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赌流年

作者:望长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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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云


      团团黑暗之中,钟石方把剑收了,追在一人之后,那人武功奇特,飞步也不像正道门派,奇谲敏捷,虽像是以身法招式取胜之流,可内力深厚精纯,气息绵长舒展,自己竟都探不出个底细,虽不觉比自己强出多少,却绝对不比自己差之分毫,倒是有棋逢对手的意思。
      钟石已追了他许久,直到看不到街衢灯火,只有月光淡淡,牵出长长的影子,那人竟转身进了林子。钟石本来并不吃力,可到这林子里,树木葱茏,他又是初次来这地方,只能黑暗中循着那人的步子。
      索性此人像是有什么癖好,空中翻腾时衣袂翻飞,兜起风来,呼呼作响,减缓了他的速度。钟石眼力颇佳,只见得那衣袍曳空而行,柔滑流畅,像是极好的丝质衣料,原想他穿着这样一身衣服,在树枝上跃来跃去,难免会挂在枝上,可令他心焦的是,这前面的人每步轻盈明确,像是在这些棵树上走过一千遍一万遍似的,如履平地一般,那浮夸飘逸的衣袂倒是如飞鸟张翅,潇洒别致。
      钟石惯非多事之人,绝不想招惹这般人物。他本要离开那酒楼,再在外面等些时候,结果正当他迈出最后一步时,酒楼落入漆黑,他听得风声大作,心中有数,这是来人的掌风,避过便罢。未曾想,银光一闪,剑光直指自己,他只得拔剑相迎,几个来回后,那人只手一揽,摸走了自己的玉觽。
      那玉觽算不得太贵重,却是儿时师父所赠,佩戴多时,有呈祥祈福的寓意。
      那人倒也有趣,只把那角状玉饰提在手里晃来晃去,那人像是在讽刺自己的眼力似的,故意让月光镀在玉上。玉觽玉质莹润,如此更是玲珑剔透。
      钟石出手来夺,不想那人蹭地窜了出去。
      就这样,他俩收了剑,你追我赶,就被那人引到了这儿。钟石也奇怪,若说此人是小贼,以他身手,完全可以不让自己如此轻易发觉,可此人反倒好像要让自己故意看到似的,姿态招摇,甚至还有点放肆,每招每式都划在眼前,逼着自己出剑。但若说此人是要夺自己性命,就更是不可能了,那人此时看起来并不想出剑,这么多花招,又是何苦来?
      正心中想着,那人一掌竟直向自己面门袭来,又快有准,钟石忙抬左臂挡住,一阵酥麻痛感直从小臂往上窜,这却是杀招!
      他立刻回过神,原不想为难那人,只要他把玉觽还回便是。如此一来,像钟石这种样的人都有了点恼怒,他也以手为刃,几次腾挪,直冲那人咽喉,那人只得将腰轻轻一弯,才勉强躲过,钟石只觉得好像划到了一下。
      蓦地,他又看不见那身影了。
      周围漆黑一片,只有树叶间光影细碎,他选了一根粗枝落脚,谨慎四顾,久也不见那人行踪。他便从枝上跳下去。虽是山林,地上还算平坦,小心些,倒也无妨。
      钟石缓缓走了几步,便听见有疾风尖啸,从耳畔袭来。原是那人方才在树上闭息以候时机,可那时山风阵阵,自己竟是大意疏忽。
      那人也仍未拔剑,袭来仍是一掌,却是从树上借力而来,速度和力道都比刚才大得多,钟石眼见躲不过,只微微侧身,顺着他来的方向,左手一把抓住那人的前臂,右手将那人的右肩板过来,死死压住那人右肋。
      谁曾想,还未来得及制住那人右手,那人的手指就从袖口窜出来直朝他双目戳来。钟石看见那人运势,本欲离身,可那人广袖朝着他的脸就过来了,他刚从袖子里转过脸,那手指就将将戳在自己的鼻梁上,一时间酸麻一片,顺着鼻梁往上冒,激得钟石眼睛里发红。
      好啊,钟石有些气,旋身转到那人身后,一记手刀向那人后脑劈去,只想将他劈晕。那人有所察觉,猛地朝右一晃,可动作终究还是迟了,那一下就结结实实落在了左肩上。
      似是疼得紧了,那人惊呼了一声,蹭得跳得远了些,又是俯身,朝钟石腰间而来,钟石向后一仰,逮住他的一只手,那人倒也灵活,腾得一跃,翻身直向钟石身后,脚底所经之处,烟尘落叶四起,在空中飞飞扬扬,手愣从钟石手中脱出来,两只手击向钟石后腰。钟石与那人速度相当,自来躲闪不及,这一下就只得生受了。
      两人均向后退了两步,钟石终于忍不住,问道:“足下何人?”
