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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不想去医院,又不想这样回去让一屋老弱妇孺受惊的话,我倒是认识附近一位不错的医生。”
对方一开口,就好像视两人间十多年的空白如无物,准确切入要害。
于是,管家仔就这样晕乎乎被十多年音讯全无的人给带到一家黑诊所。
脸上挨拳头的时候他没咬住牙,嘴里好痛都有血,加上对方没开口叙旧,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头,于是两个人一路无话。
到上电梯时阿真才把他放下来,一双手很柔很稳的将他半扶半搂地护住。等管家仔发现自己下意识的往阿真身上靠,是因为他身上凉凉的很舒服时,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是在发热。难怪他觉得两眼模糊,头也晕沉。
“先别睡。”阿真的声音跟升降梯的铃声同时响起,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幻听。
强打起精神,任由对方将自己挪到那层楼的其中一扇房门前,看着他摁了门铃,尔后又敲了两下铁栅栏门。过了好一会儿,里面那扇门才开出道缝,有个又黄又瘦的中年男人将他们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个来回,之后又盯住阿真瞧了几秒。
“小真?你回来了?”
阿真点了下头,“何叔。”
那位被称作何叔的黑医生甫一开门,衣服上那滩血就生生把管家仔吓清醒了。
何叔引他们进了客厅,随手一指,“先带他到里屋去吧,我很快就过来。”说完就扭头钻回另一边的一间房。
阿真目不斜视架着管家仔往里屋走,进去才发现,这里看上去竟然像是主人家的书房。见书桌边上有一把黑皮躺椅,他便将管家仔扶到躺椅上歇息。
不多一会儿何叔果然返来,给管家仔做过检查诊断,最后说没有看上去严重,不过是些皮肉伤,开了张单子又塞了两瓶药给阿真,做这些的时候两个人都去了外间,时不时有几句对话飘进来:
“好多年没见,几时回来的?这些年在国外怎么样啊?”
“上个月啰。我都过得去啦,倒是何叔你还是这么忙。”
“没办法要养家嘛。对了,你回来有没有去见过荣叔他们?”
“有啊。不过他们都好忙,数据富还抽空到机场接我……”
管家仔听到这里不想再听,就爬起来摸进盥洗间漱了把口,又忍住痛把面上的血渍弄干净,刚返身就见到阿真一个人返来,站在那里盯住他。
“你起来做什么?”
“准备回家啊,不然荷妈都好担心。”
说着就想给家里打电话,然而好不容易掏出手机,才发现屏幕都裂了,怎么摆弄都是黑的。
“惨了,这么晚她肯定打过电话来……”
“先拿去用。”阿真说着把自己手机递过来。
“但是……”
“换过卡就好啰,关键是想想找什么借口吧。”阿真说着拿过他的手机,坐到他身旁开始拆卡,“你面上都挂彩,想瞒过荷妈那双眼是不可能啦。”
荷妈当然好担心,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关机,他编了个不小心从楼梯摔下来的谎话,说自己看过医生没什么大碍,又说很快就回家。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才注意到阿真的那双眼一直望住自己,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有种被大蛇盯住的兔子那般动惮不得的感觉。
“我送你回去。”
其实就过两条街都好近……但管家仔只哦了一声乖乖点头。
出来走了没多远他就后悔了,他忘记回家路上要经过一段不短的台阶,而自己现在走路都打颤。
这次阿真甚至都没说话,直接就把他给背了起来,搞得管家仔都忘记自己要不要抗议。
他记得上一次像这样给人背在背上爬台阶已经是十多年以前。
那时一切都还很好,至少表面上都很好。
那时家里的饼铺虽然小但名声好生意旺,那时外公身边天天都有八星聚宝,那时奶奶虽然常跟荷妈斗气但总是会帮她照顾他们这帮小孩,那时红姨还只是红姨,那时Jo饱还会回家吃荷妈做的饭,那时阿卡虽然爱捉弄人但还是可靠的大哥,那时阿月阿圆阿庆阿中都好可爱做什么都要一起,那时他除了作业考试骗零花钱买漫画之外全无烦恼,那时他还不是钟家的管家仔,那时他还是大家的阿好,是阿真的好少爷。
