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兮衣兮

作者:秋以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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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战柔然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欢愉的歌声一路伴随着远行的人,飘荡在这在这严寒的冬日,飞雪的清晨,无人的道路,可融坚冰为潺湲暖流。

      “年节将至,还要二位万里驰驱于风雪之中,前云真的很过意不去啊!”沮渠前云和沮渠宁平从不说安安稳稳坐在马车里,非要坐在前面和车夫一起驾马。歌完《汉广》一曲,沮渠前云朝旁边骑在马上的拓跋素和高允笑吟吟说道。
      高允笑着看了眼她,“想要慰藉我二人,就看公主将诗经记得多少,又能歌多少了,刚才这首《汉广》不好,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总让人遗憾,再换一首吧。”
      因为太冷一直缩在马车里的小纭探出了头,她笑嘻嘻地对着沮渠前云:“公主,刚才你唱了那么多,我可是一句也没有听懂啊,你不要唱这么难懂的了,唱咱们大凉的曲子吧!”
      “嗯,大凉的曲子,我可真是没有听过,”拓跋素表示很赞同,开口道,“这个提议好,二位公主?”
      沮渠前云得意一笑,眼珠转向身边的沮渠宁平,“说到唱咱们大凉的曲子,谁能比得上我们宁平公主呢?想当初在姑臧城外,姐姐可是连唱十一曲,以欢迎远方的客人啊,这些,”她眼光又转向高允,“高先生应该知道吧?”
      拓跋素不明所以地看向高允:“高兄?你什么时候知道了?”
      高允大笑:“对对对,那年宁平公主还不到九岁,在篝火盛宴上连唱十一曲,我记得那夜欢呼震耳,哎,可惜已是很久之前的事啦。”那年正是高允和阚驷逊、张湛等汉族文人到大凉的时候,也就是在那时候,沮渠宁平认识了十五岁的阚驷逊。
      沮渠宁平脸微微发红,小时候她最爱出风头了。“可我现在完全都忘了呀。”
      沮渠前云睁大了眼睛,她耳边低声说道:“忘了?是不是要我飞马送一封‘青青子衿’到姑臧,姐姐才能想得起来啊?”沮渠宁平当年曾写了一封信给阚驷逊,内容为诗经国风之子衿,短短数言,就将阚驷逊的心给收服了。
      沮渠宁平瞪了她一眼:“别闹!”
      沮渠前云悠悠扫了她一眼:“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沮渠宁平赶紧捂住了她的嘴:“行行行,我唱。”
      小纭一笑,赶紧掀起了马车帘子,这时路上飞雪飘扬,几乎看不见路人。“姐妹们,宁平公主要一展歌喉了。”这时雪下得更大了,天地间好像已经要融为一体。

      “远处有骏马的轻轻嘶鸣,那年轻的牧马人啊…
      请与你心爱的马儿尽情奔驰在这广阔的草地。
      天际有苍鹰的疾飞盘旋,那年轻的驯鹰人啊…
      请与你心爱的鹰儿尽情遨游在这无尽的苍穹。
      风中有飞花的起舞飘零,那年轻的伴花人啊…
      请与你心爱的花儿尽情纷扬在这清凉的水边。
      而隐约从南方传来宛转歌吟,那美丽的姑娘啊…
      什么时候,你也愿应和我思念的心?”

      唱了这四句,沮渠前云和绮缙四姐妹也开口一起唱道:

      “年轻勇士啊…
      千万不要以为美丽的姑娘是草原触不可及的鲜花,
      快点牵过她的马,让她的马鞭轻轻打在你的身上!
      年轻的勇士啊…
      千万不要以为美丽的姑娘是天边触不可及的云彩,
      快点收起你散落天空的爱恋,走到她的身边!
      年轻的勇士啊…
      千万不要以为美丽的姑娘是水中触不可及的影子,
      你身边那朵朵的花儿,正如她娇羞的笑靥!
      那缥缈的歌声啊,咏唱着的正是虔诚的爱意…”

      这一路的欢声笑语像是久违了,她们能想到平城那些相助的人,也能想到漂泊的沮渠政德的魂灵,上天啊,我愿永远感激你慈悲的心。
      而离他们越来越远的平城,即使有新帝登基的第一个年节这么喜庆欢乐的事,也总有一种孤寂,萦绕在这古老的皇城殿宇内,在京城所有的屋檐上,在郭城新建的护城墙边。

      一年后。
      天文殿大朝仪。
      司徒长孙嵩站在殿中。“陛下,柔然可汗大檀率六万骑兵侵犯云中郡,屠杀掠抢吏卒百姓,赭阳子尉普文率领轻骑兵讨伐,柔然军稍退,但仍虎视眈眈,请陛下早作调派!”

