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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管家仔啊。”
“什么？”
“你……昨晚没睡好啊？”
看着莲子蓉小心翼翼问他那个样子，管家仔就知道自己脸色肯定好差。
“是呀……好久没试过玩到那么晚了嘛。”
他随口说了句好差劲的谎话对付过去，带上袖套手套，准备取刚烤好的一炉光酥饼。刚背过去就终于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呵欠，弄到泪汪汪的又不敢揉。
昨晚他真的好晚才睡。确实他上床睡觉的时间没比家里人晚多少，只不过他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无奈地望住天花板好久，再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经坐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看着打开的邮箱页面，他突然都好想笑，过一秒又觉得好想哭。
原来他都没朋友到这地步。
三更半夜一肚子心事想要讲给于素秋听，都不在乎她知道自己瞒住她阿真返来的事会有什么反应……不过现在她都应该知道了吧，说不定，她现在都在为这件事心烦，又怎么会有心力理会他的烦恼。
可是他早已经养成习惯，有什么心事都写Email给她，等看到她的回复时，再不好的心情都会豁然开朗，觉得至少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懂他，关心他，挂念他，并不想要他做什么，只是想要他每一天都过得开心顺心。但现在收件箱里除了广告都已经好久没有新邮件进来，看起来对方就好像真的想彻底切断这段关系。
最后，他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写了又删，删了又写，重复好多遍，结果都只是叫她不要不开心，告诉她荷妈跟外公都好高兴她有来过。
发完等了半天都没有回复，再看一眼手机就觉得自己好傻，都这么晚，人怎么会醒着呢。
果然，到今天早晨，他才收到回复，说她都没有事的，叫他不用担心。
看得管家仔觉得心里涩涩的。
他原本以为，一旦见到面，他们能够聊更多事情。然而每次在一起，两个人都只是聊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真正的心事都只能藏在心底。
也对啦，他们又不是男女朋友，只不过是十年没见的朋友，义兄义妹。做哥哥的哪里有向妹妹讲心事的道理。
无声叹了口气，就埋头继续做他该做的事。
好在他每天都有这许多事忙，许多事要操心，甘永好可以歇一歇，管家仔却是很忙的。
这不，刚搬了饼出来，荷妈就叫住他：“管家仔呀。”
“怎么了？”
“叫莲子蓉看住店铺，你现在载我去机场。”
原来，阿中竟然今天就要返回英国念书。
——为什么昨天他都不讲呢？不跟他们讲也就算了，跟荷妈都不说再见就走算怎么回事啊？
管家仔一边开车一边在心里碎碎念。
——是啦，不知道他有没有同阿真讲过呢？他们看起来那么要好，显然之前一直有联系。这也解释了阿真为什么会对他们家的现状都很了解——既然阿中这些事都同他讲，一定也会说些不对他们讲的心事吧？比如他这趟回来为什么看着很不开心……
到了机场一停好车，他就陪着荷妈往国外出发的登记柜台去找人，终于都找到阿中的时候，就发现Jo饱、奶奶跟红姨也都在。
荷妈望住小儿子的眼满是关切，却拉住管家仔停下来，只躲在一边给他打电话。
“中仔，荷妈啊。”
看着阿中避开Jo饱他们走到一边讲电话，又看到荷妈一边眼巴巴望住明明就在不远处的小儿子一边笑着同他讲电话的样子，管家仔都觉得好揪心。
“为什么你今天要走了，也不跟荷妈说一声呢？”
只见阿中回头望了一眼Jo饱他们，神色有些紧张的样子，管家仔一看就知道他是讲大话，更知道荷妈肯定也明白，但她没有戳破，只是放柔了语气问：
