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言少年行

　　风行倒是没什么，可是宫逸南就受不住了，无奈之下，风行只好掏了腰包在三楼坐了个雅间。刚刚吃上聚义楼做得甚是粗糙的点心，就被宫逸南催促。
　　风行剥着花生米，“第二个，是百年前的魔宫宫主弑天。据说这个人练成了九天玄功，此功霸道无比，当时，整个江湖竟无一人是其对手。这个人，虽说是被天级高手围攻那次消失，但是具体情况不得深知。”
　　风行给宫逸南剥了几粒花生，送到他手边，“至于这第三个，我过会儿再说。”
　　宫逸南的面具设计巧妙，可以正常吃喝。他略犹豫了一下，吃着风行递过来的花生米。便见风行笑得眉眼弯弯，“二阁，一指天机，二指虚奇。”
　　“天机虚奇？”
　　“简单来说，二阁都是卖东西的地方。天机卖得是虚无缥缈的所谓天机，据说，天机阁里，你可以花钱买到任何你想知道的消息。据说，这世上没有天机阁不知道的消息。此外，天机阁每年还推出什么江湖十大美人榜，十大高手榜，十大公子榜……估计五月十五后，那榜单就会更新了，届时小南一定是会上公子榜的。”
　　宫逸南不可置否，问道：“虚奇阁呢？”
　　“虚奇阁啊！”风行笑得灿烂，“虚奇阁卖得是宝贝，世间少有的宝贝。世间所有奇珍异宝，只要你说得出来，虚奇阁就一定会找得到。只不过，虚奇阁是不收银钱的，只，以物易物。”
　　宫逸南低垂着头，修长如竹般骨节分明的食指沿着杯沿不断画圈，漫不经心道：“这倒有点意思。”
　　“咸阳就有一座，小南如若是有兴趣，改日带你一游。”
　　宫逸南微微勾了勾嘴角，“好。”
　　“我靖朝的母亲河黄河起于唐古拉山，那里，现在叫做千雪山。千雪山上有一冰雕雪砌的宫殿，彻寒星。”
　　宫逸南狭长的桃花眼直视风行，只见对面的少年连糕点都不吃了，满眼精光，“那年我随老爹去过一次。虽是冰天雪地的极寒之处，可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彻寒星的人，无论男女，容貌气度远甚于常人。连十一二岁的稚子，都功力惊人。我记得当初似乎和那里的人打过一场，真是畅快！”
　　碧衣公子的桃花眼宛如弦月，里面星光点点，朦胧迷人。宫逸南微微勾了勾嘴角，瞧着风行神采飞扬的脸无声的笑了，“这么厉害？”
　　“那自然！”风行一脚踏上朱漆的长凳，双手掐了一个落雪式。“当时那少年掌法好生厉害，就这一招落雪式就有十种变化，繁复华丽，独具一格。可惜那少年手太快，我只学到了七变。”说着他双手迅速地变换起来，一会儿如梨花绽放，一会儿如大雪纷飞。越到后来越快，竟是带出一片光影出来。
　　狭长的桃花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愈发勾人。宫逸南浅啜聚义楼雅间特配的茶水，蒲江雀舌，平滑香浓，使得心情也愈发好了。
　　“这一楼二阁一宫便是处于江湖中间的位置。浮云楼的每人楼主只有一个名字，游子意。浮云游子意，就是这个游子意。在江湖上，无人见过游子意的真实面目，而他也极少出现在江湖上，每次出现，也像你这样，戴着面具。”风行坐下大口灌了一口茶水，看得宫逸南暗叹浪费。
　　“不过这其他二阁一宫的阁主和宫主也从来没有出现在江湖上，起码现任的几位是的。呃，据说天机阁的阁主是个耄耋老者，很是和善。彻寒星的宫主是个大美人，冰山美人，冷心冷情。”他朝宫逸南露出狡猾的笑容，指着自己道：“至于虚奇阁的阁主，就是像我这么大的少年啊！”
　　宫逸南忍俊不禁，含笑道：“如此，倒是我失敬了。”
　　“无妨无妨，”风行大方地摆手，朝宫逸南竖着三个手指头，“整个江湖，我就佩服一个人。”
　　宫逸南挑着斜飞入鬓的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风行的三个修长的手指头。风行把其余二个收回来，只剩一个葱尖似的食指，吐出三个字来：“宫熠离。”
　　宫逸南瞳仁里闪着点点碧芒，臻首示意风行继续。
　　风行满脸崇拜，双手紧握抵在下巴处，“宫熠离这个人出生不明，年龄不明，在他十六年前凭空出现在江湖时，除了性别是明朗的，其他一概神秘。”风行朝宫逸南露出八颗牙齿的灿烂笑容，“初次听到你名字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哦？”宫逸南修长如竹般骨节分明的食指抵在碎冰茶杯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名字么？”
　　“嗯，不过我后来想了想，你和他根本没关系嘛！宫熠离邪肆无状，行事之风颇有无赖泼皮之感。而小南行事的那份清贵高雅显然自小养成。若是有关系，也相差太多。”
　　宫逸南有些好笑，无奈道：“你只凭这个？”
　　“轻功啊，和武功招数。”风行从长凳上一跃而起，倒挂在房梁上，“宫熠离的轻功特点是静如处子，动若脱兔。如丝如缕，缠缠绵绵。进退有度，若即若离。此功名唤缠丝步，是……”他悄无声息地转到宫逸南身后，“魔宫所有。”
