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言少年行

　　宫逸南敏锐地察觉风行的变化，于是开口说道：“你半日没回来，我也听说了件怪事。”他见风行抬起头，“我们要去的下一个城里，就是筴定城，出现了采花贼。”
　　“人说江南多美人，这筴定城虽靠近山区，但离苏杭亦是不远，女子也带了江南女子的温婉和山中的野性。如此美人，遭采花贼不是什么稀奇事。”风行知道宫逸南知道自己的情绪低落，以为他想找个由头给自己解闷，就不咸不淡的说道。
　　宫逸南微微一笑，碧色的季后有节奏地敲打着雪白的手掌，“但这采花贼颇有意思，他每每采花之前，先要给那女子送朵魏紫，并写书一封，言明自己何时会到来此地与小姐共度春宵。他已经在筴定犯了两起案子了，第一起时，由于那姑娘家以为是什么人开得玩笑，并未防范，给他钻了空子。第二日一早，那户人家才发现女子惨死，并且生前遭受凌辱。”
　　风行倏然抬起头，“死了？”
　　“不错。”
　　风行抿抿嘴唇，有些无奈，“小南，人死了就不能算采花贼了，这是杀人犯了。”
　　宫逸南露出吃惊的表情，“欸。”他扭头看一旁长得郁郁葱葱的树，继续说道：“第二次那户人家收到花和信之后，立刻把女儿藏了起来，但还是……如今这第三户人家收到了花和信，正急得不行。”
　　“魏紫可不是普通的花，它是牡丹的一种，听说开花时，花开千瓣，层层叠叠，好看急了。是一种娇贵的花，平常人哪会养它？”
　　“阿行，你懂得真多。”宫逸南漂亮的桃花眼满是钦佩，银色面具之下的嘴角却是带出一抹淡淡的玩味。
　　风行摸了摸脑袋，“没有啦，有些不好意思。魏紫这种花卖得很贵的，我以前进过货才知道的。”
　　果然，无论知道多少，还是为了钱吗？宫逸南嘴角噙着嘲弄的笑，“阿行，你真是很喜欢钱啊！”
　　“呃？嗯。”风行看着远处群山起伏，连绵不绝，一轮橘红色的圆日失了温度，缓缓下沉。“小南，走快些，我们去筴定。”言罢，策马向前。
　　宫逸南策马跟上，晚风呼啸，“此离筴定尚有三十余里，我从不知阿行竟是个侠义心肠的。”以风行下午所行，可没看出半点侠义心。
　　风行回头对宫逸南笑道：“那胡老三看上去忠厚老实，其实做了不少压价高卖的事，而那子爵家的更不用说了。”
　　宫逸南微微挑眉，没有说话。
　　虽是公子哥儿的马，经不起战场冲杀，但毕竟是精养的，脚力还可以。三十里路竟让他们俩在城禁之前到来。一脸灰尘风沙的少年脸上浮起惊喜，“哎呀呀，到了。还以为要翻墙过去呢！”
　　宫逸南抬头看向高数十丈的城墙，即使轻功卓绝，攀上去也绝不可能。“阿行，竟有如此自信？”
　　风行一脸谦虚的嚣张，摆手道：“低调点。”
　　宫逸南默默地下马进城，风行忙赶上来，“其实我们可以用飞爪嘛！”他见宫逸南还是缓步向前，不由拦住他：“我说得是真的。”
　　宫逸南微微撩起眼皮，不急不缓道：“你再拦着我，城门就关了。”
　　“欸！”他一回头，城中古朴的城门缓缓合起，不时发出“吱呀”之声。一记轻骑而起，带起灰尘飞扬，风行躲避不及，吃了满身满脸的灰土。瞬时只见碧衣黑影绝尘而去，眨眼消失在城边一角。
　　宫逸南早在黑马到来之时就离此地三丈之远，墨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绿色，含笑走了过来，好整以暇地看着风行跳脚：“再不走，城门就关了。”
　　风行伸手抹了抹满脸的灰尘，露出两只晶亮的眸子，愤恨地看向城门，眼中闪过一抹深思，“别让我碰见他！”宫逸南微微挑眉，拔步向前。
　　两人进了城来已是华灯初上，一连寻了好几个客栈竟都不收生人了。风行咬咬牙，打听着带着宫逸南竟去了筴定的青楼楚馆。摸着身上唯一的五百两银票，风行花得心痛至极。他一回头见宫逸南桃花眼中繁星点点，满是笑意与戏谑。狠心对着老鸨说道：“拣两个懂事的并着些酒菜送到我房里来！”
　　老鸨本是不欲招待风行的，又小又脏的小孩子有什么油水？幸亏眼尖瞅见了跟在风行身后的宫逸南，那一身如水的料子可不便宜啊！没想到竟还看走了眼，没想到这少爷出手这么大方。可不是一般的金主。
　　52.青楼借住；采花贼恶
　　老鸨扭着腰肢，熏香帕子朝风行一甩，“爷，你就放心吧。”她回头招来两个腰肢纤细身段婀娜的女子。虽是春日，但女子却着了夏日的薄衫，露出一大片欺霜赛雪的高耸胸脯来。
　　宫逸南只闻见一股浓到反胃的木樨香气，当下后退两步。风行见状摆摆手，指着那穿红裳的妖娆女子，“你留下，还有一个换成两个干净的雏儿。我朋友爱干净。”风行斜眼看着宫逸南，勾了勾嘴角。
