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韶华

　　No.12
　　邵华一次也没有主动提到过请越曳帮忙的事情。越曳心安理得的享受上门“保姆”的服务，同样缄口不言。
　　越曳清楚地知道邵华为什么要请他加入技术部，应该说是教导技术部。这么说一点也不夸张。
　　刚到美国资金紧缺，越曳化名“深蓝”接了几个小活儿，精湛完美的技术打响了名声。网络上的“深蓝”是一个只在网上进行交易的人，他会利用高超的黑客技术直接控制客户的电脑，进行对方想要进行的软件安装和网络安全维护等一系列跟电脑相关的操作。
　　最初有人想要赖账，结果发现自己的账户自动向“深蓝”转账。以为越曳没有证据的人们愚蠢的报了警，称完成交易后账户扣除了远远超额的钱款。短时间内好几起相同案件，统一的供词都是“深蓝”。电脑对于越曳来说是最简单的事情，所以他都同时接下好几份单子，积少成多，臭鱼们凑在了一起，显得十分明显。
　　起先公安部门介入调查，发现情况属实，便冻结了“深蓝”的银行账户，探查到客户信息是一个去世多年的蓝眼球老外，找来专门的技术人员鉴定后确认是造假，由于短期内涉案人数达到了一定数量，而且经调查受害者们的电脑发现嫌疑人具有很强大的计算机操作能力，和客户身份伪造的低劣手段完全不符，于是定性为团伙诈骗。
　　要是他们知道越曳只是觉得有个账户就行，反正以自己的电脑技术，无论如何钱都不会丢的，会不会吐血三升。
　　冻结也没用，这个账户就像两个门的屋子，公安部门锁住了一扇，还有一扇他们并不知道开在哪里的门开着，方便主人使用。经讨论，擅长黑客技术的技术人员想通过IP地址反查过去，被庞大的肉鸡数量惊呆了，经过很多位专业人士的努力，终于在第好几十次尝试后，成功被“深蓝”黑掉了所有程序，连公安部秘密资料都大咧咧的贴在屏幕上，还赠送了一句话，“猪头果然和猪头是很好的猪队友。”讽刺意味十足。
　　涉及到秘密资料，性质就很严重了，马上移交主要负责国家安全事务的管理、维护国家主权和利益以及国内外的情报收集的国安部处理。囊括了顶尖天才的国安和越曳一来二去打了好多次游击，均以失败告终。几位顶尖高手放弃了默认的单打独斗规则，一起发起攻击竟然有了突破性进展。
　　“找到一个后门，‘深蓝’太自信了，以为我们会很瞧得起他，弄的后门很明显，他一定想不到我们这么仔细。”染了一头金毛的青年邋邋遢遢地叼着烟头，昼夜奋斗的疲惫脸上满是兴奋。
　　周围的同时发出剧烈的欢呼声，聚集过来围观这历史性的一刻。
　　最后一下键盘敲击的声音，臆想中对方的电脑像待宰的羊羔般温顺颤抖的露出肚皮任自己“宰割”的景象没有出现。出现的是一个数据小人，滑稽的跳着扭屁股的乱七八糟的舞蹈，手上还举着一面小红旗，“恭喜你们成功啦。这会儿我快睡醒了吧，要不要来个好的建议，早餐喝点儿什么呢。”
　　大家陷入短暂的思维空白。
　　反应过来的金毛气炸了肺，回道“老子建议你喝砒霜！”键盘被打的噼啪直响，像炒爆米花一样。
　　“深蓝”的电脑竟然还有自动回复，国安部的同志们看着回复感到了深深的深深的无力。
　　“我猜到你们一定会选择自己的最爱告诉我吧，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我还是喝我最喜欢的热可可啦，美容觉加热可可会让我更加美丽。”数据小人适时地发出合成拟声，露出一个怎么看都很狰狞，偏偏你能看出来它在笑的表情。
　　“靠，神经病啊。”金毛愤怒地退出后门回到自己的电脑上，蔫蔫的问“头儿，咋办你说，”
　　身材酷似美国队长的副部长兼特别行动小组副队长杨天沉吟一分钟，“我们查不到任何跟他的身份有关的信息。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继续。今天你们先回去休息……”
　　“头儿，杰瑞的桌面上是不是多了个压缩包。”长相甜美的女成员指着金毛的电脑问。
　　“哎，还真有，头儿你看，”金毛不忘回头夸女同事一句，“莉莉你眼神真不错。”
　　被夸的莉莉瞟了金毛一下，和指尖点到屏幕上，“解压，快点儿。”
　　金毛杰瑞耷拉着嘴角，心中为自己的又一次示好被无视默哀。解压之后，点开文件。
　　“啊——”整个办公室都在尖叫。“结案啦！”
　　文件里面详细的记录了“深蓝”和所有“受害人”的聊天记录，从最开始的对方找上门，询问，到谈价钱，最后确认‘深蓝’完成交易，变卦说他收取的费用太高，而且不亲自出来见面，一定是有身份问题，并以此要挟想不支付一切费用。金额正好是“受害者们”报案称被扣除的钱款。
　　文件里面还付了一段话。
