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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话 故人01
“涛子，别拘束啊，”薛蓉热心地帮招呼周涛：“我跟露露是好朋友，她的儿子便也像是我儿子一样，不要跟我客气啊。”
“嗯，钟阿姨，我会的，”周涛面不改色：“您也不要太拘束了才是。”
“哎呀，叫什么‘您’啊，”薛蓉笑：“我就说你客气了吧。”
钟晓研看了钟乙一眼，两父女十分有默契地扒拉着饭，然后把碗往桌上一放：“我吃饱了！”
太恐怖太可怕了，薛蓉脸上居然显现出类似于“和蔼可亲”“温和亲切”的神情，与她平时的风格太不搭了，常年要么忍受她的冰山脸要么忍受她的火山脾气冰火两重天的钟晓研表示——这不正常！
钟晓研很想告诉薛蓉说她什么脾气其实熟悉她的人都知道的，真没必要表现得太过，更何况周涛会在他们家借住一段不短的时间，万一哪天薛蓉不小心原形毕露的话岂不是反差太多，但是和钟乙对了一下眼神，两人彼此心照不宣地噤了声——由着她吧，反正她要这样的话，貌似他们两人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回这个家，习惯了老房子那边夜晚的静谧，总觉得这边的夜晚太过于吵闹，即使是睡着熟悉的床，周围也是自己熟悉的摆设，偏偏就是睡不着。
半夜起来喝水，客厅里的灯光十分的昏暗，只能够让人辨别方向，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薛蓉将客厅的东西移位了一下，明明是她惯常走的路径，以前都是畅通无阻的，今天却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
摸起来是暖的，难道是宠物之类的——不过他们家看没有养任何宠物……是人？
其实碰到摸到那东西到想到可能是人，时间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钟晓研终于反应过来想要大叫，对方却手快且精确无误地捂住她嘴巴——
“嘘。”那人的声音很小声，不过已经足够让钟晓研知道他是谁了——这房子里，除了她和父母之外，而今还多了一个周涛呢。
钟晓研示意他自己不会大叫，让他把手松开，周涛倒是没有坚持，很开松开了手。
“你在做什么？”钟晓研凑近他压低了声音：“半夜不睡觉梦游啊。”她还记着钟乙学薛蓉，可不敢大声万一吵醒了他们怎么办。
“嘘，”周涛的声音亦是压得低低的：“别说话，等着。”
等着？有事？钟晓研听到这些词儿可不像沐冰那样瞬间打了鸡血似的，她只觉得麻烦，还有就是——害怕和愤怒。
想到或许有些他们不知道的存在在暗中窥探他们的生活，便觉得十分不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一家三个人虽然两个都不是普通人，可是自认为没有做出任何伤害人或者非人的事情，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生活着，为什么总有些不安定来寻他们呢？
强打起精神，连呼吸都放缓了，陪着周涛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涛到底在等什么却没有告诉她，钟晓研终于想起自己是起来喝水的，结果水没喝到，还差点被周涛吓到，接着还信了他的话无聊地陪他不说话不出声守株待兔——真是有点傻，早知道她就会去睡觉了，毕竟周涛可没叫她留下来守株待兔。
不想起还好，一想起便觉得真的渴极了，喝不到水下一刻便会死去一样，估摸着应该没事，钟晓研刚想起身，却被周涛把头按压下去了。
真的有事……
钟晓研看着从窗口飘进来的那团黑色的影子，明明是黑夜，那团东西确实比夜还黑，让人不注意都难。
什么……人？错了，什么非人？
是妖是魔，是鬼是怪？来到此地，又是想做什么呢？
她警惕地盯着那团黑影，又看了看钟乙他们的房门，生怕它的目标是钟乙或者薛蓉——如果是，她绝对不允许。
好在那团黑影在屋内晃了一下，目标似乎并不是钟乙他们，好几次它几乎晃到钟晓研和周涛跟前了，不过似乎没什么反应一般。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团黑影却是径自穿过钟晓研的房门消失了。
钟晓研愣了愣，随即想起那是她的房间！
顿时恼怒，想要冲过去看那东西想要做什么，却被周涛拉住，他引着她往她房门的那边走，停留在不远处，钟晓研仔细倾听，里边那团黑影似乎是在找什么没找到，有些气急败坏的，钟晓研还听到自己放在桌上的东西被推倒的声音，心里着急到不行，可惜周涛不让她冲进去。