　　老鸨收了钱，哪有不应之理。虽是手头上没有处儿，但院子里好歹能找出几个干净的送水丫头，拣清秀的送过去即可。
　　被留下的红裳女子步履妖娆，引风行他们进入后院。一路巧笑嫣然，与风行相谈甚欢。宫逸南缀在二人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看着风行的眼神隐隐带些轻视与不屑。
　　“公子好大的手笔！”女子“咯咯”笑着，声线带出慵懒魅惑。
　　风行只是挑挑眉，含笑不语。只不过他这灰头土脸的样子着实可笑。
　　三人不一会就来到了一间布置地甚为华美的房间，风行给钱给得大方，老鸨服务地也好，到了那后，就看见隔间中摆放着的两桶热水。
　　“小南，可要清洗一番？”风行看到热水有些按耐不住，若不是顾忌还有人，早就跳了进去。
　　宫逸南本性好洁，就算是冬日，也要每日沐浴。但此处烟花之地，他连呆着都嫌脏，如何肯沐浴，便摇了摇头。
　　风行低头细细想了想，伸手招了红衣女子，“我看外厅几上有张琴，不知姑娘是否弹奏一曲？”
　　红裳女子本以为他唤她过来是为了伺候他沐浴的，没想到却是这样。当下一怔，福了福身子坐到外厅的几上。
　　洁白的素手衬着鲜红的蔻丹，拨动了白色的琴弦，顿时响起泠叮流水之声。风行拉着生性好洁的宫逸南进了隔间，“小南，你放心吧！这木桶是新的。青楼里总备着新木桶，给前来的贵人用。”
　　宫逸南看着风行宽衣解带，一会儿功夫就脱得只剩条亵裤，跳进浴桶去。
　　宫逸南抱手站在一旁，嫌恶说道：“你倒是很清楚啊！”
　　清澈的水面微漾，荡出大小不一的涟漪，波光粼粼，碎金闪烁。风行从水底冒出一个脑袋来，象牙色的肤色在黄晕的灯光下现出别样的晶莹，隐隐有华光流转。“小南，此去咸阳还有三百余里，而我身上的五百两已然没了，错了这一次，难道你要去荒山野岭去沐浴吗？”
　　宫逸南屹然不动，他本想找个东西坐一下，后来想想就罢了。他嫌脏。
　　风行擦着身子，心里明白，小南必是出身不低，只有那些世家子才有这些讲究。他也不再劝，洗好了就跃了出来。套上墨色的中衣，冲宫逸南一笑，“你真的不洗吗？”
　　宫逸南皱眉，转身走了出去。他怕外间的青楼女子纠缠于他，才一直躲在这里。“你倒是奇怪，连中衣都是墨色的。”
　　风行低头一看自己墨色的中衣，套上了外套，伸手勾搭上了宫逸南的肩。被一根碧色的玉箫勾开，清冷高贵的碧衣公子冷冷清清道：“脏。”
　　本是无心之语，少年却觉得心窝猛地被扎了一下，凉丝丝的锐痛。甩了甩半湿的墨发，他笑着朝弹琴的女子招招手，女子乖巧地拿起一条白色松软的毛巾过来。素手白巾轻轻覆上了风行柔软的发丝。
　　他半倚半躺在贵妃榻之上，看着站在一旁的碧衣少年，微微弯起嘴角。“妈妈换来的两个干净丫头来了吗？”
　　女子温柔说道：“早在外面候着了，奴唤她们进来？”她试探问道，见风行点点头，便开门引进俩个年岁尚未及笄之年的少女。
　　少女衣衫单薄，跟在红衣女子身后畏缩着身形，站在离贵妃塌一丈远的地方就再不肯上前。风行眯眼看去，正撞上一双墨色的眸子，滴溜溜地乱转，哪有丝毫紧张的样子。正是那一对少女中穿黄裳的那个。
　　他起了丝兴趣，细细打量着，少女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带着些婴儿肥。看样子才豆蔻的年纪，穿着一身嫩黄穿蝶的裙子。灵动的眼神不似这楼里的，比一旁穿粉色的少女可谓胆大之极。
　　她似乎也注意到了风行的目光，快速地低下了头，一双稍显肥嫩的白爪子搓着衣襟。
　　风行大感有趣，“叫什么？”
　　两个丫头畏缩不前，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红衣女子心急，利落说道：“粉衣的叫絮儿，黄衫的叫暖熏。”
　　宫逸南站在远处，听到这名字眼睛微微一亮，朝风行看去。果见风行摇头晃脑，“闺中风暖，陌上初熏。”
　　少女惊讶地抬头看着风行，风行有意再和她说几句，但看着窗外月上阁楼，心里记挂着采花贼一事，便笑着指着宫逸南，“你们两个去伺候那个碧衣公子，伺候好了，爷有重赏！”
　　宫逸南一双桃花眼似睁若闭，暗沉处燃起了碧色的火苗，紧紧盯着风行。
　　风行毫不在意，他饶有趣味地点着头，笑得灿烂。洁癖是种病，今日让小爷帮你治病，包是人到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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