　　“没点过人的手段，我哪里敢这么嚣张。精神损失费我就不要了，当你们这些天屡战屡败的加班费吧。PS：最先闯进我后门的那个一号笨蛋，你是绕过我的陷阱最快最多的，留下的废话也最多，不知道明天天气好不好，出门前伸出舌头测测风向啊，我担心你得病。”
　　“深蓝”说的明天，就是现在的今天。
　　“舌头怎么测风向。”金毛杰瑞的强迫症发作了。
　　“他的意思的风大，别闪了舌头。”莉莉恨铁不成钢的说，“你猪啊。”
　　不管怎么说，结案了。
　　鉴于“深蓝”精湛的电脑技术，国安部向上级申请邀请“深蓝”加入国安部，成为特别行动小组的一员，专门负责技术支持，情报收集等计算机相关方面。
　　可怜的金毛杰瑞不眠不休的窝在电脑前不得不继续玩儿“绕陷阱，绕完黑屏，重启再绕”的幼稚园游戏。不要以为整个国安部没想到改变IP地址像客户一样接近越曳，实在是越曳的反侦查段数太高，不管你用了多少个跳板，他就像孙悟空有火眼金睛，精确无误的识别来人是不是客户。用别人的账户也不行，“深蓝”会回复你，“小哥，你要换号也换张脸啊”，“你的通话记录让我闻到了麻烦的气息”，“都什么时代了，还用手写的教人家说话”
　　……等他进组，一定让头儿好好教教他，操控卫星是犯法的。
　　锲而不舍的努力后，金毛杰瑞面临崩溃了。可能是诚心感动“深蓝”，他同意加入国安部秘密行动小组。为此金毛杰瑞被副队长记了一次三等功，发了双倍的奖金，得到一周假期。金毛杰瑞还猜想是“深蓝”在于自己接触中被自己的人格魅力打动。
　　真相往往不为人知。
　　深夜的电脑传来不断的各种提示音长短节奏各不相同。越曳翻了个身，美梦被扰心情自然不美妙。
　　“跳过两次了第三次为什么不跳……你以为谁都相信有一有二没有三么……那么大个病毒都给你加上红色了，你以为我画火龙果呢……有时限的笨蛋……点一下就好非要点两下，是不是玩儿了太久手抖啊……”越曳睡不着觉，忍不住毒舌。”再和他纠缠下去我会不会被传染变笨啊，好困……”
　　天赐已经是业界的佼佼者，无冕之王。邵华执着于技术部的漏洞弥补，原因越曳是知道的。
　　天赐的技术对普通老百姓和公司运营等是足够了，可是要和满是技术高手的国家合作，想搭上国家的顺风车，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三年前还有可能，三年之后想都不用想。
　　现在所有的国安部计算机都被越曳进行了改造，由他全权负责。他越曳从来不是一个信奉成功就是不断超越自己的人，就算接了天赐的单子也不会如邵华所愿，合同一定会说修补后达成合作唯一目的，不如他所愿就没有钱，没有钱还墨迹什么。尤其使越曳在意的是，邵华知道以前的自己喜欢他，而他自己现在也是一个“恶心”的同性恋，万一他误会自己帮忙是因为对他心存旧情，就解释不清了。
　　很明智的，邵华不提，越曳不问。
　　两家只有一道草坪之隔，不过三四十米，邵华的反常举动在一个月之后引起了张雪程的注意。
　　邵华结束早上的例会，侯在门口的秘书说私人内线有人找。看到是张雪程的电话，邵华回拨过去。
　　“阮哥，今天你忙么，可不可以来探班啊，我NG了好多次，霍导把我骂的狗血淋头……”张雪程的声音有些嘶哑，听得出来偷偷地哭过了。
　　张雪程。邵华确定自己喜欢上现在的越曳之后就在有意无意地与他保持距离。他还是不愿意伤害这个纯洁善良，天真可爱的孩子。比自己大两岁的孩子。自己不爱他，可是不容否认的是，自己还喜欢他。如果可以和张雪程互相喜欢着，再和越曳相爱，这个世界都祝福他多么美好。
　　真贱。
　　明明知道张雪程爱着自己，而自己爱着越曳，还是优柔寡断地贪心。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当初自己单方面爱着安娜，而以为穆泠月是爱着自己的时候就是这现在这种局面。因为得不到相互的感情，所以从两个人的身上找到，拼凑起来。原本就不是同一个，如何谈得上完美和坚不可摧。
　　道理邵华都清楚，可还是妄想有别的办法来解决。比如越曳爱上自己，或者自己爱上张雪程。
　　“一会儿到。”邵华说完把电话交到秘书手里，“上我的小区门口买两屉包子，多加辣椒油。”秘书收到命令，转身的一刻邵华又叫住了他，“买二十屉吧，送到《褴褛》的剧组。”
　　一个多小时之后，秘书打来电话说摊子太小，而且是早餐，小铺老板说全买走那些老顾客就没得吃了，好说歹说现等着又出了两大锅给打了包，也才十八份。
　　邵华没坚持，看下表，九点多了，想要给越曳打电话说今天有事不过去了，发现自己没有越曳的手机号。不再纠结，邵华驱车在《褴褛》剧组的门口接过秘书送到的包子——简单的用塑料袋装着，一屉一袋——亮出自己的身份，被工作人员迎了进去。