而于素真这个人呢,一直都有点奇怪吧。明明生得比双胞胎妹妹还要白嫩好看,性格却偏偏又野又犟,明明性情叛逆又喜欢无拘无束,但在某些方面又好传统古板,就好像他虽然跟着他们叫外公叫荷妈,却始终对他们以少爷小姐称呼。听外公跟荷妈讲,都是因为强叔觉得女儿可以宠着养,但儿子一定要严加管教,将来才好认祖归宗。
其实那时他对强叔这个人已经没太多印象,只记得他是阿真和阿心的父亲,是红姨的前夫,也是另一个曾经叫他好少爷的人。更多了解强叔,是在阿真开始学坏以后吧,打架逃学,离家出走,恶意伤人,进少管所,保释出来又去混帮会……大人们开始说阿真果然是阿强的儿子,开始说阿强当年如何好逸恶劳、自甘堕落、不负责任、忘恩负义抛弃妻子子女之类种种恶行,于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但是管家仔并不相信那些话。他知道阿真并不是大人们以为的那样坏,就像阿心一直相信她哥始终都是好人一样。
他至今都还记得那天放学途中,为了从一帮古惑仔手里保护阿心,他被揍到动动胳膊都可以痛晕过去的程度。那一次好在阿真及时出现将那帮人赶跑,尽管那时见到的阿真打扮举止都跟那帮人没什么分别,他虽然也有点害怕,但还是感到安心。
因为那一天阿真也像这样,背着他走了好远的路,虽然对一路哭着跟在后面的阿心没有半句安慰,但他能感觉到阿真的在意和关心。
而这一次,他们后面并没有阿心跟着,他们也都早已不是半大的孩子。
感动归感动,但好在这个时间路上没什么人,来往的车辆也不多,不然管家仔回头真要挖一处坑把自己埋了。
于是爬完台阶他就挣扎着要自己走,阿真也没拦他,只是像之前那样扶住他。
最后这段路管家仔都低了头不敢看人,其实他不知道自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就是涨得通红人家也看不出什么。
好容易到了自家楼下,看着电梯门上的数字往下倒数,他放松地呼出一口气,这才发觉原来这一路自己都好紧张。
“我就送你到这里啦,你自己上去小心点。”
管家仔连忙拉住他:“你不同我一起上去?”
阿真扬了扬眉毛,望住他说:“你这个样,今晚家里肯定热闹,我就不上去添乱了。”
眼见他真要走,管家仔都急了:“但外公跟荷妈他们都好挂住你的!”
“我知道的,”阿真点了下头,“改天我会专程来看望他们。”
管家仔还有点不死心,小声道:“但你之前都……”
“刚回来事情比较多,这两天才有空嘛。”说着阿真忽然走上来几乎贴住管家仔,还伸出手——
把住了他身后的电梯门。
原来电梯不知几时已经到了,门都开了半天。
“……总之我答应你啰?”阿真几乎是面贴面的同他讲:“我答应你的事,几时不算数过?”
管家仔脑袋里一下冒出好多回忆,统统数过一遍,确实一件都没有。
“上去吧,自己小心点。”阿真说完,就把他送进电梯间,还帮忙摁了正确的楼层。
电梯门好快就合上,快到管家仔都来不及说声谢谢,或者再见。
回到家里,果然把外公和荷妈吓了一大跳,阿月跟阿庆也是又担心又痛心,只有Sa姨才顾得上说“为他好”的风凉话嘲弄人。
荷妈心疼到甚至忘了问阿卡阿圆和阿中他们怎么样,都说了什么话,他们看上去最近过得好不好。
被心爱的家人包围住,这个晚上管家仔终于又感到温情暖意的宝贵。但不知为何,在享受念叨他的荷妈暖暖的双手为自己上药的时候,他不自觉想念起某双手凉凉的温度。
到房里终于只剩下管家仔一个人,夜都已经很深很静,他这时才发现自己还拿着那个人的手机,就算想联系,也不知道对方的电话号码。
躺在床上做贼一般紧张地翻看手机里留存的资料,却发现通话记录跟短信都寥寥无几,连相簿都是空白。原来这只手机真的就跟看上去一样是崭新的。
就在快放弃的时候,他找到了几条网页浏览的记录,其中一条是个很熟悉的邮箱登入页面。
他觉得脑袋里灵光一闪,好像快要抓住点什么。
可惜他试着输入了开头几个字母,输入框的下拉栏里却一片空白。
管家仔最终只能放下手机叹了口气,望住天花板发呆。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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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摸鱼摸得好光明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