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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 祭神02
夏天吃了饭人就犯懒，再加上周涛一直神色不愈，钟晓研不想在那里看他脸色，拖着沐冰回去午睡。
夏日骄阳将人的影子映成脚下的一个点，用手挡住阳光，这个世界在阳光之下，似乎白得发亮——
这可惜，那些看不到的角落里，或许依旧潜伏着未知的黑暗。
开了门，一个身影便飞扑到她肩膀上，钟晓研见怪不怪，只是摸着蛛儿的头轻声道：“你回来了啊。”沐冰没有醒来之前她让蛛儿帮忙探知一些事情，现在才回来。
“啊！”沐冰的声音带着几分欣喜，钟晓研还没有反应过来，沐冰已经从她肩上把蛛儿抱过去，脸互相蹭着，十分开心：“好可爱！”
钟晓研背后发凉，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如果沐冰知道蛛儿的真身是什么，不知道还会不会这样做。
等等……
沐冰为什么看得见蛛儿？
钟晓研看向蛛儿的眼神带了几分警告，因为自己能看见比别人多的东西，明白这世间知道得越多并不是好事，她希望沐冰的生活是简单而平凡的，不会被另一个世界所打扰，蛛儿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沐冰看到她，钟晓研根本没办法跟沐冰解释蛛儿的来历。
蛛儿一脸惊恐和无辜，看着钟晓研，眼睛里似乎在说——“我明明没有让她看到”。
钟晓研头大，想想或许是这房子的缘故——是不是因为在蛛儿呆了多年的房子之中，受到这房子的气息和结界的影响，所以沐冰无法做到忽略她？
想了想，拉着沐冰往外跑，跑到不被影响的外边，沐冰不明所以，站在大太阳底下用手挡住阳光，嗔怪道：“晓研你又想做什么——刚刚那人是谁家的小孩？好可爱——啊，她跟出来了，来小妹妹过来姐姐抱抱——对了，你身上的衣服好奇怪啊。”
沐冰径自在一旁和蛛儿说着话，太阳那么大，钟晓研却感觉身上发冷，如堕冰窟——沐冰是真的看到了，不是因为房子的影响。
她感觉很冷，拉着沐冰继续往外走去。
即使十年都没有回来，可是她凭着气息也知道该往哪里走——
“晓研，那个人的耳朵好奇怪啊，毛茸茸的。”
“晓研，那里有个人在像我们招手呢……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晓研，那个阿婆那么老了，怎么还背着一个人……后面那人也真是的……看起来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要人这样照顾着——”
“晓研……”
“晓研……”
沐冰在说着什么，钟晓研全都不想理会了，全身冰冷地拉着沐冰回去，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独行在这个比别人拥挤比别人复杂的世界里，从来不奢望过同伴，即使身边一直有人陪着，也一直觉得孤单。
可是即使再孤单，她也从未生出过希望能有那么一个能和她看到同样风景的人出现，如果那个人是沐冰——那么更不行。
她是异类，不希望沐冰和她一样变成异类，知道的越多，越是无法简单生活，她不要沐冰看见和她一样的风景，她希望沐冰永远都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不会被那个暗中的世界所打扰。
上次在森林的庭院中的中年女子的话在耳边响起——“要嫁给妖怪，总要能看得见妖怪的吧”——可是她却一直都忽略了这件事！沐冰那之后应该便能看见了可是她却一直都忘记让人把这事情给解决了。
是她的错……钟晓研按住沐冰：“你在家里好好呆着，别出去……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说话！”
沐冰见她一脸严肃，有些不解：“怎么了？”
“没什么。”钟晓研不想让她知道太多，转向蛛儿：“保护好她。”虽然其实她也知道未必有“人”敢到这里来生事，虽然蛛儿的力量根本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在她不在沐冰身边的时候，钟晓研还是希望有人能保护好沐冰——保护她不受她眼中所看到的世界的影响。
“如果出了事，就去找周涛。”留下这句话，钟晓研便头也不回地跑到外边。
“咦，她又来了呢。”
“是啊，她来做什么啊。”