“你……你是否有什么事不开心呢？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你记得要同荷妈讲喔。我总是觉得你有事不开心。”
而那边阿中摇了摇头，不知急匆匆说了什么，很快就挂了荷妈的电话，转身回到Jo饱他们身边，一点不像急着出发的样子，Jo饱还掏出手机给四个人合了张影，然后有说有笑往餐饮区走。
管家仔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再看一眼荷妈，看到她望住他们走远的那个样子，都忍不住伸手搂紧她。
回去一路上他都努力想叫荷妈分心，又是讲笑话逗她开心，但在这方面他真的比不过阿卡，直到回到自家楼下，荷妈都还是心里难受个样。以至于一上到楼听见屋里传来Sa姨跟阿月吵架的声，他都竟然有点点感激——因为不论怎么说，总算都有事能叫荷妈分心了。
当然他也都有点担心：这已经阿月不是第一次跟Sa姨吵起来。
不过他都好了解这个阿妹，如果不是Sa姨处处针对，她也不会跳起来反击。荷妈自然更清楚，但无论怎么说，Sa姨都是她亲妹，又刚经受了那么多打击，多让着她一些也是应该的。
毕竟都是一家人。
这件事当然是由荷妈处理最好。他现在更紧要处理的是另一件事。
隔天趁着送货的时候，管家仔去见了那位林小姐，请她再多帮忙一次给阿庆找份工。他也都知道找一份合适阿庆的工作有多困难，更不用说上一次人家好不容易找到，却被阿庆草草拒绝掉，真是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多一次。
不过反正他都不怕脸皮厚，林小姐也都很好人，终于都答应再帮忙找找。
接下来几天他送货的时候也都会顺便过去看看有没有合适阿庆的工作，为了这件事，都没有去赶那班渡轮见于素心。
当然他也有私心，他怕见到面会说起阿真的事。好奇怪，阿真没回来的时候，他都有跟阿心聊很多从前三个人在一起的事情，但现在，他反而不想了。他自己都还没时间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天他刚回到店里没多会儿，林小姐就打电话来告诉他说，有家会计师行招初级文员，八千四一个月，问他有没有兴趣，他当然立刻帮阿庆答应下来，约好第二天一早去面试。
挂上电话他立马回到铺子里告诉阿庆这个好消息，结果这个傻阿妹还装出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表示她不想做。
“不做那你做什么啊？”
阿庆一副天经地义的表情比划着：<做饼啰。>
“做饼？”管家仔被她个样弄到哭笑不得。“都说老饼老饼，你这么年轻做什么饼？阿茂整饼乜？”
<你还不是一样？>阿庆撇了撇嘴，<你难道就很老嘛？>
“我怎会一样呢？我可是立志要做饼神的人。”
<我也立志要作饼后的！我整饼比你厉害哦，不信你看这块芝麻饼，我做的，尝尝看。>
管家仔将信将疑结果那块芝麻饼，看上去、闻上去都确实似模似样。
“你个妹真的很有天分喔，”在一旁整饼的莲子蓉道：“这块芝麻饼整出来有我的七成功力啊！她够聪明！”
“聪明就对啦，聪明就更应该出去做事嘛！”管家仔继续苦口婆心念叨：“快点洗手啦，带你去买衣服面试，你成天整老饼，整得一点女人味都没啦。”
阿庆依然连连比划：<不做不做就不做！>
“哎呀，你留在这里做什么，男人都见不到一个。”说着指了指莲子蓉说：“呐呐，整天只能跟这大叔学赌马，都不学好。”
莲子蓉望了望天没理他，端着整好的饼走去外间。
管家仔继续劝说阿妹道：“听我的啦，你明天面试那间公司在中环，中环很多靓仔的！”
终于阿庆放弃揉面，一脸怕你了的表情比划：<够了够了，怕你啦。我明天去还不行？>接着眼珠一转，面上露出鬼灵精的笑容：<你刚刚说要买新衣服给我？>
管家仔松了口气，笑道：“是呀是呀，阿哥现在就陪你去买新衣服面试。”
刚说完就被阿庆调皮地扑上来把手上面粉蹭到他脸上。
“哦~你买新衣服给阿庆！”下班的阿月恰好在这时从后门进来，故意装作不开心的样子道：“为什么我以前面试的时候没有呢？”
阿庆连忙笑嘻嘻跑去搂住她。
管家仔认命地叉着腰说：“也给你买就是啦，傻阿妹。”
“好耶~！”阿月欢呼着也趁势扑上来抹他一脸粉。