      月色清冽,那人正过身来,钟石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人五官柔和俊朗,二十出头,看起来与自己年岁相当。一双眼眸狭长,眼角上挑,说不出的流光溢彩。只是那面皮过于白了些,到有几分病容。
      这时钟石的笑容中就有了几丝玩味,朗声道:“足下好相貌!”
      那人也笑笑,眼中光华流转,“我也觉得自己相貌不错。”这人真是自恋,钟石腹诽,面上却平和稳重,又开口:“那足下找某何事?”
      “找你?”那人仿佛琢磨了一会儿,目光认真看向钟石,“我想找,便找了。”
      “足下真是随性之人。”钟石有点哭笑不得。那人看着他那表情,竟也噗嗤笑出了声。
      钟石一愣,看着眼前这个大男人跟个小姑娘似的掩面低笑。在这一会功夫里,那人也笑够了,从怀里把那个玉觽拿出来,道:“同是江湖中人,我们正正经经打一场,谁赢了这玉觽就归谁,如何?”
      钟石沉吟了半晌:“什么才算赢?”
      那人一笑:“输者死,胜者生。”
      “不好,”钟石温和道,“江湖比试何必你死我活,你我本无旧怨,不如适可而止。”
      那人想想,便也应了,却有些不甘心:“这样一来,就不好玩了许多,不如我们再打个赌。”那人眼神晶亮。
      钟石应得倒也爽快:“好。”
      那人看看钟石,又看看自己,道:“就赌这流年,如何?”钟石觉得这人说话奇怪,总让人听不懂,只得又问:“怎么个赌法?”
      那人好像都被无数人问习惯了,他耐心道:“流年似水,不舍昼夜,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布衣黎庶,都有一死。赌这流年的意思,就是在你我之间,总会有人先登极乐,谁先死,谁胜。”这赌比这人说话还奇怪,钟石道:“足下此言,就是说,某赌某先死,足下赌足下先死,是吗?”
      那人不耐:“自然。”
      “足下与某漂泊四海,恐难再见,如何知道谁先死呢?”
      “这是之后该考虑的事,不是当下要想的。”
      钟石听他这话,觉得这人想法也有点奇怪,只得道:“那赌注又是什么呢?”
      那人道:“输的人,要替赢的人活下去。”
      钟石只觉得那人此刻竟有了几分苍凉,正欲探寻,那人面色已平静无波。
      “如何替他活?”钟石问。
      那人却好像忽然没了兴致,厌烦道:“什么方式都可以,就算不替他活,赢的人也不会知道。这赌本就是为了好玩。”
      钟石看着他,目光郑重:“好。”
      那人见他这样也怔住了。
      两人沉默了半晌,那人忽而开口:“时间不多了。”钟石不明所以,看看天色道:“是啊,还有约莫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那人也不理会他,从腰侧缓缓抽出一把软剑来。钟石在酒楼里原是见过这剑,可事出突然,未曾注意,此刻再看见,月光流淌,映在这剑上仿佛有了灵气,流水般澄澈柔和,云缕般飘渺神秘。钟石心中一惊,看向那人:“这是流云!”
      那人笑笑,又把剑收回去,“是。”
      “足下是聂蝴蝶?”钟石在江湖中也算淫浸已久,流云是谁的佩剑,就连刚拜师的小师弟都知道,更不要提自己了。
      “是啊,就是与你并称多年的聂蝴蝶,钟白衣。”那人不看他,信步往前走。
      钟白衣这绰号,自自己说过“庙堂袍笏,莫若寻常白衣”后就流传起来,钟石听了觉得好像还有什么自己没想到,仍在震惊之中,他跟上那人,忽而问:“我们去哪?”
      “去山顶,那里方便。”
      钟石点点头,前面那人忽而提速,钟石也提起速来。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聂蝴蝶是怎么找上自己,又知道自己就是钟白衣的呢?
      他正欲问,前面那人回过头来,只说了一句话,就让钟石把那问题忘了个干净。
      “记住了,我叫聂昶。”
      这个名字就在钟石的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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