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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话 信仰01
钟晓研和沐冰小心地跟在周涛身后，踩着厚重的积雪向着前方而行。
今年雪下得有点大，至少钟晓研的记忆里，即使每年都会下雪，却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
大雪封住了去路，车辆无法通行，三人只好徒步走过去。
这情形，和当初钟晓研和沐冰心血来潮想要走到云梦镇的感觉真像，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要走的路更远，而且是冬天，还下了雪。
怎么看，都是不怎么好的兆头。
可是他们却不能就这样掉头回去。
那天的事情钟晓研和周涛说过之后，周涛试着探寻了几天，对于狐晏的目的却是毫无头绪，而狐晏也没有什么动作——但是周涛和钟晓研都无法放心，思索了之后，决定这个寒假亲自回去看看狐晏到底想要做什么。
而沐冰听到了他们的计划，自然便要同行，钟晓研原本不愿，但是沐冰不依不饶，连绝交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她哪里还敢说什么。
于是就变成了三人同行。
沐冰全身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伸出裹着厚重温暖手套的手搭在额前，看着前方似乎还有很远的路，唏嘘道：“天黑之前我们都走不到的吧？”
想了想又道：“还是妖怪好，咻一下就飞到了。”
钟晓研笑：“谁那么厉害。”周涛是神，他都不可能就那么直接过去——不过周涛的情况或许不太一样，因为占据了涛子的身子的原因，他要那样过去应该也是可以的，只是可能要把身体褪下——就像钟乙那天的离魂一样——何况，他也不可能就这样扔下钟晓研和沐冰自己去了，总要顾着她们，说到底，还是她们两个拖累了周涛。
那天钟乙为了救她，生平第一次用了离魂之术，此后身子就一直不太好，她出门之前，钟乙还是精神不佳，显然还没有养回来。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薛蓉对于钟晓研要赶回云梦镇之事一直都不赞同，还是钟乙理解她，让她安心去了——他似乎也感知到云梦镇这边或许会出事。是否他们体内的钟家的血脉……抑或者是爷爷的血脉，在提醒着他们什么。
好在，有白羽帮忙看着，钟晓研低头，白羽或许不喜欢她，但是总不会害钟乙。
“狐艾啊，”沐冰不经意地道：“狐艾他们就比我们早走了一步，之前见到被拦下不让进去的人里边，可没有他们，肯定是施展妖法直接飞过去了。”
“可惜我们三个都是人，不能飞，”沐冰叹了口气：“做妖怪多好。”
钟晓研沉默，小声问道：“沐冰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沐冰避开她目光，撇下钟晓研快步上前几步追上周涛：“我们快走吧，别天黑之前真的到不了，我可不要在雪地里过夜，不知道这年代还会不会有什么野生动物之类的，别被怪兽给叼走了。”
钟晓研沉默，隐隐知道这是沐冰在转移话题，可是她不知道沐冰到底在瞒着她什么——说起来，最近沐冰似乎和狐艾走得很近啊，她住院那几天，她都是和狐艾一起来看她又是和狐艾一起走的，钟晓研自己都有些吃醋，觉得狐艾占用沐冰太多时间了呢。
而这一次，沐冰要跟着她回云梦镇，就是是因为钟晓研的原因——还是……因为狐艾的原因，钟晓研看着沐冰的背影，总有些不安。
人妖殊途——沐冰该不会是……喜欢上了狐艾吧？
脚下的积雪覆在厚实的落叶枯枝上，踩起来松松软软的，却让人生出小心翼翼之感。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钟晓研不知道让沐冰跟来到底是对是错，但是她现在的确是很后悔自己没有坚持原则妥协了——无论如何，她不想沐冰出事。
有周涛在，他们倒不至于再度迷路，只是越靠近云梦镇，心内的不安便越是强烈。
钟衍的话里，云梦镇其实应该叫云梦阵，是困住上古魔神的躯体的阵法，阵眼的所在，便是钟家的老房子那里。
而此刻，钟家的结界，似乎不太稳定。
钟晓研心内不安，周涛的情况似乎也不太好，大冷的天，他额上居然冒出了汗意——不是因为走动而冒出的汗意，而是冷汗。
钟晓研想了想自己自认识周涛以来，便从未见过他这样的模样，他是神，无时无刻都保持着冷静清醒自持，即使是大热的夏天，体育课跑了几圈下来，他身上也是半点汗意都无。
从未生病，身体健康得完全不像人类。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在流汗。
钟晓研从未想过周涛会有这样的情况，所以根本没有注意过，还是沐冰最先发现的。
沐冰也觉得周涛会生病这事情本身就很奇怪，大惊小怪地呼叫着，周涛拦她都来不及。
钟晓研这才注意到周涛的不对劲，联系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周涛的怪异——钟晓研突然对自己此行的危险性生出了重重顾虑。