      这是拓跋焘继位的第二年,元旦大朝,拓跋焘宣布改元始光,整顿吏治,劝课农桑,休养生息,国内无事。谁知道八月云中守将忽然飞马来报柔然入侵。
      拓跋焘看了众人:“诸卿都有何想法?”
      这时拓跋焘身边虽然还有长孙嵩等老臣,但年初接连收到官员的参本,历数崔浩的不是,拓跋焘虽然知道他的才能,但不能不接受众议,故罢黜崔浩,让他以公爵的身份归家闲居。碰到有什么疑难,便召来请教。
      “陛下,”司空奚斤站出来道,“那郁久闾大檀四年前就曾经侵入河套,这次忽然入侵,正是见我主新立,意存轻视,臣以为应当出兵,守卫云中,夺回旧都,远驱柔然,以振国威。”
      “臣附议司空之言,”将军周几立刻道,“愿请陛下即刻治兵出征。”
      拓跋焘淡淡道:“那诸卿认为谁能为主帅?”
      奚斤沉吟,此时陛下正是年轻有为之时,恐怕想要亲征,可…
      未等到周几自荐,拓跋焘已经扫视众人,威严道:“司空所言极是,朕登基一年,柔然以为新主可欺,盛乐乃旧都,云中是皇陵,决不可任由柔然肆虐。”他站起身来,“平阳王长孙翰,常山王拓跋素,朕命你二人大集士卒,治兵于东郊,准备北征,朕要亲自会会老友!”言罢又看了眼群臣,“东平公娥清,朕要你整军留京,随时等候朕的传令。”
      “臣等领旨。”

      长孙翰是当年镇远将军长孙肥之子,善于骑射,兵法谋略出众,拓跋焘继位之后就看重他的严厉精明,将他召回京城,封为安集将军。而拓跋素是宗室亲王,耿直刚正,如今用他们是再合适不过的。至于娥清,他可是老将,稳如坚石,作为不时之需也无人比他更好。

      九月,拓跋焘御驾亲征。以安集将军长孙翰率军,联合北部将领安北将军尉眷等出参合,拓跋焘自领一军,进屯柞山,取道柞山前往盛乐。

      柞山山林茂密,秋日落叶堆积,拓跋焘的率领的军队已经进山。
      “陛下。”拓跋素安排好了岗哨事宜,他走到拓跋焘身前。
      拓跋焘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当初在河套,朕遇见吐谷浑人,也是在这样的山林里。”
      拓跋素一笑:“就是在那一次,陛下和崔大人遇见了前云公主?”
      拓跋焘看着他笑笑:“怎么,这些事情都是前云告诉你的?”
      “陛下可想听听臣这一趟大凉的所识所见?”拓跋素笑问,他二月即赶回平城,高允还多留了半月,可这位皇帝陛下却没有想预想中那样把他叫去问一路的情景,让他也很不解。
      “朕不想知道。”拓跋焘却立刻否决。
      “陛下为何不想知道?前云公主和远宁公主,天真烂漫,文采非凡,睿智过人,她们身上实在有许多可说的事情。”拓跋素旁若无人,对她们姐妹大加赞美。
      拓跋焘扫了他一眼,冷冷道:“是么?”
      拓跋素一笑,长长出了一口气,“臣很感谢陛下愿意让臣去做这件事,以后臣也愿意继续为陛下分忧。”
      拓跋焘看看他,也就一笑,手按上他的肩膀:“其实,你是朕在所有兄弟当中最信任的人。朕是长子,其他都是弟弟,而你是朕的堂兄,总觉得你可以帮朕做很多事情,不是臣子帮皇帝做的,而是兄弟之间的帮助。”
      拓跋素立即道:“在臣的心中,陛下是君主,也是兄弟,臣很感谢陛下的信任,因为这对臣来说,真的很重要。”
      拓跋焘微微笑笑,松开了手,他不是冷血帝王,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天子,宗室兄弟们的信服和支持,对他而言非常重要,而拓跋素正是他最信任的人,当初请他护送沮渠姐妹,也正是因为如此。

      “报——”
      有刻意压低的传令兵的声音,“陛下,发现柔然敌军阿伏干骑兵部。”
      拓跋素眼神一厉,低声道:“阿伏干?”
      拓跋焘道:“在哪里?”
      “正在西北方七里之外的柞山石碑处,我军岗哨藏匿踪迹,敌军未有疑心,正依旧前进,速度颇快,半个时辰即可进山。”
      拓跋焘看向拓跋素:“骑兵之王?”
      拓跋素沉声道:“是。”
      拓跋焘道:“长孙将军行至哪里了?”
      “长孙将军已至东郊。”
      “立刻飞马报长孙将军,让他率兵疾行绕行至柞山北整军,告诉他是阿伏干的骑兵,不可轻敌。报尉眷将军,让他绕行至东南。”拓跋焘当机立断道。
      “是。”