“她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啊。”
“是啊是啊。”
“我们还是离她远一点吧。”
“对啊对啊。”
“她这么凶的样子是想做什么啊。”
“谁知道啊，她一直都好凶的吧。”
“……”
又来了！
钟晓研在林间小道上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窜，明明以为记在心底很熟悉的路，真正要走的时候，才发觉始终无法找到出路。
别人都以为她是路痴，可是没有人比钟晓研更明白，这其实都是有“人”暗中在使坏。
若是别“人”有心捉弄有心要你走不出，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到达自己想要去的地方的。
俗谓之“鬼打墙”便是这样的情况。
只可惜，躲在暗处的，不是鬼呢。
钟晓研原本不想理会它们的，只是走了半天都找不到出路，心中记挂着沐冰的情况，哪里还有耐性陪着这些妖怪玩？
她明白她越是着急那些妖怪越是开始，索性静下心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闭上眼睛静静等待。
呼吸平稳，仿佛睡着了一般，只有她知道，她到底在等什么。
“咦，她在做什么啊？”
“好像睡着了？”
“胆子真大！”
“不好玩！从来都没有吓哭过她啊。”
“就是就是，一点都不好玩！”
“对了，不是说过要惩罚她的吗？”
“她睡着了不正是好机会吗？”
“把她吊在树上一定能吓到她的吧？”
“……”
“你去——”
“你去——”
“你去……”
“一起过去——”
“嘘——小心一点，别吵醒她了。”
闭上眼睛之后，听觉感觉无比的清晰，那些妖怪呵——总是不长记性，明明是“小声”的商量，却又那么大声，是生怕她不知道还是太过于天真？
活了那么长的时间，却比人类的小孩还要幼稚，钟晓研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得见的妖怪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见的人心。”
爷爷啊……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听到爷爷的声音，可是……爷爷已经不在了啊。
感觉有“人”靠近了自己，钟晓研的呼吸开始停滞，凉凉的好像是树叶一样的东西偷偷碰着她的脸，似乎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呼——”长舒一口气的声音。
然后是感觉那些“人”离自己更近了一些，钟晓研蓦然睁开眼，还不待那些人醒悟过来，钟晓研已经抓住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上次那只狸猫。
她卡住它的脖子，身子压住它：“这么多年了连人形都没有修炼出来的小妖怪啊……”
被她身子禁制住，狸猫很是慌张，身子不断挣扎，钟晓研哪里会让它得逞，压住它不让它继续动，看了看四周，感叹道：“每次都是你被指使出来……太笨了啊。”
是的，周围有无数的小妖怪，刚才说话的至少有七八人，可是说好一起过来的，却只来了一只狸猫……真是可怜又好笑。
钟晓研反倒有些同情这只“出头鸟”了。
不过没过来也好，都过来的话，她未必能制住它们呢。
“快带我去见狐晏。”钟晓研并不废话，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想要做的事。
“竟然敢直呼大人的名字呢……”周围突然吵吵起来，无数的黑影向钟晓研袭来，钟晓研不起身，拿起地上的枯枝，朝着四周挥动，都是些没什么修为的小妖怪，唯一的麻烦便是……数量太多。
钟晓研虽然明白这些小妖怪对她造不成什么伤害，但是看到黑压压向自己袭来的妖怪还是心生了怯意，抱起那只狸猫便要往森林深处跑。
身后是吵吵闹闹的声音，钟晓研无暇顾及，跑了一会前方豁然开朗，一道身影蓦然出现在前方，钟晓研差点控制不住往那人身上撞去。
那个叫什么“小公子”的狐妖。
回头看身后，所有小妖怪们一瞬间退去，怀中的狸猫也挣脱了她的禁制，一溜烟跑掉了。
钟晓研回头看她差一点就要嫁给他的少年，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
“啊呀。”有女子的声音响起，钟晓研看向少年身后出现的中年女子，舒了口气，应付大人应该比应付小孩子来得容易些吧？
