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言少年行

　　“十年？”风行向来宠辱不惊，冷静自持，也微微失了态。十年，他虽身种月光，情绪浅薄，但终究是个少年。少年心性好玩。如今让他与一个花甲老年呆十年，研习阵法，是万万不能的。
　　“哈哈，瞧你吓得。”云老哈哈大笑起来，他抚着胡须，“你是个孩子，你爹放你出来也是让你走走看看的，怎么肯让你和我这半截入土的老头呆十年呢。”
　　还是个孩子啊！云老心中隐隐有些可惜，正是好动爱玩的时候，可也是学东西的时候。若再大些，心越发大了，越发学不进这些东西了。
　　“爷爷，”风行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以后一定会向爷爷学的。”
　　云老弯腰转了转坛子，苍老浑厚的声音很是慈祥：“不急，还不到时候。等到了时候，你不来，我让风小子把你绑来！”
　　风行偷偷吐了吐舌头，他还要去大江南北地去玩呢，学阵法，又不是要打仗，学来干嘛？谁料到本是无心之言，却在日后一语成谶。
　　风行听到身后传来“呼呼”的沙土摩擦声，他一回头不由暗赞了一声，谁会料到门在这里！
　　这些坛子依照八阵图幻化而来，虽然简单许多，亦不容小觑。要从众多坛子找到机关必须深谙阵法，而不通过阵法找门，谁又料到出口即是入口呢？
　　虚奇阁土城库房的门口竟然在他们下来的土梯后面，风行心下大奇，不由对阵法有了些心思，只是这些心思在游玩大江南北的大好河山之下，又显得极为微不足道了。
　　风行跟着云老进去之后，听到背后“呼呼”地磨砂声，却是土门又幽幽地关上了。好精巧的机关！他暗暗赞了一句，却不知那只是冰山一角，里面的才是真家伙。
　　咱风少爷这些年跟着风大老板走过南闯过北，上得雪山跑过沙海，什么稀奇宝贝没见过。但是，在虚奇阁面前，他那点见识简直是笑话。
　　在他面前的是数百个一丈高，十丈宽的大架子，每个架子分为五层，摆放着各种事物。有些拿精致的木盒装着，有些就那么放着。
　　风行眨眨眼，墨蓝色的凤眸里满是震惊。听说的永远没有亲眼见到的震撼。他知道，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有自身的来历，有自己独特的价值，要是流传出去，必在各自的区域引起震惊。
　　只是土城就这样，那其它四阁……风行用力晃了晃脑袋，有点晕。
　　虚奇阁底蕴之深，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云老一副平淡的样子，他笑着指指这些架子，说道：“行小子，这边的架子放得是古书典籍，里头有历来的古书珍本，江湖秘籍，医术孤本，古人遗迹。”云老自豪地摸了摸下颔的三缕花白胡须，笑眯眯地看着如同乡下土包子一样的孙子。
　　风行顺着云老的手指看过去，他倒是对书画什么的不感兴趣，惟有一样。“爷爷，有地图游记么？”
　　云老抚须想了想，“土城这儿收的只有军防图，还是前朝的，另外的就是有关荒漠的地图。不过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你出去也能弄得到。”
　　风行听闻点点头，打消了从这带地图出去的念头。不过前朝的军防图，有点意思。
　　“这边的架子是药材药丸什么的，那边是古玉宝石。”云老带着风行在里面走走逛逛，走到一处架子指点着，“这些架子装的是乐器，唔，你爹虽然有点混账，但他一手琴技着实非凡。”
　　风行难得从云老嘴里听到赞扬老爹的话，便笑着说道：“连爷爷都这么说，那看来老爹琴技当真非凡了。”
　　“呵呵，不错，你爹当年琴技非凡，最出奇的便是你爹的指法了。他当年一曲《十面埋伏》短短一曲换了一十二种指法，当真是繁复华丽。”云老念起往事有几分唏嘘，“不过无衣出身军营，自小听惯了战鼓擂擂，倒是丝毫不给他面子。哈哈！”
　　风行听了也觉得好笑，他突然觉得眼前闪过一道碧光，顺着光看过去，通体圆润，碧绿如水的长箫静静躺在黄色的绸缎上。“怎么这箫不收起来？”
　　“哈哈，这箫还是老夫年轻时友人之物。”云老目光初触玉箫露出一抹深沉的哀思，继而哈哈大笑，“行小子倒是好眼光，这可是难得的宝贝。”
　　“既是宝物，为何蒙尘？”风行好奇道，“像这些琴啊，笛子什么的不好么？”
　　“哈哈，我那友人是个怪人，他随我将这箫处置，就是不准我把它盖住。”云老苍老的手指抚着箫身，沧桑的眼中满是温柔，“行小子，你带它出去见见世面吧。”
　　“啊？”风行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拒绝，看到云老半是唏嘘半是期翼的目光，脑子一热就接住了。接到手里他才反应过来，他，压根，就，不会吹啊！
　　长箫入手温润冰凉，十分舒适，风行拿在手里就不愿意放开，他翻来覆去的仔细看了看，在箫尾摸到了细细的痕迹，修长的手指反复摩挲，“季后？”