      拓跋素回顾,喊来他的副将:“你挑几个人骑快马去换下西北方的岗哨,随时来报柔然军的情况。”
      拓跋焘看了看他,道:“还是要你亲自去设伏,其他人朕不放心。阿伏干的骑兵可是大檀的一只手,”拓跋焘眯起了眼睛,“但既然撞上了,这只手,朕是折定了。”
      “大檀不傻,我们若前脚折了阿伏干,后脚云中城就会成为龙潭虎穴,虽然此时得胜,但过后才是硬仗,陛下决定好了?”
      拓跋焘冷笑:“这会是这次出征与柔然的初次交锋,我军必须要拿下阿伏干,况且就算阿伏干安然与大檀会和,云中城就不是龙潭虎穴了吗?只怕会更加险恶吧?这里是山林,骑兵并没有优势,我们要将伤亡减到最小,否则就真拿不回盛乐了。”
      拓跋素点头:“请陛下吩咐。”
      “先挑五百轻骑兵赶去西北山脚,等柔然军进山,这是第一道线,要敏捷的,袭扰、分割、诱敌深入,过后即退,不可恋战。你率一千弓兵和弩兵去山间设伏,地形有利,朕要你平安归来。轻步兵、戈兵和长枪兵随朕留在这里等着。”
      “陛下,这样您身边就…”拓跋素急道,这么安排,直面迎接柔然主力的可就是陛下他自己了。
      拓跋焘笑笑:“这是朕第一次亲征,你不会让朕躲到谁的背后吧?”
      拓跋素赶紧道:“不敢,臣不是这个意思。”
      “阿伏干手下轻骑兵多,机动灵便,但大魏的骑兵也不是说着玩的,朕今日倒要看看,是柔然骑兵厉害,还是我鲜卑骑兵更胜一筹。你放心,在山里撞见他们也是你我的运气。”
      拓跋素想了想,“臣遵命。”
      “去吧。”拓跋焘道。
      拓跋素又想了想,道:“陛下,臣还有一言。”
      拓跋焘皱眉:“什么?”
      “这次返回平城以后,陛下,还是给崔大人复官吧,今日只是开端,以后诸国之间的征战是免不了的,崔大人的能力,陛下也知道。”
      拓跋焘沉默一会儿,道:“朕知道了。”他也早想给崔浩官复原职,沮渠前云的信里也总是提到他。

      “报——”
      “说。”
      “陛下,长孙将军绕行北方,尉眷将军正率部赶赴东南。”
      “知道了,”拓跋焘淡淡道,又看了眼拓跋素,“快去吧。等轻骑兵一遇上柔然军,就立刻报知朕和长孙将军,待敌深入,让他率军与朕两面夹击,让你哨兵跑快点。”
      “是。”拓跋素不再耽误时间。

      柔然骑兵一向狂妄,忽东忽西,就算发现有埋伏也会蛮横直闯,他们战力超群,有这样的自信也属正常,只不过,鲜卑族历来同样以勇往无前的骑兵为荣,两国相遇,魏军又占据有利地形,加上魏军领军的又是一国之君,阿伏干要是知道,肯定不会一头撞进来。
      柔然骑兵果真撞进了魏军的埋伏。

      “报——”
      “柔然军已经入山,索图轻骑兵布已发动攻势。”
      “报——”
      “常山王殿下已成功伏击敌军。”
      “报——”
      “陛下,阿伏干率兵距此一里。长孙将军正欲发兵。”
      “陛下,尉眷将军已整军完毕。”
      “都准备好了吗?”拓跋焘严厉地扫视众人,他站在最前方,这无形中给魏军莫大的鼓舞。
      “誓死跟随陛下!”

      跌跌撞撞的阿伏干残部,本以为逃进山里,已经暂时躲过,谁知他们还未松口气,四周突然呼声大作,猛然间冲出来无数魏军。他们一个个眼神似火,最前方拓跋焘的更是豪气万千,冲进人群中,眨眼间,阿伏干的人还不知道他们遇上的是什么人,就有无数已经在他手下血溅当场。正因为有国主的身先士卒,魏军士气大振,酣战淋漓时,长孙翰和尉眷也率兵赶来,阿伏干眼见情况不妙,立刻带领手下数百人突围,这数百人都是精中之精,纵马狂奔,无人可挡,突围出去之后,余下柔然军立刻溃散。
      这次小小的伏击,魏军斩首敌军数千,获马万余匹,大胜而归。阿伏干突围之后,立刻奔赴云中,而此时有消息传来,柔然别部头领便度在歌删山附近,拓跋焘命尉眷前往赴击,过后继续北进,迎战高车骑兵。同时下令整军,长孙翰和拓跋素各自率兵迅速休整。

      “大檀已经攻陷盛乐宫,云中城危急,陛下?”传令兵禀告完退下,长孙翰转向拓跋焘问道。
      天已经黑了,拓跋焘的眼神在黑夜中更加坚毅,“堂兄,你依旧率兵为后应,长孙翰,你随朕一起兼程驰救,赶赴盛乐城外。”
      “陛下,”拓跋素咬牙,“大檀兵多势盛,此时…”
      “所以你要快点来,朕要援军精神抖擞以一当十,而不是长途奔波不堪一击,明白了吗?”
      长孙翰看了眼拓跋素,“常山王请放心,长孙翰定会誓死护君。”
      拓跋素眼见拓跋焘心意已决,他是君王,却甘当先锋,这份勇气实在让他佩服,他抱拳:“臣领旨,陛下,长孙将军,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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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统一北方的军事生涯正式开始了哦。从今以后决定每日三更,尽早更完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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