过众人,“今日这几人,未御敌军,先内扰民,不可赦!”
      娥清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一向耿直,自身从未仗势欺扰百姓,可手下良莠不齐,此时发生这种事,他无颜辩解。
      “主犯七人,斩首示众,从犯十五人,各领军棍一百,娥清全军上下罚俸一月,作为受害百姓之赔偿。娥清治下不力,当受责罚,大敌在前,朕暂且饶你,留你等戴罪立功。”拓跋焘走至中央,目视众人,“朕今日在此,敬告诸位,军纪乃军中之魂,今后如有人违犯军纪,定严惩不赦!”
      “末将等谨遵圣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军士山呼万岁,拓跋焘凛然肃立,当初在河套他曾经整顿军纪,今日更知军纪之重要,天下无不败军队,可他拓跋焘却决不能容忍内部军纪涣散所致的失败,以前如此,日后更如此。而外围的百姓,眼见君王大义凛然,严惩败类,立刻下拜,同声呼道:“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十二月,魏主拓跋焘派长孙翰和娥清出兵长川攻打大檀,大檀的军队向北逃跑,长孙翰追击柔然,大胜而归。拓跋焘方才班师,还至平城,论功行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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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太武帝拓跋焘对军纪的看中十分出名,本章也是我写的让自己比较热血沸腾的一章,好像写着写着有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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