　　张雪程灰暗的脸在看到邵华的一刹那明朗起来,”阮哥！”
　　邵华点点头，把包子放在临时搭建的简易小桌上，“味道很好。”
　　剧组有一个算一个，欢呼着瓜分了包子，个个儿人精似的不忘记说“谢谢阮哥”，“谢谢阮先生”……没人记得这些包子是给张雪程买的。
　　没有人敢瞧不起阮邵华，大家都知道他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可是这些包子吃进的是张雪程的嘴里，性质就不一样了。
　　一夜之间蹦出来的阮家二少爷，阮家父母从未当面承认过，媒体都猜测张雪程可能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难得阮邵华心肠善良，一直维护着他，因此心照不宣的大家都给张雪程几分薄面。可是一个小透明像三级跳一样，三两下蹦进了国际知名的大导演——霍文东的剧组，拿到男三的角色，一共用了大约两年，你让这些奋斗了十几年一辈子的演员们如何心甘。加上张雪程动不动就泪眼婆娑，演艺圈里的白莲花最后爆出丑闻不得不雪藏的先例不胜枚举，谁肯定你就是那支好花，眼不见心为净，敬而远之。所以张雪程看似一帆风顺风光无限，其实他自己知道，没有了邵华自己什么也不是。
　　想到自己又要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还不是正面的，张雪程怯懦地张开口，“阮哥，包子太油了，我一会儿还有戏。”
　　掰开一个包子，露出里面的菜馅儿，邵华用眼神示意张雪程一点儿都不油。
　　张雪程如芒在背，隐隐约约窥视的视线令他感到坐卧不安，硬着头皮咬了一口。
　　邵华见他吃了，递过辣椒油。
　　“阮哥，吃辣的我会长痘儿。”
　　“你吃什么。”
　　张雪程闻言，很惊喜的抬头，余光瞄到周围人因为邵华这句话陷入深思的表情，心中松了一口气，“闻香居的……”
　　眼见邵华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抿了一下，张雪程心头狂跳，临时改口，“菜式都太复杂，我简单吃一口就行，张记的小肉饼和榨豆浆可以么阮哥。”他略有期待的询问。
　　邵华突然想起当年穆光一下课瘫痪在自己身边，不住地抱怨，“我必须把苦水一吐为快，不然课都听不下去。早上六点钟我起床出去给温婉买张记的小馅饼和榨豆浆，竟然告诉我卖完了！一问才知道每天限量！四点开门 ！他逗他小爷呢，死缠烂打，用我的真挚爱情和双倍的价钱又买了一人份！我真是后悔为什么说的是我‘我女朋友最爱吃’，而不是‘我和我女朋友最爱吃’，呜……我的温婉无声的为我遭了这么多醉，她得多早起床，排多久啊……温婉我要告诉你我多爱你……”
　　电光火石般的回忆，眨眼间结束了。
　　“我公司还有事，先将就一下。”邵华说。
　　张雪程乖巧的点点头，没去问邵华说好的探班怎么送了早餐就走，拿起之前掰好的包子小小的咬了一口，“咦，还挺好吃的，阮哥这几天过来都带这个馅儿的好不好。”
　　邵华疑惑于张雪程的突然改口，下意识的看他一眼，面对邵华探寻的目光，张雪程另一只干净的手捂住了腮帮子做可爱状，“吃胖了阮哥不要嫌弃我。”
　　闻言，邵华移开目光，点点头，摸摸他的头顶，过去和霍导打招呼。
　　张雪程捏着包子的手稍微用了些力。
　　越曳家中。
　　一觉睡到快九点没见邵华按门铃，越曳起床把自己整理好，出门觅食。
　　来到包子摊前，憨厚的小铺老板搓着手咧着嘴特别歉意地说，“那啥，刚才来了个贼有钱的人，俺说要留给老顾客吃的，他硬在这等了一个多小时买走了二十屉，现在都卖光了，要不俺现在和面，给你再做一屉……”
　　越曳第一反应就是邵华今天没来，故意买走了包子让他吃不了，根本就没想为什么要觉得是他。就说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么，感情搁这儿等着呢，存心让他饿着难受，不过这拉锯战坚持的时间够长的。
　　想当初有个傻、逼自己饿着也买早餐给邵华吃，现在这个傻、逼不傻了，还是饿着。
　　阮邵华，手段真高明。
　　明儿你敢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误会往往来源于丰富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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