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言少年行

作者:於戏左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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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有女息兮;红颜枯骨


      风清欢笑得意味不明,风言亦不落下风,恍若谪仙。风相重重咳了一声,二者才收了目光,“吃饭去,别让你嫂子等急了。”
      花都与清风亭相去不远,却又是另一番光景。若说清风亭清雅君子,那花都着实称得上艳丽美人了。夏季,原是该一片浓碧的,可眼前这姹紫嫣红,百花争艳的景色又是哪般?
      进来月洞,细细的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旁缀满了浅粉色的星星醉,过了一个拐角,满目都是火红的杜鹃,红的灼人眼。许是太艳了,细细浅浅的紫藤萝恰到好处的匀了这艳色,密密地垂了下来,阻了前路。
      风清欢见风相从紫藤萝的本体后绕了过去,亦效仿。转身抬头,浅色的薄唇微微牵起,“十二客?大哥好心思。”
      “呵,我哪有这般心思,都是你嫂子弄的。”风相摆摆手,妻子才情不凡,府里的景致多是她一手操办。
      提起妻子,风相严肃的面容不禁柔和起来,却没有发现风清欢嘴角那抹讽刺的微笑。
      木想容确实是一个美人,十数年的岁月光阴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反而使她褪去了当年少女的青涩,沉淀出女子的韵味。此时她被一丛开得正好的茶花映着,眉目精致,妆容得体,一双剪秋瞳中满满都是风相的身姿。
      “相公,二叔。”碧绿的宫装缓缓浮动,像夏日的一汪碧泉,幽凉喜人。而宫装的女子在见到风清欢时,水波潋滟的眸子里突然亮了起来。
      风清欢略显狭长的星目微微眯起,嘴角扯开一抹讽刺的笑,“大嫂多礼了。”转身笑着对风相说道,“大哥,阿行怕还不知我明日就要带他走,我去知会一声。”
      风相讶然,刚准备落座的风言也立马起身,花枝簇拥的风夫人抬头注视着那个天青色的身影,目光如雾,浅浅薄薄地绕在男子身边,逐渐深沉。
      “这么快?”风相起身,好巧不巧地挡住了木想容的视线,“原定日子不还有几天吗?”
      风清欢轻笑,如茶花盛开的风姿,临风而立,“六月初就是母亲的寿辰了,早些赶回去,老太太还没见过阿行呢。”
      “二叔也太急了些,”女子婉转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左右还有二旬。”
      风清欢笑而不语,看着皱眉的风相,风相面色不悦,“怎么不早些来,也罢,你去罢。”他扫了一眼有些焦急慌张的妻子道。
      “相公,”木想容慌忙叫着,不经意撞上风清欢不屑讽刺的笑颜,噤了声。
      “夫人不知,如今去连雪那地出来不少强人,本来二十日足矣,现今一月时光都是紧的。”风相见夫人着急,将原因道来。
      风言定定地看着二叔,谪仙般的面容上露出些许不忿,“连雪多强人,二弟怎可轻去。”
      他怎会任由自己的弟弟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言儿这是不信二叔么?”风清欢大笑,天青色的广袖轻展,一道劲风拂过少年如玉面颊,吹起万千青丝,少年不为所动,惊坏了身后的美丽妇人,忙抱住他。“大哥,小弟先走了。”转身融入一片花海之中。
      必成大器么?那你现在也还是个孩子!风清欢嘴角噙着一抹讽刺的微笑,还是去找一下自己的儿子吧。
      风相摇摇头,看着抱住孩子的美丽女子,内心苦涩,伸出右手,“夫人,莫执。”
      木想容满脸惊慌,看向风相,“相公,我……”却又羞愧地低下头,她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正是这一低头,她没注意到风清初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屑与冰冷。
