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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话 信仰03
“我当然是钟衍的转世，”钟晓研不再看他，转身进屋，朝着爷爷的书房所在走去：“反正我死不了，不过是一点血，怕什么。”
狐晏反倒是有所怀疑：“你这么就答应了？”
“你不了解钟衍，”钟晓研看了他一眼：“所以活该你被封印住——自掘坟墓。”
她站在书房的正中间，看着站在门外的狐晏：“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要我的血来解开这个封印吗——我给你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你应该知道，这是钟衍所下的封印，你真的要解开钟衍的封印——和她作对吗？”
狐晏只是闭目，不答，钟晓研冷笑：“既然你选择与钟衍作对，选择对不起钟衍——我想，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也没有任何借口责怪钟衍了吧？”
她将中指放到嘴边，毕竟怕疼，犹豫了好久，才一狠心咬破了自己的指头——
十指连心，钟晓研痛得想要跳脚，看到外边一脸沉静的狐晏，终究是忍住——她是钟衍的转世，她才不要狐晏看不起她。
血低落到脚下的地毯上，像极了一朵欲开放的梅花，钟晓研忍着疼痛，忍着想把手放到嘴里吸吮伤口的想法，让自己的血继续滴下。
第五滴血终于在地毯之上连成了一朵五瓣的花，脚下的地板开始发光，有什么东西似乎在变化着。
“你们在做什么？”沐冰的声音突然响起，钟晓研抬头，见沐冰站在门外，狐疑地看着钟晓研，见钟晓研的手在流血，大叫道：“你在做什么！受伤了？受伤怎么也不管！”
她说着便要往钟晓研所在的地方跑过来，狐晏也不拦她，钟晓研倒是想要拦的，可是她发现此刻自己全身都动不了，只能站在原地，任血流着，想要开口叫住沐冰，沐冰却已经一头撞上了那看不见的结界，身子向后仰去，还好还好——钟晓研感觉自己心跳差点停顿——还好狐艾跟上来避免了沐冰跌倒的惨剧。
“怎么回事？”沐冰看着狐晏又看着钟晓研：“你们到底怎么了？”
狐晏神情冷淡，看着站在光圈之中的钟晓研：“她不愿意嫁给狐艾，只愿做钟家的人，那么只能成全她，让她用血来献祭——唤醒那位大神了。”
“她不愿意——我愿意替代她！”沐冰喊道：“我替代她！你放了她！”
狐晏微微一笑：“你可知道什么叫‘人妖殊途’？”
“沐冰你别乱来！”钟晓研不赞同她的话：“我没事的。”
“什么叫没事！”沐冰望着她一直在不停滴血的手，咬着嘴唇：“没事的，我是自愿的。”
“你们不就是要一个新娘子吗，我愿意嫁给狐艾，我愿意嫁给妖怪，”沐冰看着狐晏：“你快放了晓研。”
“你可知在言灵面前许下承诺意味着什么？”狐晏看向沐冰：“意味着你将没有机会反悔。”
钟晓研一脸的颓败，她拦不住沐冰，她身子动不了，不能跑过去，捂住沐冰的手不让她乱说话。
钟晓研闭目，不忍再看沐冰。
沐冰试图走向钟晓研，这一次是小心翼翼，不过仍旧被隔绝在外，她有些慌张：“怎么回事，晓研你到底怎么了，我怎么进不去，你能不能出来？”
似乎是觉得一切的根源都在狐晏身上，沐冰连忙回头，想要抓住狐晏求情——却是连他身都近不得：“我已经答应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晓研呢？”
“你答应是你自己的事，”狐晏冷笑：“可是此时此刻，是我与她之间的事——她既然开始了，就不可能停止——直到她身上的血流尽。”
“即使不会死，也会很难受的吧？”狐晏笑：“不过我一直不明白，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这样自己都不会死？”
脚下的血迹已经将钟晓研所站立的那一块地毯完全浸染成暗红色，钟晓研忍着自己身体内血液在流失的恐惧，面色苍白：“凭我与钟衍的关系——凭你与钟衍的关系。”
“阿衍？”狐晏突然大笑：“凭我与阿衍的关系？你莫不是真的异想天开的以为我的确是爱着阿衍的吧？人和妖怎么可能有情爱存在——从头到尾，不过是阿衍在演戏、我也在演戏了——戏演得久了，还真的像是那么一回事是吧？可是事实是如何呢？事实是我与阿衍不过是彼此试探对方找寻对方的弱点，不小心彼此入戏太深然而阿衍比我抽身得早——千年之前我已经输给阿衍一次，千年之后不可能再输给她第二次！何况是你？”