大概过了几分钟，那黑影终于出来了，跌跌撞撞顺着原路返回，钟晓研等它走远了、周涛示意她可以进去了，这才急匆匆地推门进去。
开了灯，房间里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乱——但是还是会有被别人翻动过的痕迹，桌上的东西很明显的被推开一些，被子似乎也被人掀起来过。
所以……这是贼吧？
可是她的房间里绝对没有什么值得偷的东西……嗯，不对，非人于钱财是漫不经心的，所以那黑影的目标不会是值钱的东西——看那人似乎对他们家很熟悉的样子，恐怕不是第一次来。
钟晓研感觉背后发凉——对于今晚上遇到的那黑影，她从未有任何的感觉，没有任何的预知……如果她今晚不是刚好想要起来喝水刚好碰到周涛的话……那黑影登堂入室的时候她岂不是正好在睡觉，想着自己浑然没有知觉地在半夜时分被人盯着……这种感觉，真让人心里发毛。
“怎么……回事？”钟晓研有些不安的开口，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居然有周涛都不确定的东西：“我一早就感觉这附近有些诡异的气息，估摸着今晚可能会再来，所以在外边等着。”
他看了钟晓研一眼，好像在说如果不是她突然起来估计他已经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等等！”见他转身就要走，钟晓研连忙拦住他：“你先给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还有它会不会还会来？它的目的是不是我房间里的什么东西？它要是再来的话我要怎么睡觉啊？”
“一，那东西似乎很熟悉你家的环境，绝对不是第一次来；二，它来了很多次，你们都没察觉也没出事，那么应该是没什么恶意的，”周涛看了她一眼：“三，先前它没来时房里留下的气息很淡，但是你房间里的气息比起来算是最浓厚的，说明它的目标可能真的是你或者是你房间里的什么东西。”
“等等——”钟晓研感觉有些混乱：“它每次来都是从窗口进来的吗？为什么它来过那么多次我和我爸都没有察觉反而你一来就看出问题了？还有，今晚上遇到它，要不是看见它我也感受不到它的存在——按道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吧？除非它非常强大，强大到可以隐匿自己的行迹——可是看它那个样子明显是不可能的……还有，为什么先前我们两个就在它身边它都感觉不到？”
“对于非人来说——人类的门啊窗啊的都是没有意义的，只要它们想，哪里都能进，之所以你房间里留下的气息比较强烈，是因为它之前估计都是直接从外边进到你房里的，但是今天我四处看的时候，在你房里动了手脚，你家也只留下了窗子那里一个空门，它应该是摸索了很久才找到的入口；”周涛似乎也不困倦：“关于为什么你们感受不到偏偏我感觉得到，可能是因为它身上的气息是跟你们同出一源只有细微的差别。”
“我家亲戚？”钟晓研皱了皱眉头：“不可能，我妈妈这边的亲戚都是很普通的人，我爸这一边……爷爷去世之后，就没有亲人来往了，所以不可能亲戚什么的。”
“同出一源指的可不仅仅是血缘，”周涛意有所指：“还有传承——”
“传承？”钟晓研想起什么：“比如说……我爷爷？”
周涛但笑不回答，想了想道：“如果是蛛儿进来，你能察觉得到吗？”
钟晓研想了想，喃喃道：“虽然蛛儿本领不济，但是因为她的气息和老房子的气息融为了一体，如果她故意要躲我的话，我的确是找不到她的——等一下，这不是老房子那里，情况不太一样吧？”
“这房子四周都布满了结界你应该可以感受得到吧？”周涛面色一哂：“要不你以为你这么多年能活到现在是简简单单的事情啊。”
“我真的不知道，”钟晓研皱眉：“我以前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东西，我一直以为我爸只是普通人来着……”直到这个暑假，才确认钟乙不是普通人。
“不是钟叔叔，”周涛摇头：“如果是钟叔叔的手艺，还不至于让你察觉不出。”
“所以说……”钟晓研有些小心翼翼：“还是我爷爷……我爷爷到底是多厉害的一个人啊……”她有些感慨，也有些感叹……爷爷对她……是真的很好很好呢。
“可是既然爷爷做好的准备，怎么还会出这样的纰漏呢？”钟晓研想起那一晚也是这样，原以为所有人都进不去老房子的结界，可是到底还是被人钻了空子把沐冰掳走了。
