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言少年行

　　“怎么是你们？”说好的五道门那些混蛋怎么没来？
　　孔门主利落地翻身下马，看见自己一月不见的徒弟，不仅仅清减了许多，更是气血不足，明显受了伤，不由心疼：“御景，你受苦了！”
　　“师父，徒儿幸不辱命。”孔御景说着咳了几声，更显得瘦弱单薄。
　　孔淮纾见到自己父亲，本来就红肿的眼睛又红了，多日的思念和受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她冲上去抱着自己的父亲，就是放声大哭：“爹！”
　　“乖女儿，回来就好！”孔门主轻轻拍着女儿的背以示安慰，自家姑娘一向骄纵，看来这次出去真是受了大苦，不然也不会哭成这样。
　　此刻孔门主身后带的一干弟子也赶了上来，原本要面对五道门而七上八下的心看到二师兄回来一下子沉了下来。一拥蜂地凑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候。
　　“二师兄，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可想你了！”
　　“二师兄，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阮星竹有多嚣张！”
　　“二师兄，你真是太厉害了，敢去千雪山采雪莲！”
　　“二师兄，你是不是受伤了！脸色这么不好！”
　　…………
　　风行被疯狂的师弟们挤到一边，他摩挲着下巴，原来是去千雪山采雪莲的，难怪这么护着。可是要雪莲去虚奇阁买就行了，虽然贵了点。
　　作为奸商风清欢的儿子，他做生意的天赋可不低于他老爹。
　　有时候风行会想，风家难道就是世代要经商的？他们家虽然是个不大不小的二流世家，在朝为官的也不少，可历代没有出过什么大官，像他大伯风清初做到三品的丞相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而风家子弟做官不行，做生意都是一把好手。比如他老爹，霸着虚奇阁不说，还开了家，咦，那家店叫啥来着？
　　激动的孔门主和师弟们终于冷静下来，也注意到了一旁站立已久的风行。
　　孔门主看着风行半是和善半是忌惮地问道：“这位小兄弟是？”他询问地看向孔御景。
　　“师父，”孔御景有些费力地推开围着自己的师弟，对师弟们温和地一笑，上前对孔门主一施礼：“这次多亏了风行，徒儿和淮纾才能平安回来。”
　　他含笑看向风行，风行淡淡一笑，走到孔门主面前给抱拳施了一礼，“在下息风行，见过孔门主。”
　　“息小兄弟真是人才出少年！”孔门主赞叹着，脑子里极快地闪过姓息的人，却没有映象，他呵呵一笑，“这次小徒和小女要多仰仗息小兄弟了！”
　　风行斜睨了孔御景一眼，他笑得如邻居孩子一样无害，“孔门主过奖了！”
　　孔御景微微苦笑着，朝师父小声说道：“师父，我与风行是兄弟相称的。”
　　孔门主瞪了他一眼，这息风行内力之厚恐怕不在自己之下，这二徒弟真是的。
　　这里有个缘故，孔雀门大大小小也算个门派，可在地域辽阔，处处江湖的靖朝来说，这门派确实上不得大台面。
　　这小门派之所以小，是论其资历，底蕴，人数远远不如大门派。就连门主的功力走出去也不一定比得上大门派一个大弟子来地强。就是因为底蕴，武功功法都不足。
　　所以孔门主自以为内力不如风行虽有点自谦，但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爹，我们回去再说吧！二师兄受了重伤呢。”孔淮纾朝父亲撒了个娇，孔门主恍然，看到徒弟女儿他太激动了，都忘了。听到女儿提醒忙招呼众人回去。
　　孔御景受伤太重，骑不得马，被师弟扶着上马。他受伤太重，浑身无力，治不住马，而孔雀门的师弟谁都没有那个胆子和二师兄共骑。
　　风行收到孔御景的眼神歪歪脑袋，未有丝毫借力就翻到了孔御景的身后，他比孔御景单薄，这样环着他相当可笑。
　　孔门主惊诧于少年的轻功，真是如风似絮，静如落叶，动似疾风。
　　孔淮纾则是淡淡的苦涩，没想到几天前师兄对风行还有那么大的敌意，现在就可以把后背交给他。
　　众师弟们则是一脸佩服，这个傻傻的少年竟敢近二师兄的身？谁不知道二师兄虽然温文尔雅，对人和善，但是最讨厌别人近他的身！
　　“看来你不像表面这样，你的师弟们很怕你呀！”风行胳膊虽然长，但是他比孔御景矮，这样抱着孔御景还要控着马，非常不方便。
　　孔御景耳尖微微发红，但在黑夜里看不见。温柔的男声轻轻解释着：“我向来不愿与人接触，他们都知道的。”
　　风行微微一挑眉，少年墨蓝色瞳仁灿若星辰，他笑道：“那你就这么信我呀！”
　　孔御景垂目看着马头上鬓毛翩飞，“你今天救了我。”
　　风行哈哈一笑，声音爽朗阳光：“你真好玩。”他雌雄莫辩的生音陡然压低，“这，不是一个好理由，你，不该这么说的。”
　　孔御景轻轻咳了咳，“原来以为你是个性子端正的，是我想差了。”
　　风行想了想，轻声说道：“我向来如此，不过我倒是有个大哥，他性子再端正不过，还和你有点像。”
　　“你的大哥，那该是何等风采？”孔御景好奇道，风行已经算是他们这一代人中的佼佼者了，那他的大哥……
　　少年墨蓝色的瞳仁逐渐幽深，他沉默着。
　　就在孔御景以为背后的少年不会回答时，他听到少年毫无波动，平静之极的声音：“谪仙临凡，生而知之。”