　　宫逸南丝毫没有被风行吓到，端着碎冰茶杯淡定地喝了一口，“如此说来，这宫熠离是魔宫的人。”
　　“或许，”风行百无聊赖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他初次出现在世人面前，就引发了少林寺与武当山之战，这场佛道之战直接影响了整个武林。白道内战，□□进攻。后来，现任的武林盟主林少颜临危受命，力挽狂澜，才有了如今白道的格局。一盟二理三门四庄，一宫二阁一楼三大帮。”
　　“那时……发生了什么……”
　　“以天机阁之能，不过查出只言片语。”风行蓦地压低声音，“少林寺供着一颗千年舍利，相传是玄奘大师的小拇指指骨。”
　　宫逸南微微勾了勾嘴角，“阿行……”
　　“嗯，之后林少颜与浮云楼做了一笔交易，浮云楼派出十八位天级杀手去追杀宫熠离，从江南追到陵越，又一直追到千雪山。绒布冰川，最后绝杀，十八杀手，只有一人回。据说宫熠离已经死在十六年前的雪崩之中，不过……”风行捏着光滑的下巴疑惑道：“照理说，彻寒星的宫主应该是终身不嫁的。可是我几年前见过她一面，她虽身罩幂篱，冰心冷清，却隐隐带着女子妩媚。”
　　宫逸南无奈苦笑，“这也能看得出来？不是还罩着幂篱。”
　　风行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什么，多去去青楼，你自然可以看得出来。”
　　宫逸南嘴角一抽，没有言语。
　　“宫熠离是难见的美男子，在当年的天机榜上，他与少白衣庄的庄主白仁川，魔宫少宫主符泷飞，西城八部的部主王烨，还有儒剑风清欢并城江湖五大檀郎。而宫熠离隐隐有超脱其他四人之势。千雪山冰天雪地，寂寞冷清，宫主又是那样一个女子，我想……”
　　宫逸南一双烟笼寒水的眸子倏然冰寒，冷笑道：“怎么不说了。”
　　风行动了动左耳，“有人站了很久，在门外。”
　　“乱萤光熠熠，行树影离离。”门外响起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宫逸南只听他脚步极轻，分明是由远及近走了十来步才到了雅间门前。门外响起“咚咚”敲门之声，风行道一句“请进。”
　　推门进来一位白衣墨发的温和青年，他眉目含笑，清润俊雅，身着宽袖袍服。竟不是时下流行的纽扣衣襟，而颇具魏晋之风。
　　男子仿佛穿过了时空，从千年前的晋朝款款而来，如若当时的王谢贵子，清雅高贵，恍若谪仙临凡。
　　风行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尊贵优雅是从整个骨子渗透到血肉之中，散于毛发。一言一行，皆可入画。尽管他面容只是普通，但身上那股出尘温润的气质已经让人完全忽略了他的容颜。
　　这样的人……猛然头疼如刀绞……小南……风行想喊宫逸南，头却突然不疼了。宫逸南奇怪地回头看着他，风行摇摇头。
　　白衣青年眉目含笑，清和平正的声音响起，“小兄弟真是好功夫，在下站在三丈之外，不过片刻，就如此警觉。”
　　风行没有言语，抬头看向宫逸南，宫逸南了然起身朝白衣青年抱拳一礼，“在下宫逸南，此时我的表弟息风行，不知兄台大名？”
　　“在下少白衣庄白雨声，今日有幸得见二位少侠，真是有缘。”白雨声对两人一抱拳，笑得温和，“本是不欲唐突二位的，只因听到宫熠离宫大侠的名号，就忍不住停住脚步了。二位不要怪罪。”
　　风行摇摇头，对白雨声抱拳一礼，“白少庄主多礼了，不过是在下误打误撞，哪来什么怪罪之说。”
　　白雨声笑着说道：“在下幼时就极为仰慕宫熠离宫大侠，如今听小兄弟提起，实在忍不住啊！”白雨声声线低沉，清和平正，听在耳里说不出的顺耳。
　　“我表弟就好听些奇闻轶事，倒叫白少庄主见笑了。”宫逸南对着桌子一伸手，“请坐。”
　　“怎会？”白雨声对风行笑笑，“小兄弟所言在理。”他宽袖一展，“请。”
　　三个人重新坐定，宫逸南坐在北首，白雨声侧坐在东首，风行坐在南首。又重新叫小二上了精致的点心和明前的龙井。
　　“今日与二位贤弟相见，真是三生有幸，愚兄以茶代酒，先干为敬！”白雨声言罢，仰头把茶水饮尽，明明粗鲁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有几分优雅的动作。
　　风行拎着茶壶默默不语，才说了不过两句话，就愚兄贤弟了。站在那里偷听半天，被发现才进来充好人。
　　宫逸南举杯说道：“白兄多礼了，我兄弟二人才是有幸认识白兄。”宫逸南不太擅长说这种场面话，好在他神思敏捷，将白雨声说得话，掉个顺序说。他瞅了瞅不耐坐在席上的风行，对白雨声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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