可是最要紧的是，必须知道周涛为什么会这样——只是问周涛周涛肯定不会告诉她。
不过钟晓研很快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他们傍晚时分终于到了云梦镇，先去了周家，周叔叔和周阿姨都不在，周围的邻居也关了门，没有人。
而远处，却似乎很热闹。
周涛神色一直不太好，钟晓研刚忍不住想要问他原因，周阿姨却已经回来了。
“啊，我听说大雪把路都给封住了，以为你们今天回不了呢，”周阿姨见了他们倒是高兴：“没想到你们还是赶回来了。”
钟晓研见周阿姨的眼睛明显是哭过的红肿，声音也有些不太对劲，小心问道：“周阿姨怎么了？怎么你们都不在家？”
“林婆婆不在了，”周阿姨声调有些哽咽：“今天这场雪来得怪异，可能是突然变天，老人家没个心理准备，好几个老人就这么去了。”
“林婆婆……不在了？”钟晓研看了周涛一眼，又看向钟阿姨：“还有好几个人也……走了？”
“是啊，都是这几天的事情，不说这些了，你们回来了就好，累了吧你们先好好休息一下，”周阿姨点点头：“我还要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呢。”
钟晓研送走了周阿姨，转回来坐在周涛对面：“那些人……都与你有关？”
“是，都是最后信仰我的人类。”之后，他便不愿意再开口。
钟晓研想起他说过，他的力量来源是那些信仰着他的人类——而这一次短短的时间里便有好几个老人去世——很多时候，所谓的信仰都是一些比较年长之人才更容易虔诚。
一下子便失去了许多的信仰，是否代表着周涛的力量也跟着被削弱了许多。
钟晓研有些忧心：“是狐晏吗？这么多人去世，肯定是意外吧，狐晏做得这么明显，就不怕人怀疑吗？”
“他选的那些，都是本来就年长体虚的人，又加之这场大雪，即使有些觉得奇怪，也不会往那些方向多想，”周涛握紧了拳头：“他这是要先削弱我的力量，然后再想着对付我的法子吧。”
钟晓研沉默，其实说起来这些事情本来就跟周涛没什么关系——她一直拖着钟衍与周涛的契约不解除，终于……还是连累到了周涛吗？
钟晓研一向很少做梦，可是重回云梦镇这一晚，她却做了梦。
或许不是梦，这些景象她都是见过的，就在之前她晕倒的时候，钟衍对她说过的话，终于再一次听到。
依旧是晦涩不堪的语句，可是这一次，她感觉自己居然完全听懂了钟衍的意思。
原来……是这么个回事。
钟晓研爬起来，小心的不惊动沐冰，悄悄开了房门，看了看四周，周叔叔他们应该都是睡熟了，应该不会注意到她。
因为担心老房子那边会出事，所以她们这一次，是住在周家的。
可是钟晓研觉得自己眼下必须要回到老房子那里去一趟。
暗夜中行走，除了风声之外，其他的声音都听不到，深夜时分，冷清得吓人。
老房子那里的灯并没有打开，她没打算住回来，蛛儿也被她严令好好守在钟乙那边，此时在夜色里看起来，黑窣窣的，让人没由来的生出不安之感。
手上的钥匙被捂得温热，钟晓研忍着冷风打开门，进去了又连忙把所有的灯都打开。
没什么异常，房子也很干净，想来周阿姨时常过来帮忙照看。
坐在大树下的石桌旁，吹着冷风，努力维持自己的清醒，她和钟乙不一样，对于钟家的结界她并不懂，查看了一下似乎也没什么异常的。
可是她知道，不可能会没事。
狐晏利用了逐离，逐离与钟家的结界化为了一体，如果逐离与狐晏还有过什么约定的话，就代表着钟家的结界已经不是完好牢固的了，钟家的结界已经开始出现了缝隙，随时都可能让有心之人趁机而入，可是偏偏逐离与青川的关系，她的能力又不济，根本找不出根源所在。
而周涛此时的情形，怕是也不乐观，何况钟晓研并不想时时依赖周涛，说到底，她与周涛只不过凭着钟衍与周涛的约定而和平共处，周涛没有义务每次都帮她——何况他此时，自顾都不暇。
坐了一会，没睡好困到不行，钟晓研觉得这时候自己也不好再走回周家，索性在老房子这里应付一晚。
她不敢关掉灯，便让灯亮着，又迟疑了一会，终究是去了爷爷的书房。
爷爷的书房，应该是这老房子里最后的安全之地了吧，即使不知道外边的结界到底是那一块出了问题，老房子里的摆设也没有什么异常，可是钟晓研总是隐隐感觉，已经有不被邀请的人不请自来过了。
好在，爷爷的书房没有被人进入过。
钟晓研找到钥匙打开了书房的门，即使从未有人清理过，书房里却依旧还是一尘不染，仿佛隔绝了俗世，时间静止，就好像爷爷只是离开了一会，随时都有可能再回来，继续坐在案前画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咒。
钟晓研看了看爷爷以前常坐的地方，裹紧了身上的衣物，抱着自己刚刚顺手拿过来的毯子，找了个角落坐下。
这个书房没有受到有心之人的侵扰，是因为这书房附近多了一道结界，除了钟家之人，别人都不可进入。
这是钟家老房子里最重要的所在，整个云梦阵阵眼只所在——也是钟衍身死之处。
钟晓研睡得一点都不安稳，梦中总是感觉闻到了浓重的血腥之气，钟衍的声音在她耳边不断重复回响，最后只是变成了听不清楚的噪音。刺得她耳膜生疼。
那些事……她都知道的啊，钟衍……钟衍真的没有必要时时提醒着她。
她都知道，虽然不一定能如钟衍所愿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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