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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话 归去03
“钟乙既然是半鬼之体，方才应该是感知到你有危险离魂成鬼来救你，”逐离有些不忿：“真是……多管闲事啊。”
多管闲事吗？钟晓研摇摇头，那倒未必——之前逐离明明……根本就不想那么快救她，似乎是想要她多受一些苦头：“你很讨厌我们？”
“是，”逐离直言不讳：“之前青川也希望我到时候成为钟家的神侍——可是凭什么？钟乙是半鬼，凭什么要我侍奉一个连我都不如的人，即使是钟乙的女儿的你，也不过是人类而已，你们根本不配拥有神侍，凭什么想要让我成为钟家的神侍？连半神都不是的你们居然想要驱使我为你们做事——凭什么？”
钟晓研知道，在非人的世界里，鬼是最下等的一类，在其他非人的眼中，鬼是连人类也不如的，她想到她和钟乙都没有继承到钟家的能力，原来指的便是那所谓的半神之力。
觉得该知道的也知道得差不多了，钟晓研摇摇头，不再继续纠结下去。
“我要怎么解开你与爷爷的契约呢？”即使知道自己可以做到，可是究竟要怎么做，还是有些疑惑的。
“解开？”逐离不解，终于回头看了钟晓研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解开与青川的契约？”
“我与青川的契约在当年青川放逐我的时候已经解开了。”逐离的声调和缓下来：“在我拒绝成为钟家的神侍之后，青川便已经给了自由——”
“那你——”是了，他从头到尾，只提起过他与爷爷的契约，并没有说过解除之类的话，一切都只是她的想当然，可是钟晓研依旧还是十分不解，如果不是为了解开契约，他为什么找上她？
“青川是化为了钟家的结界吧？”逐离神色恍惚：“我找你，是想让你重新达成我与青川的契约。只有你能够做到。”
“为什么？”钟晓研不明白：“爷爷已经不在了啊，你要这契约有什么用？”
“若没有这契约，我便不能陪着青川了啊，”逐离声音低沉，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如果我和青川的契约重新生效，那么作为他的神侍的我……在他自愿化为钟家的结界之后，我也会跟着他一起消失，成为钟家结界的一部分。”
“可是——”钟晓研还是无法理解：“你不是讨厌钟家吗？为什么还愿意化作钟家的结界？”
“我是讨厌钟家没错，而且永远都不可能改变这一点，”逐离点头：“可是青川始终都是我的主人。他所在之处，便应该是我的所在之处。”
钟晓研有些迟疑：“如果那样的话……就等于是说……我杀了你。”
“那又怎样呢？”逐离神色平静：“作为钟家之人，降妖伏魔本就是天职，你杀掉一只妖怪，有什么好伤心的。”
“可是——”可是，他是爷爷的神侍，不是普通的妖怪啊，钟晓研本想拒绝，却看到逐离眼中好像多了些哀伤的神色，终究是心软：“好，那我成全你。”
“可是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啊，”钟晓研叹气：“有些事，不是非要这种解决方式吧。”
“或许是吧，可能在你们人类看来，能够‘活着’是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可是你不是我们，你们的生命太过短暂，你不会理解有时候时间对于我们而言其实是一种多么残酷的刑罚——”逐离的声音幽沉：“在这世间游走久了，才知道其实所谓的‘自由’其实也是一种放逐，被放逐久了，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逐离念着那几个字：“可是有时候‘不如归去’却是‘不能归去’，被放逐在无尽的世界与无尽的时间里，没有尽头没有出路，连死，都是一种奢望。”
逐离看向她：“而你们这样的人类，是无法理解这种心情的。”
天的尽头之处，还剩下最后的霭光，钟晓研任由蛛儿帮自己包扎，明明是个很小的伤口，蛛儿却硬是给她包得严严实实的，整只手都给包成了个白馒头。
钟晓研也不拒绝，任由她动手，末了用安好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头：“放心，我不会将你放逐的，哪怕有一天你真的走了，走累了的时候，想要归来，钟家还是会有你的去处的。”
蛛儿仰起脸，终于是笑了。钟晓研看了看自己的馒头手。
看看天色，头顶之上是黑压压的云，说起来，入冬之后还没有下雪呢。看着样子，是准备下雪了吧。