　　孔御景背后一僵，一种巨大的恐惧从他心底升起，他想象不到是怎样一个人才能称得上“谪仙临凡，生而知之”的评价。直到数年之后，他见到那个白衣男子，才明白那个少年所言非虚。他明白少年当时的平静是一种巨大的压抑与绝望。
　　这边孔御景和风行聊着，那边孔门主拉着女儿细细地问着。
　　“这息小兄弟家住何方？年方几何？”他对这个少年十分好奇，如此身手，怕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虽然这息姓他还真是没听过。
　　孔淮纾隐去了自己初见风行那一幕，将事情仔细说给父亲听，她清楚地看到，父亲听到最后那高高昂起的眉毛，十分惊喜激动。
　　“哎！看来这个息风行真不是池中之物。”孔门主有些懊恼，“淮纾，你怎么这样鲁莽，冲撞了人家怎么好！”
　　孔淮纾俏脸微红，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气鼓鼓地说道：“爹！我那时只是误会他了，我后来也道歉了呀！”
　　“你这丫头，就是被我宠坏了，你好好的在家呆着不好，非跟你师兄出去！像绾绾一样温柔大方多好！”孔门主见女儿平安回来，一个月前女儿离家出走的怒火又上来了，他教训着女儿。
　　孔淮纾内心十分委屈，她忍不住哭道：“绾绾，又是绾绾，反正她做什么都是好的！”她为了救大师兄这一个月风餐露宿，担惊受怕，受了前所未有的委屈和苦楚，她做了这么多，还不如严绾绾在家呆着。
　　她纵马向前，丝毫不理会她爹在后面叫她，原本筋疲力尽的她不知从哪冒出气力。那匹黑马直冲过风行他们，向一片黑暗处冲去。
　　风行微微挑眉，朝前面吹了个口哨，“你师妹，真是麻烦。”
　　“小女孩，骄纵点难免的。”孔御景这种君子从来留话三分。
　　风行微微一笑，纵马向前，“你真不像一个江湖人。”
　　孔御景看着远处暗黑的道路，看不到尽头，只听到耳边呼呼风声，只看到快速掠过的婆娑树影。身后是少年极轻地呼吸声，他心下稍安，“或许。”
　　“息小兄弟，我徒儿和女儿这一路真是麻烦你了。”孔门主纵马和他们并骑，慈祥和善地笑道。
　　风行笑道：“孔门主严重了，在下当初穷困时，还是孔门主的贵徒与令嫒施以援手，他们有难，在下岂能不救？”
　　孔御景面色疑惑，这，是要做什么，话风不对啊！风行这话也太老气横秋了吧。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孔门主呵呵笑着，“息小兄弟，你救了我的徒弟不要这么见外，唤我声大哥好了。”
　　孔御景头疼地一闭眼，果然，师父的毛病又犯了。想当初，他就认为阮星竹是人中之龙，和那家伙推杯换盏，称兄道弟，所以，搞得他每次见到阮星竹都矮了一辈。现在，难不成以后也要比风行矮一辈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风行斜睨着胸前的孔御景，笑嘻嘻地应着。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孔御景强行打断。
　　“师父！风行已经管徒儿唤大哥了！”
　　孔门主面带疑惑，但是黑夜里谁也看不见，他愣了愣，“这么回事啊！那……”他顿了顿，“那也成，就是委屈息小兄弟了。”
　　“师父……”孔御景哭笑不得，他回头一看，撞进少年墨蓝色的瞳仁里，深邃广谧，仿佛能把人的灵魂吸进去。
　　“孔门主，要不这样，在下唤孔大哥一声大哥，您是他师父，我唤你一句孔叔如何。”风行抿了抿嘴，微微笑着。
　　孔门主长叹，遗憾不已：“哎，如此，真是委屈息小兄弟了！”
　　风行不用看也就知道孔御景的表情，他笑着说道：“孔叔，你叫我风行吧！”
　　“师父！”孔御景恨恨地歪在风行怀里，明显感觉少年柔韧的身子一僵，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
　　“哎，御景，没事和风行学学，听听人家那一声长啸，那气息，那内力！你们这群小兔崽子一个都赶不上人家！”孔门主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孔御景难得地撇撇嘴，“您当初也是这么说阮星竹的。”
　　此话一出，三人之间出现诡异的静默。孔御景觉得自己身体受伤了，连脑子也不清楚了，竟然说出这话。孔门主想起那个英武的男子，不由暗叹自己有眼无珠，心下有点低沉。
　　风行想了想，爽朗笑道：“阮星竹啊，那个人，还挺厉害的。”
　　“确实，可惜……”孔门主叹了口气，“回吧，你师娘还等着呢。”
　　孔夫人很是焦急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你师父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哎，不知道淮纾和御景是不是被那个阮星竹抓走了。”
　　“师娘，您放心，二师兄和小师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严绾绾柔声劝道，她把孔夫人扶着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先喝点茶。”
　　孔夫人正是口齿干渴之际，她接过茶饮了半盏，这才是女儿家的手，洁白细腻，柔若无骨，孔夫人拍着严绾绾的手长长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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