钟晓研看了看自己脚下的暗红，低声道：“我说过，你不了解钟衍——却原来，你也不了解自己。”
“狐晏，你真的想要堕落成魔吗？”钟晓研提高音调：“你知道为什么你与钟衍不会有结果吗？”
“或许钟衍有她的固执，可是你呢……难道你就没有？”她不再看自己脚下的血，而是看向狐晏：“你敢说——你曾试图为你们两个能再一起的可能做出过任何的努力？”
“你没有，从来没有，”钟晓研笑：“你想做的，只是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比钟衍强大，证明自己可以成为这世界的主宰——可是你从来没有想过，你想要给钟衍的东西，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生而是钟家之人，降妖伏魔守护人世是与生俱来的职责是信仰，是根植于血脉无法抛弃的责任——
“而你，却妄图想要改变钟衍长久以来的信仰，想要她与你一般堕落成魔，你说得对，你从来都不爱钟衍，你爱的，从来都只是你自己而已，所以——你输给了钟衍，千年前是，千年后亦是——
“无论你怎么努力，怎么证明自己，你终究是比不上钟衍，你配不上钟衍！
“而现在，就算你证明自己比钟衍更强大又怎样？
“钟衍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你哪怕真的成为这世间无人能及的魔又怎样！钟衍她看不到了也不会回应了，她已经死了，死了千年！
“何况，就算她知道又怎样？
“她不屑！她不屑你想要为她做的一切，她宁愿死，也不要你给她的世界。
“狐晏，你是世界上，最可悲的妖怪。”
狐晏随着她的话语脸色不断变换，终究是忍不住，他似乎想要开口反驳，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他的身形却是不稳，向着结界所在的地方撞去，尔后又被结界挡住弹回。
是周涛，他来做什么？
狐晏正气在头上无处撒气，待得身形稳住，见是周涛，不怒反笑，一挥手，周涛的身形便向着墙壁撞去，吐出一口血。
钟晓研有些慌乱，想要上前，却依旧还是不能动弹半分。
狐晏却再度走近周涛：“你可以倚仗的信仰，你所有力量的来源，都失去了——这样的你，居然还敢对我出手——简直是……以卵击石！”
眼看着狐晏就要伤害周涛，沐冰想要帮忙却被狐艾拉住，钟晓研想动却是动不了。
钟晓研心一急，将自己手上的伤口再度咬破，这一次，血流得更快。
狐晏的手已经欺上了周涛的头部，钟晓研心内着急，却只能祈祷着——快一些，再快一些！再晚一刻，周涛就要没命了。
他是依靠人类信仰而活的神，而那些信仰着他的人类早已经被狐晏所害，他此刻的力量本来就不足——却还是想要对付狐晏。
狐晏说的对，的确是以卵击石！螳臂挡车——明明他们之间，早就没有任何的关联了啊，何必来救她何必来送死呢！
时间似乎变得很慢，可是依旧在流走，可是钟衍说好的结果却未曾出现，钟晓研不忍心看周涛的惨状，闭上了眼睛。
时间似乎在那一瞬间停止下来，钟晓研看见所有人的身子都保持在那一瞬间的动作，沐冰想要冲上前的动作，张开嘴似乎在呼喊着什么，狐艾小心翼翼却又十分有力地拦住她，狐晏的手指距离周涛的头顶只有一寸左右的距离，周涛没有动，狐晏没有动，沐冰没有动，所有的画面都在那一瞬间定格，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也是在这一瞬间，钟晓研发现自己的身体能动弹了，或者说，狐晏的身子也开始动了，却不是向前，而是退后，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而来。最后，落在钟晓研的身边。
她脚下的暗红血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开始流动，开始向着狐晏身上流去，她流了好多血，覆在狐晏身上仿佛给他盖上一层血色的纱，那些血在一瞬间消失在狐晏身上，仿佛是沁入了他的骨血里，钟晓研还在惊骇于自己所见的景象，下一刻，狐晏身上开始渗出血迹，将他身上的红衣染成了红黑色——而狐晏，根本不能动弹。