爷爷在她心里，是个强大的存在，这样的疏漏……让人很费解，何况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能够进来的那东西算不上有多强大，不至于连爷爷都无法制服。
“这世界上，看得见的非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见的人心，”周涛说出那句爷爷以前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可是他却又接了下句：“然而，非人的心才更难捉摸，才是比人心更可怕的东西吧。”
钟晓研想了想，觉得无法回答他，只好听他继续道：“即使拥有世间无人比拟的力量，人心却是始终难以参透的，何况搬来就剑走偏锋的妖的心呢？”
钟晓研对于他打哑谜的爱好十分不赞同：“到底怎么回事？”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吧？”周涛神色肃穆：“你告诉我，沐冰被人掳走的那一晚，你有任何的察觉或者感知吗？”
钟晓研顿时泄了气：“没有。”要有的话，她会让那种不好的事情发生吗？
“所以，是同一个‘人’？”钟晓研虽然不满，却还是继续追问：“到底想做什么呢它？”
“谁知道呢。”周涛无甚所谓，也不知道他到底回答的是钟晓研的哪一个问题。
“你不是神吗？”钟晓研酸他“原来也会不知道的啊。”
“即使是神，也没有哪条规定说神就必须得全知全能，”周涛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还有，神不是万能的，何况我这种被言契禁锢住的神。”
“言契啊……”钟晓研幽然一叹：“钟衍……”
“你到底答应了钟衍什么呢？”钟晓研觉得周涛肯定是被与钟衍定下的契约所苦恼着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同情心：“这样啊，若是你不开心想接触与钟衍的契约的话……作为她转世的我……可不可以做得到？”
周涛看了她一眼：“如果钟衍当初就知道你是这么……天真的一个人，估计便不会把希望寄托于你身上了。”
他一脸钟晓研不堪大用的叹息模样让钟晓研自觉惭愧：“我知道我比不上钟衍也比不上爷爷甚至也比不上我爸，可是——”可是她是真的想给人自由，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天真也好，幼稚也罢，甚至说她无知也好，若是她，这辈子绝对不会与人定下言契，不要剥夺别人的自由。
“这事情以后再说吧，”周涛有些懒懒的：“就算你做得到，我也不会允许自己做出背弃承诺的事情来——很晚了，休息吧。”
说到休息，钟晓研想起一个很严峻的问题：“等等啊，之前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我的房间别‘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要怎么睡得着啊。”
“那是你的问题，”周涛耸肩：“闭上眼睛就睡得着了。”
说得轻巧，被人盯着的又不是他！钟晓研愤愤然看着周涛出去，愤愤然地过去把门关上，还得小心翼翼不弄出大的声响怕吵醒了薛蓉他们。
本来不想关灯，又怕不关灯的话看到些东西反而更不好，连忙把灯关掉上床拿被子蒙住口鼻，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分。
一夜睡不着，明明四周都安静下来了，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钟晓研总觉得很吵，仿佛暗处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小心偷窥。可是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所有的东西，似乎是脑子里虚构出来的幻觉。
憋到最后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钟晓研这才把被子一脚踢开——随即想到，自己晚上的睡相其实真的是极差的……这不知道到底被人看了多少次多少年……想想就郁闷。
这样一想，原本因为憋气缺氧憋出来的三分睡意顿时就跑光光了，钟晓研欲哭无泪地坐起来——真的是……太不爽太丢人了！
要让她知道是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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