管家仔当然不是第一次陪两个妹妹逛街拎包加埋单。不过倒是第一次逛得这么心甘情愿甚至还好开心。
他都好高兴阿庆终于肯迈出这一步，去争取自己真正想要的，他这个作哥哥的自然无论如何都会做她的坚强后盾。
这股开心劲延续了整晚，直到第二天早上去送货，他都好兴奋，而一想到阿庆面试的情况，又好紧张，于是到送完货返来把车停到路边的时候，他忍不住给她发短信，询问她面试的情况。
好快阿庆的回复就到了：//下一个就轮到我啦！//
管家仔连忙又编辑一条发过去：//紧不紧张啊？心脏有没有扑通扑通跳啊？//
——//超紧张，心跳每分钟两百下！//
他笑着安慰她：//不用紧张，管家仔做你背后的男人，默默支持你！//
摁下发送之后，他一边看路边来往的行人一边等待阿庆回复，果然不一会儿就收到：
——//面试没难度，你阿妹做得到！^o^//
他望住那表情符号不自禁笑出来。
而就在这时，他不经意地一抬眼，却看到刚刚给他发短信回复的人推着运饼车打车门边经过。
两个人眼睛一双赛一双地瞪大。
下一秒阿庆掉头就扶住饼盒推车跑，管家仔闪电般跳下车追上她一把拉住。
“——喂喂喂你不是去面试的吗？”
阿庆一脸被抓包的小孩子模样，不停点头哈腰的向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管家仔又惊又气又失望又无奈：“你还发短信骗我说在面试！几时学会这样讲大话骗阿哥的？”
然而不管他再怎么又惊又气又失望又无奈，这次宝贵的机会都还是黄掉了。
管家仔打电话同林小姐道歉的时候，就算再怎么厚脸皮，也知道人家铁定不会再帮忙了。
看着鸵鸟状缩在莲子蓉边上埋头整饼的阿庆，管家仔都好想赌一回气。
然而他做不到。
管家仔想来想去，他想到还有一个人可以帮忙。
接下来的几天里，管家仔见到于素心三次，每一次想开口呢，最后却都顾左右而言他。奇怪的是，阿心也没有跟他提起阿真的事情，就好像完全不知道阿真已经回来了一样。
这让他都怀疑是不是阿卡阿圆跟阿中集体约好闭口不提中秋那晚后来发生的事，这么一想都觉得好有可能——不然红姨那边还不大动干戈才怪咧。
这天都是一样，两人聊了半天还有联系的从前一起上学时的旧同学，聊到尽兴处船便靠港了，于是便笑着约下次见面再接着聊。
从码头出来上了车，他想着刚刚分别时阿心讲的那句话：“管家仔啊，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一定要告诉我。”
果然她还是看出来了。
但是，一旦听到她那么讲出来，对住她笑盈盈的样子，他却反倒开不了口。
看来，自己在于素秋面前，都还是有几分好面子的。
管家仔捧着手机，望住车窗外发呆。
找阿心帮忙，说到底其实是动用红姨的关系，就算阿心肯定会设法瞒过她阿妈，但是……如果可以有别的办法，他都宁愿不去麻烦她。
他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盯住手机。
其实这几天除了那个纠结之外，他都感觉脑袋里有条影子晃来晃去，但就是捉不到。
令他没想到的是，那条影在他返回饼铺的时候，自己冒出原形来。
“——阿真？”
大白天看到一身嘻哈范的于素真站在饼铺里，有说有笑的同荷妈聊天，他都仍然有点不大真实的感觉。
“好少爷。”阿真笑眼弯弯地望住他。
“管家仔你回来得正好，”荷妈道：“阿真找我们一起吃午饭。我们先去接外公跟Sa姨，你跟阿庆也一起来呀，我已经拜托莲子蓉让他看店了。”
“啊？”管家仔冲阿真笑了笑算是打招呼。“怎么这么突然的？”
“不好意思啦，前几天我朋友来香港，他遇到点麻烦，加上开业前的一些事务要亲自处理……今天也是突然得空，怕错过就又得好久，只得冒冒失失过来了。”阿真说着赧然一笑，“答应你的事我不想失约啊。”
管家仔一怔，随即意识到他是指那天晚上的事。
“哦。”
他忽然间觉得自己两只手好多余，一会儿插兜，一会儿撑着柜台，怎么都好奇怪。
“那个……其实你陪外公跟荷妈就好，不用管我……我是说，那个……”管家仔挠了挠头，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对啦——中午还是得两个人看住比较好，阿庆跟你们去就好了，我留下来陪莲子蓉啰。”说完窘迫地笑了笑。