      被她护在怀中的少年一声不吭,抬步走向母亲身后开得万分鲜艳的茶花,洁白无瑕的手指轻触,那朵开得分外妖娆的红茶在他指尖猝然解体,纷纷零落,飞舞空中,艳得惊人,丁零花瓣落在其余盛开的花朵上,像是一颗见血封喉的毒,其它红茶亦以摧枯拉朽的形式解体。
      白衣公子站在一片花雨之中,冰冷的白,火热的红,逐渐纠缠在一起,带着不可抗拒的魅力。风言清澈如琉璃的眸子染上丝丝血红,“父亲,”少年恍若谪仙般飘渺的声音传来,“我要学武。”
      “什么?”阿雅听到风行要被过继这个消息大吃一惊,她不禁头昏目眩,踉跄几步,倒在冰冷的砖石上。
      “相爷,她……”俏丽的少女掩面而泣,如带雨梨花楚楚动人。
      风行最不耐烦女子哭了,但是阿雅平日里待他细致温柔,也不好开口过重,只得温和说道:“姐姐,莫哭,这是我的命吧。”
      风行明白,和这等婢女说再多道理她也不懂,唯有“命”一字才是让她们信服的。
      听到风行这么说,阿雅果然止了哭泣,她红着一双水杏眼看着他抽噎着道:“我知道,只是相爷未免太狠心了。”
      “你去收拾东西吧。”风行从地上拉起阿雅,温柔地帮她拍打身上的灰土。
      阿雅低低应了一声,看到少爷如此温和,不由心头一酸,就要滚下泪来,又怕少爷看到,急忙用帕子捂着脸抽身走了。
      二少爷那么温柔的人,那么善良的性子……相爷实在太狠心了。
      她含泪帮风行收拾着衣物,二少爷东西极少,只装满了两个木箱子就不剩什么了。
      阿雅看着半新不旧的红漆箱子,趴在箱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二爷,苦命的二爷!
      要知道,她这个才二等的丫鬟的衣物,贴身物件,置办的东西都比这个堂堂风府的二少爷多。
      风行手里正捧着一本笔记,出神地看着。倏然他皱起细长的眉毛,抽了抽鼻子,对着周围扫视了遍。并未发现什么不妥,才继续翻看那本笔记。
      青年躲在窗棂之上拍着胸口,惊魂未定。这孩子好警觉,要不是我躲得快,就看见了。过了几息,他又缓缓探出脑袋,朝屋内看去。
      风行已不见了踪影,正当他惊讶之时,却发现少年从床底爬了出来,手里捧着五寸长五寸宽五寸高的雕花木盒。
      那木盒灰扑扑的,青年看见孩子极细心地用袖口抹去了盒上的灰,正当他看到风行要将盒子打开来时。
      风行突然朝这边盯着,目光冰冷彻骨,他心中一突,只见那孩子就直直地朝他走来。
      这青年正是风清欢,他本意过来看看风行,却似乎被发现了,正当不知所措时。
      面前突然泛起了红,他一怔,原来是这孩子将窗给关上了。不由懊恼地轻笑,他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未激起半片尘埃。也罢,来日方长,再来知会这个孩子。
      至于木盒子,谁小时候没几件破烂似的宝贝。
      风大老板不知道木盒里装得是什么,风行也不知道木盒里装得是什么。这盒子是娘交给他的,要他十年后交给一个人,至于什么人,娘说过,到时自然会出现。
      这盒子看样子普通,其实是暗藏机关,只有能打开这个盒子的人,才是里面东西的主人。
      风行像只灵活的猴子一样爬上房梁,将木盒放在了一处凹槽,他不舍地摸了摸木盒默默道:“十年后再来取你。”
      十年后,风云突变,木盒之物,才是天下至宝,得之可得天下。

      风行离开风府的时候磨蹭了半天也没见到自己的舍不得,无奈之下,上了马车。上了马车之后还伸出脑袋张望着,直到风清欢过来问他才默默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在他视线未及之处,白衣胜雪的公子傲然站立在一角,缓缓注视着他离去。
      风行知道自己会再回来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却不知会如此之快。默默的静立在路口半响,他转身走向不远处那个换了件不起眼的灰袍子的男子。
      “怎么,不进去看看。”风清欢看着不远处的柴扉草屋,心中不免悲凉。息兮姐姐,大哥怎能如此待你?