与钟晓研之前的情形不一样，钟晓研只有指尖流血，狐晏却是整个人都在渗血，仿佛从他每一个毛孔里，都是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他似乎成了一个血人，整个人都被血掩盖住，形状十分可怖。
“怎么回事？”这个时候，狐晏似乎反倒镇定下来。
“你杀不了我，因为我与钟衍的关系，因为你与钟衍的关系。”
“我不能嫁给狐艾，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吗？因为我不能让钟家的血脉再一次被妖的血脉侵蚀，因为钟家的血脉曾经因你而受污浊过一次，”钟晓研低下身子，看着血污之中狐晏的眼睛：“我有恃无恐，不是因为我是钟衍的转世，而是因为我是你的后代——你和钟衍的后代。”
“钟衍在自己儿子的血脉中下了诅咒，”钟晓研闭上眼睛：“当你试图用钟家后人的血解开封印的时候，因为血脉相连的力量、因为钟衍在你身上下的言契，你将要受我所受的苦十倍百倍，你所流的血会是我的十倍百倍——这便是钟衍对你最后的惩罚，也是钟衍对你最后的考验，而你——还是让她失望了。”
钟晓研起身，失血过多的身子有些晕乎乎的，眼神也有些飘忽，她从血迹之中踏出，走出光圈之外，脚下沾上的血迹在她走出的那一刻消失无踪。
钟晓研低头看向狐晏：“你与钟衍的约定你还记得吧？”
“当你的血落到这封印之上，你的力量，将成为第二层封印，而你将不可能打开自己所下的封印——”钟晓研闭上眼睛：“无论你是自愿抑或者不愿，你终于是做了一件让钟衍安心的事情——这世间力量能及得上你的妖本就不多，更没有哪只妖会笨到牺牲自己的所有去撞开你的封印，从此之后，拥有钟家之封印、加上你的力量的封印，被封印住的魔神的肉身将再也不可能重现人间，你们的计划——再也不可能达成。”
“你说——”狐晏从血污之中艰难直起身子，声音虚弱：“你是我和钟衍的后代？”
“不可能的，如果是，怎么我从未在你和钟乙身上感受到属于自己的气息？”
“那是因为时间已经过了太久，传承自你的血脉已经淡薄被稀释得几乎无法让人察觉，”钟晓研叹气：“何况我和爸爸只继承了你微乎极微的血脉，属于你妖的部分，我们半点都没有继承——可是，即使只有那微乎极微的血脉，却也足够完成钟衍在血脉之中下的诅咒。”
“连自己的血脉都能诅咒的阿衍——”狐晏想了想，闭上眼睛：“也许是我真的不懂她吧。”他的面色变得柔和，满身满脸的血污之中居然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放弃，“你说得对，我从未了解过钟衍想要什么，配不上钟衍……我想，现在我知道钟衍想要什么了吧。”
“言灵，”他看着钟晓研：“钟家未来之家主——”
钟晓研有些奇怪，他的神色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听他继续道：“我自愿与钟家后人钟晓研订立契约，成为钟家未来的神侍——永不背叛，永不离弃。”
钟晓研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你这是做什么。”
“我愿意守护自己的血脉延绵，只要我还活着，钟家的血脉便不会断绝，”狐晏笑：“我想，这是我最后能为阿衍做的事情吧。”
“可是钟衍并没有跟我说这件事，”钟晓研低下身子：“你为什么这样做——你明知道，即使是传承自你的血脉，也已经被稀释到几乎没有——即使这样，你还是愿意吗？”
狐晏点头，微笑不语，钟晓研想起一件事：“逐离说，钟家不配再有神侍，因为钟家的血脉自我开始——将不会是半神之体，只是人类而已，人类是不配拥有神侍的。”
“逐离的修为与我的修为比起来，还差得远了，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狐晏闭上眼睛：“无论钟家以后是人还是半神，我既然与你订立了契约，便不会反悔——”
“随便你吧。”钟晓研无所谓：“反正你我的契约已经达成，好像我反悔也没用了吧——你告诉我，你这样做，是为了钟衍吗？”
“或许是吧，”狐晏想了想：“其实这样的话，我也算是能永远与阿衍在一处了吧——守护着我与她的后代，只要血脉未曾断绝……我与阿衍，便没有分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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