打电话找了钟乙，钟乙口上说着没事，可是语调却不太对，钟晓研始终是不放心，只是查房的护士已经到处在找她了，她却也不能溜出去。
只好返回病房，小声跟蛛儿商量让她去帮自己看看，蛛儿却只是摇头，说她只要保护好钟晓研就够了——这也是钟乙的意思。
护士看钟晓研的手被包得那么严实，还以为她受了什么重伤，又嫌包得太难看，非要拆开重新上药，看到钟晓研指尖那一点伤口早已经止住了血，笑了笑，随意贴了块东西就走了。
留下钟晓研忙着应付张牙舞爪的蛛儿。
钟晓研盯着白色的墙壁，突然想起了什么：“白羽呢？”
白羽在的话，可以让白羽去帮忙看看钟乙到底怎么了吧？
心念一动，看没人看着自己，便起身出去找白羽。
她明明记得白天的时候白羽是站在那棵大树下的，此时去找，却怎么都找不到。
蛛儿一直跟着她，见她毫无头绪，才想到问她到底要做什么，知道钟晓研要找白羽，蛛儿迟疑了一下，似乎知道白羽在哪里，却不肯带她过去。
钟晓研央了她好久，蛛儿才答应远远地指了地方给钟晓研。
是她白天差点出事的那栋楼。
钟晓研沉默，联想到了什么，让蛛儿过去叫白羽，自己低着头站在原地。
永远顶着一张少年样貌的白羽怯生生地站在她身前不远处，不敢过来。
“是你吗？”钟晓研倒是很冷静：“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她和白羽本就没有什么交情，最多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可是她病了，白羽却巴巴地和蛛儿一起过来“保护”她，其实一开始，她就是有所怀疑的。
白羽退后了几步，避开了钟晓研的目光，钟晓研想了想：“狐晏？”
白羽终于点了点头。
是了，能让白羽这种眷恋故土的妖怪离开森林，只有那森林之主才能做到。狐艾和狐鸾没有必要这样做，那么只能是狐晏。
狐晏太久没有出现，她都快忘记这只妖了，可是狐晏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让你做什么？”钟晓研知道以白羽的能力，最多也就是个小跟班而已，不成气候，那么计划之类的事肯定不是白羽能做的，白羽能做的，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她不应该太苛求什么。
“只是，引你去那里而已。”白羽小声道：“其他的，便不用我管了。”
狐晏，逐离，白羽，狐艾……钟晓研细想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逐离其实是狐晏的人。”
否则当初也不会亲自到钟家去帮那些妖的忙，然后还抓错了沐冰。
钟晓研的心陡然揪紧——逐离……骗了她。
他未必是要害她，之前他也曾旁敲侧击地提醒过她，他说——善良的人是活不长的。
他想要回到爷爷身边的事情是真的，可是并不是事件的全部，他隐瞒了她一些事情。而因为他从未做出过实质性伤害他们的事情，钟晓研并不防着他，可是却没想到他是在帮狐晏做事。
他给过她反悔的机会，可是她自己却主动放弃了。
是她天真了，引狼入室。
钟晓研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许久之后方才回过神来，看向白羽叹气：“我从未想过你也会害我。”
“我并没有害你，”白羽辩解着：“他们说了，只是吓吓你而已——反正，我们一直都想要吓你来着。”
“可是你们没有吓到我，却吓到了我爸爸，”钟晓研看着他：“因为我出了事，他离魂来救我，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啊？”白羽果然焦急：“我去寻他。”
钟晓研虽然还在担心狐晏和逐离的事情，见白羽主动去帮自己看钟乙，多多少少是安心了些。
其他的事情，等周涛来了，问过周涛的意思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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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发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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