      “我娘已走,那屋子也给了以前的邻居,回去做什么?”风行奇怪地看着自己这个继父。
      风清欢大奇,点着孩子的头,“我原当你和息兮姐姐性子一点也不像,现今看来,这狠心冷情的毛病你倒学了个十成十。”
      风行面色肃然,“继父说错了,娘若是狠心冷情,我倒是情愿的,只是可惜,娘对风相用情至深,反害了娘。”
      风清欢倒在一斜坡上捧腹大笑,“你一个八岁小娃娃和我说什么话,”长臂一伸,捏住孩子细腻多肉的脸颊,“谁教你的?”
      风行也不抗拒,由着粗糙的大手捏着,“嗯,娘很忙,白天下田做活,晚间在油灯下熬夜。我跟着农庄的孩子一起做活玩耍,偶尔草市时,赌坊勾栏也偷去过,所有……”脸上失痛,风行叫唤一声,“疼。”
      风清欢毫不手软,抱着风行转了下身子,放在自己膝上,啪啪就是几巴掌。武人手重,就是落在肉最多的屁股上也够疼的,“不学好,该打。”见风行不吭声,愈发气急,落掌之时不自觉带了内息,“知错了吗?”
      “继父可知,这世上,穷人有穷人的活法,富人有富人的日子。”孩子清脆的声音带了丝丝颤音,“当日,阿行为母分忧,不知错在何方?”
      风清欢不觉停下了手,想起那个小小的茅屋,看着手中的孩子。八岁更小的时候,风言在父慈母爱中铸就一代神童的神话,这个孩子,为了生计流连于各种肮脏场所。手指颤抖,轻抚着少年的发丝,“你娘知道吗?”
      少年静默不语,过了会说道,“知道的,她说,她这一生,不求我荣华,但愿我随心。”
      “那你怎么又入了风府?”风清欢抱着孩子,摸着孩子柔软的发丝。
      风行眯了眯眼睛,那天的大雪纷飞,自己安静的坐在一片乱草之中,一缕一缕黑色泛着蓝光的柔软发丝从墨蓝色的瞳前飘落。那个人,一身白衣,恍若谪仙般从天边缓缓地走来,带着泠泠清冷梅香,站在自己面前。“大堂哥,当时找到我的。”
      “阿言?他怎么知道你的?”风清欢想起那个白衣公子,眸光暗了暗,此子必成大器。
      风行想着,自己最狼狈的时候见到了他,他救了自己,自己反倒打了他。
      第一次,赌坊。
      第二次,风府大门。
      第三次,土地庙。
      “不知道,”风行摇摇头,“他找到我时,和尚正在给我剃度。”
      一块褐色的石头生生被男子掰下一块,死和尚,竟敢给我儿子剃度!别让我抓到你!“阿行,是哪个和尚?”
      “无止,和尚是个好人,帮娘治病,还埋了娘。”风行墨蓝色的眸子逐渐变深,不时闪过幽蓝色的光,“娘咳了很多血,临了还念着风相。和尚帮着我化了娘,送我进了风府,可惜,那次被赶出来了。”
      风清欢闭了闭双目,泪如泉涌,那个幼时待自己如亲弟的息兮姐姐啊!那个如阳光般明媚的息兮姐姐啊!你怎么能这样子就去了!“阿行,”风清欢对上孩子清澈见底的墨蓝色眸子,愣住了,这孩子怎么悲而无泪,“你怎么不哭?”
      “继父,哭没用吧。”孩子似的天真无邪般的幼嫩童音,风行露出几乎残忍的笑。墨蓝色的瞳孔中泛起丝丝血气,十分骇人。
      风清欢愣住,忽然从远处忽现出一个白袍僧人,几息之间便立在两人身前,一指出,风行缓缓倒在风清欢怀里,双手合十,道一句“哦弥陀佛。”,一派得道高僧的模样。风清欢一脸古怪,“无止假和尚,你在这干嘛?”
      “哦弥陀佛,风施主,风小施主与我佛有缘,我佛慈悲,特来助小施主度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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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经过大家的支持,一一的收藏竟然这么多了!谢谢大家!♪(^∇^*)请大家继续支持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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