只可惜那人下一刻开口说出的话，让钟晓研一口气提着不敢呼出，她说：“你想通了决定嫁给我家小艾了哦？”
“小艾？”钟晓研眨眨眼，看了看旁边羞涩的少年，原来这是他的名字啊……不过钟晓研不关心这些，转向中年女子：“我是来找你的。”
是的，她的本意就是来找这中年女子的，之前说狐晏是因为她只知道狐晏的名字——而且本来以为报出狐晏的名字那些小妖怪会客气一些的，谁知道今日是她差一点被妖怪们吓死的导火索。
钟晓研到此刻还有些心有余悸。
中年女子微笑着请她进去坐着谈谈，钟晓研本来是不愿的，可是看了看身后的森林，想起家中的沐冰，终究还是点头进去。
奉茶，上点心，钟晓研动都不敢动，只是老老实实地坐着。
“夫人？”想起那些妖怪似乎这样称呼中年女子的，钟晓研没办法只好和别人一样称呼她。
“不要太客气哦。”中年女子抿嘴一笑：“我们之间不用这般哦，要不你叫我一声婆婆也行哦，反正迟早有一天这会成为事实的，你早一点叫我和小艾不介意的哦。”
钟晓研咬咬牙，皮笑肉不笑：“夫人客气了。”她没听到没听到——最好装作什么的不知道，否则眼前这人……肯定会得寸进尺的。
看了看一旁安安静静的狐艾——也即中年女子口中的“小艾”——众妖口中的“小公子”，钟晓研有些头疼：怎么话题始终绕不开这件事呢。
人妖殊途啊……为什么她眼前的这些妖偏偏这么执着，非要纠缠她一个人类呢，真是想不透，不过她是真的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缠，看向中年女子：“你还记得我的朋友吗？”
“上次被他们误抓来成亲的那个女孩子啊……”中年女子有些感慨：“样子倒是不错，只可惜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呢——如果你说拿她来换，我可不同意的哦。”
真是想多了呢……钟晓言皱着眉头：“不是，我没有这么想过。”叫她做出出卖沐冰的事情，打死她都不会这样做的。
中年女子抿嘴一笑：“这样我就放心了哦，看来看去，还是你最合适的哦。”
钟晓研主意到她每次说话的语气词几乎都是差不多，虽然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可是对于被这么“温柔”的逼迫着的钟晓研来说，却是一种心机，因此敛了敛笑容：“沐冰不会嫁，我也不会的。”
“这怎么行的哦。”中年女子面色没有丝毫变化：“我们可是说好的了呢。”
“我是想问你究竟对沐冰做了什么。”钟晓研担心沐冰的情况，心中焦急，哪里还有闲情跟她胡扯这些，转移了话题：“你们对沐冰做了什么让她能够看见不应该看见的东西——可不可以请你们帮忙治好？”
“可以的哦。”中年女子笑得很开心，不过还没等钟晓研庆幸，便听她道：“不过你要拿什么来换呢？”
钟晓研愣了愣，明明是对方的错在先，偏偏还能索取得如此理直气壮，却又明白自己不能惹恼了眼前这看似温婉的女子，因此正色道：“你要什么？”
“别那么紧张，没那么麻烦的哦。”中年女子依旧在笑：“只要你肯叫我一声婆婆就好了哦。”
哪有那么简单！钟晓研怎会看不穿她的陷阱——真的叫了，就等于是承认了那个事实，到时候她再想反悔就没有借口了。想说换一个但是明白对面人的执着，终究是开不了口。
被妖怪逼到这境地——果然没有实力便不能奢望保护好身边的人啊。
场面顿时僵持下来，钟晓研心内焦急，可是决不能开口答应，对面的人却是十分沉得住气：“很简单的，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哦。”
钟晓研泄了气，看了狐艾一眼再把目光转回来，盯着自己眼前十分古朴的茶杯，索性直面这个问题：“我不明白，人妖殊途，为什么你们会想到要和人类通婚，人和妖……好像是不能繁衍后代的吧？”这话题由她说出来，还真的有点不好意思。
“是的哦。”对面的人点点头：“不过你不一样哦。”
“有什么不一样？”钟晓研不明白了：“就算看得见也没什么奇怪的吧，这世界上能看见你们的人可多了去了，你们为什么偏偏就缠住我了呢。”
“因为钟先生——”女子顿了顿，终究是没有说下去，只是微笑地重复之前的话：“人和妖不是不可以，只是比较难，可是你不一样哦。”
“先生？爷爷？”钟晓研哪里肯让她打住，追问道：“我爷爷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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