“有什么关系呢？”荷妈说：“这时候又没有什么客人，阿真可是难得过来的。”
“莲子蓉又要整饼，又要看店，哪忙得过来呢？再说，他都要吃饭的啊……”管家仔本来说这话就没底气，越说越小声。
“好啦，荷妈。”阿真上前一步揽住荷妈的肩，“好少爷说的也有道理。是我没有提前说一声。今天先劳烦你们迁就我啰。”说完又冲管家仔弯着眼睛笑：“我另外找机会补过就是啦。”
看着荷妈阿庆同阿真一起离开，管家仔呼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好紧张，连手心里都是汗。
他望住自己双手，只觉得一头雾水。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肚鸡肠，这么不爽快了？
整个中午甚至下午，他都在纠结这个问题，以至于都忘记了之前纠结的事情，直到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他才想起来。
“真的？你明天九点去面试？”管家仔端着碗又惊又喜地望住阿庆。“你想通啦？”
<不是我想通，是迫不得已。>阿庆撇了撇嘴。
“你别听她说啦。这件是阿真吃饭时跟我们提起的。”荷妈告诉他：“他说有麻烦的那个朋友呢是一家公司的CEO，本人有点听力障碍，而之前懂手语的那个助理要结婚不能继续做，阿真知道阿庆英语好，条件也都正合适，就想让她去试试。”
<就当是帮阿真一个忙啰。>
“是阿真自己提起的？”
管家仔诧异不已。阿真都十多年没见过阿庆了，中秋那天他们也没有怎么交流，怎么会知道阿庆英语好，知道她条件如何呢？就算他跟阿中有联系，阿中自己也都不清楚啊。
“荷妈，外公，难道不是你们先跟阿真讲了阿庆的情况，问他帮忙给她找工作吗？”
外公摇了摇头：“没有啊，我们都是想他讲多些他自己的事情啰，无端端怎么会问他这件事呢？”
“确实是阿真自己提起的，不然我们都不会想到这件事呀。”荷妈望住他，“阿庆在饼铺做得都很开心啊？干嘛非要她出去做事呢？又不是急着要靠她挣钱养家。”说着看了看管家仔，又看了眼阿庆：“你们啊，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荷妈？”
<没有啦荷妈。>阿庆连连摆手。
“是我之前想要帮阿庆找机会出去做事啦，荷妈，只是她都不愿意去。”说完望了一眼阿庆，后者朝他做了个鬼脸。
“阿庆不想的话也不要逼她嘛，如果实在不愿意，明天去跟人家说一声，暂时帮帮忙也可以的。”
“不是啊，阿庆应该出去做事的！”管家仔郑重其事盯住阿庆道：“你明天一定要认真面试。既然都这么巧有好的机会——你也说是帮阿真的忙啰。”
<好啦好啦。人家又不一定会请我。>
“那就说定了，你不要再爽约啦，我真的会生气啊。”管家仔说到这里转念一想，又补充道：“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帮你做翻译，一定成功的！”说着竖起一双拇指给她打气。
<做什么翻译啊，人家本来就是请手语翻译来的，你讲话人家都听不到。>
“人家是CEO啊，面试肯定不止他一个人对住你啰，其他人要是懂手语，也不会想着请人啦。”
阿庆知道说不过他，只能做了个鬼脸埋头吃饭。
管家仔很是开心地给她夹菜，不过心里却还是挂住那个疑惑。
——会不会有其他人跟阿真提过阿庆的事呢？阿月？阿卡？阿圆？不会，一个比一个不可能。
想到这里他偷偷看了眼Sa姨，闪电般Pass掉。
——那么，会不会是除了阿中之外，还有其他人跟阿真有联络呢？难道……
于素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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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周末都要加班也是很苦逼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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