　　“嗯，不错，正是季后。”云老讶然，“小子还懂箫？”不错不错，风清欢那个混小子这儿子教的真不错。
　　“呃，我不懂，只是这箫尾细细地刻了这两个字，我摸到的。”风行拿着箫尾指给云老看，云老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于是摆手说道：“算了，这个人有个人的缘分，该你得的。”我就知道那混小子能教出什么好孩子！这么好的孩子给他带就是耽误了！
　　“这根箫是当年汉武帝寻遍天下，终于在祁连山寻到一块一丈高半尺宽一尺长的玉石，这块玉石通体碧绿，未见一丝杂色。李夫人艳色无双，才艺非凡，这玉石被当时的玉器大匠打磨成了一根长箫，名‘季后’。”
　　“唐末时期，整块大陆天灾不断，兼之人祸，那场大灾之后，原有人口十不存一，更别说这些宝贝了。爷爷，你这朋友可不是一般人！汉朝，算上新历五百年，也离我们有千年了！”
　　风行所处的靖朝源于唐末。唐末时期，皇帝昏聩，不理朝政，奸臣当道，此为人祸。兼之天灾不断地裂山崩海啸暴雪时时有之，瘟疫肆虐，此为天灾。正所谓三分天灾七分人祸，唐末第一场起义终于爆发。当时整个大唐包括周边小国人口已十不足存一，加以战争。处处哀鸿遍野，浮尸千里，惨不忍睹。
　　就这么乱了两百年，终于，出了一个人，他汇聚有贤志士，拉起大军，兼并了一个又一个王，一统天下，建立靖朝。直至现在，靖朝已有三百多年了。
　　“哈哈，她确实不一般，好了，我们进去看看。”云老显然不欲多说，率先向前走去。
　　“这里摆得是一些兵器暗器，风小子是玩剑的，无衣擅使弓，你要什么？”云老指着一排各种各样的兵器问道。
　　风行眼睛有点晕，他墨蓝色的凤眼眨啊眨，眨啊眨。好想都抱回家……忍住，淡定，妈呀，淡定不了了。
　　他像一只猫，瞬间蹿到了一个造型古朴，浑身散发青幽之色的弓箭。抱上就不撒手了，“爷爷，这一定是爹爹的青羽弓，对不对？”
　　云老摸摸胡子，大笑：“不错，这是无衣的家传宝弓。你小子要把它带着么？”
　　风行念念不舍得放开青羽弓，一步三回头，“算了，带路上太招摇了。”他又看到其它东西上去了。
　　云老看着风行腰间在黑夜依然发出幽幽碧光的季后，有这个好像也低调不起来啊。他坏心地没有提醒，作为风清欢和聂无衣的儿子，怎么能惧战呢？
　　风行转了一圈，所见无不是名剑，刀枪剑戟等都太招摇了，低调的他又不会用。他转来转去，把目光投入到暗器那里。
　　“暴雨梨花针，太阴毒了吧。”风行看了看巴掌大的小盒子，果断放弃。
　　“盘丝转，这玩意儿用不好把自己割了怎么办？”他又摇了摇头。
　　…………
　　“行小子，你找好没？”云老见风行拿了不少东西却又放下了，不由说道：“这儿的暗器传出去哪件不是宝贝，你还嫌弃！”
　　“爷爷，不是，只是这些东西都不适合我。”风行找了半天翻出一个两寸宽，三指厚，一尺长的雪柏木块，中间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菱形突起。“爷爷，这个，是什么？”
　　“施翮尺弩，这东西还在啊！我还以为早丢了。”云老扫了一眼说道：“小孩子的玩意儿，不过也怪有趣的。”
　　“哦？”风行把玩着雪柏木块，“这是弩？”见云老点点头，他将木块翻了个身，修长的食指按下菱形突起，雪柏木块几处翻起，几处内合，就像一只鸟展开翅膀一样，化作一只小巧的□□现在风行手中。
　　“好精致的玩意儿。”风行眼睛微微一亮，要是让海涅知道有这个东西，一定把它拆成一堆烂木头。
　　“施翮尺弩是墨家的玩意儿。春秋战国时期墨家十分昌盛，墨家巨子巧手无双，制作的东西无一不是巧夺天工。曾有巨子信物，非攻，也是一尺形态，但能幻化八种形态。可惜早已失传，后来墨家出现一个惊才绝艳的弟子，凭着祖上留下的残卷，竟制作出施翮尺弩。这尺弩能幻化四种形态，分别是弩，弓，剑，爪。倒是适合你。”
　　风行把玩着手中的尺弩，略略转了一下，尺弩收缩两翼，快速弹出，化作一把二尺六寸的弓箭。再点一下菱形突起，弓箭收翼 ，折出两个小翅膀，变作二尺六寸的雪剑。再一甩腕，尺弩化作原型。
　　风行疑惑地看向云老，但是云老没有理他。风行见状将施翮尺弩塞到后腰处，“爷爷，我们出来也半日了，回吧。”
　　云老点点头，“是要回去了。你如今有何打算？”
　　风行跟在云老后面，不舍地看向青羽弓，“嗯，爹爹让我在外面玩一年再回去。”
　　“啊？”
　　“是呀，我爹真是的，”太狠心了……风行点点头，等着云老数落老爹和爹爹。
　　云老一脸恨铁不成钢，“怎么才一年，当初风清欢那不成器的历练一去就是三四年，你这也太不争气了。他们也太心疼你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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